血棉娃娃


    外婆去世後,我在她床底翻出個泛黃的布娃娃。它眼睛是用黑紐扣縫的,棉絮從破洞漏出來,帶著股福爾馬林味。媽說這是外婆年輕時縫的,可我發現娃娃後頸藏著血字:\"第七個了\"。


    當晚我被癢醒,看見娃娃坐在床頭櫃上,正在用生鏽的別針挑自己的棉花。那些棉花落地就變成帶血的棉線,順著門縫爬向爸媽房間。我摸到娃娃肚子裏硬邦邦的,撕開後竟掏出顆牙齒——和我去年掉的那顆長得一模一樣。


    淩晨三點,客廳傳來縫紉機聲。我躲在門後,看見娃娃踩著小板凳坐在機器前,用人類頭發當線縫補布片。那些布片上印著我家的全家福,爸媽的臉被剪成了碎片,而空缺處貼著娃娃的紐扣眼睛。縫紉機抽屜裏掉出本舊相冊,每一頁都夾著指甲和頭發,標簽寫著\"1974-1981\",正是外婆生七個孩子的年份。


    \"該換眼睛了。\"娃娃突然轉頭,紐扣眼睛滾落在地,露出兩個血洞。我後退時撞翻花瓶,水流到娃娃腳邊,竟冒出氣泡和碎肉。更駭人的是,它的棉絮開始變紅,每根纖維都纏著血絲,而天花板滲出的不是水,是正在凝固的血棉。


    我衝進爸媽房間,發現他們床上堆滿了棉花,棉堆裏埋著七個紐扣眼睛。當我撿起最舊的那顆,眼睛突然睜開,映出外婆年輕時的臉——她正把啼哭的嬰兒塞進布娃娃的身體。娃娃不知何時跟了進來,用別針戳進我的後頸:\"媽媽說,要湊齊十個孩子的零件才夠......\"


    衣櫃突然自動打開,裏麵掛著七個布娃娃,每個都缺不同的部位:有的沒手,有的少腳,而它們的肚子裏都鼓鼓囊囊。我扯開最近的那個,掉出半件帶血的童裝,衣領上繡著我小時候的名字。娃娃爬上我的肩膀,用紐扣眼睛蹭我的臉:\"就差三個了,你的眼睛很合適呢。\"


    窗外響起嬰兒的啼哭聲,我看見院子裏站著七個穿白裙的影子,她們手裏都抱著血棉娃娃,正一步步走向房門。而我後頸的別針突然發燙,皮膚下有東西在蠕動——那是外婆當年塞進娃娃身體裏的棉線,現在正順著血管爬向我的眼睛。


    別針燙穿皮膚的瞬間,我在後頸摸到蠕動的棉線——那些線根根透著血絲,正像蚯蚓般鑽進顱骨。七個抱娃娃的影子撞破窗戶,她們的白裙浸透血水,裙擺下露出的不是腳,而是塞滿棉花的褲管。最前麵的影子掀開娃娃的臉,紐扣眼睛裏滲出的不是棉絮,是外婆臨終前滴在我手背上的血珠。


    衣櫃裏的七個娃娃突然活過來,用殘缺的肢體抓住我的腳踝。我扯下後頸的別針甩向縫紉機,針尖刺破血棉的刹那,所有布片突然拚成人形——那是外婆未出世的第八個孩子,他的身體由七具嬰兒殘骸縫合而成,肚臍眼處還掛著帶血的棉線團。


    \"媽媽說要湊齊十指。\"活過來的娃娃爬上我的肩頭,用指甲摳我的指甲縫。我這才發現每個指甲蓋下都埋著棉線,線尾係著外婆的銀發。當第一個指甲被拽掉,血珠滴在地板上竟長成棉花,棉朵裏裹著1974年的出生證明,母親的簽名處滲著黑血,像極了娃娃身上的縫紉線。


    影子們將血棉娃娃按在我胸口,紐扣眼睛突然吸住我的皮膚。我看見外婆的記憶在眼中閃過:她年輕時連喪七子,於是用他們的骨灰混著棉花縫娃娃,每個娃娃都要收集對應孩子的\"零件\"才能安息。而我後頸的血字\"第七個\"下麵,其實還有行被棉絮遮住的小字:\"外孫女是第八個\"。


    縫紉機突然自動運轉,針頭穿進我的手腕。血棉順著針孔瘋狂生長,在地上織成外婆的模樣。她舉起剪刀剪斷我的靜脈,血柱噴在娃娃身上,那些棉花瞬間變成鮮活的肌肉,而娃娃的紐扣眼睛化作我的眼球,正驚恐地看著自己被縫進布偶身體。


    七個影子同時掀開裙擺,裏麵掉出的不是棉花,是七具用血棉包裹的嬰兒骨架。每具骨架的指骨都刻著我的生辰八字,而它們的肋骨正拚成外婆常唱的搖籃曲譜。當最後一根棉線穿過我的喉嚨,我聽見娃娃肚子裏傳來七個嬰兒的哭聲,他們的聲音混著外婆的詛咒:\"湊齊十個孩子,就能打開往生門......\"


    窗外的月亮突然變成血棉團,月光照在娃娃身上,我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底下用血絲織成的布料。最恐怖的是,我飄起來的靈魂看見爸媽躺在床上,他們的身體已經被改造成布偶,胸口分別縫著\"第九個第十個\"的血字,而外婆的鬼魂正坐在縫紉機前,用我掉落的頭發編織最後一根引線——線的盡頭,是通往往生門的血棉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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