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招供,那就把你如何當的仙家,如何謀人性命,如何蠱惑人心的事,盡數招來!”


    眼見徐青動了殺心,女鬼魂體不穩,隻得具述實情。


    至於這事兒具體是個什麽原委,還要從去年臘月說起。


    那時陳滿倉在曲水寨用魘昧術蠱惑了一人,正巧被這紅衣女鬼看見。


    要說這女鬼也不是一個正經仙家,她隻是鳩占鵲巢,把人家曲水寨空有香火,沒有神靈仙家的神龕給占了。


    不過想要成為仙家光有神龕牌位還不夠,你還要出馬立帖,尋找其他仙家作為擔保才行。


    紅衣女鬼為了名正言順,就勾搭上了其他寨子的悲仙堂口。


    人都說鬼話連篇,這女鬼把自己說的可憐無比,好賭的爹,早死的娘,病重早夭的弟弟,以及紅顏薄命,已經破碎的她.


    幾句話下去,愣是把那些老鬼哄得五迷三道,就那麽迷迷乎乎的給她做了個見證,擔保她當了曲水寨的仙家。


    徐青見過舔狗,老舔鬼他還是頭一迴聽聞。


    手裏捏著鎮宅鎮煞符,徐青有如閻羅現世,當著眾仙家的麵,繼續陰曹斷案,提審麵前女鬼。


    周圍有悲仙想要上前阻止,卻被玄玉一個眼神嚇退迴去。


    幾隻灰仙見狀,連拉帶拽的把那個破防的悲仙拉了迴去。


    “好郎君,奴家知錯了,你就饒了奴家這一次.”


    有那悲仙出麵,女鬼好像感覺自己又行了,她抬起下巴,一雙鬼眼就又變得嫵媚起來。


    徐青眼睛一眯,手裏鎮宅符果斷拍出,下一刻,女鬼嫵媚的眼神就變得清澈起來。


    淒厲的慘叫過後,女鬼老老實實繼續招供。


    成為悲仙後,女鬼好事不做,夜裏盡給村民畫餅托夢,說隻要給她上供,金銀財寶,香車美人就都不是奢望。


    起初村民信以為真,女鬼的香火還真就因此鼎盛了一陣,可當幾個月過去,村民發現願望並沒有實現後,便不再給女鬼上供。


    女鬼胃口已經被撐開,此時突然沒了香火,她心裏哪能平衡的了?


    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


    那一日,陳滿倉用魘昧術將一個孩童誘拐至寨子外,變成了羔羊。


    紅衣女鬼不僅坐視不管,甚至還偷偷尾隨其後,心裏想著如何報複村民的同時,又對那些羊羔起了邪念。


    沒了香火,這鬼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既然村民不給她上供,那她就食人精,吞人魄,道行照樣能蹭蹭往上漲!


    那有什麽既能吃到羊,又能禍害到村民的辦法呢?


    女鬼憋了一路,終於把那一肚子的壞水憋了出來。


    她想了個兩全的主意,那就是當掮客。


    什麽是掮客?牙子中介給人介紹活計的就是。


    正好送子廟裏的老尼姑她熟,她知道那廟裏急著要孩子,眼下放羊倌這裏的小羊可不就剛好能供應上嗎?


    女鬼心裏歡喜,琢磨這一路,可總算是想了個既能白嫖羊兒,還能禍害村民的辦法。


    放羊倌聽了女鬼的話,就像是尋找妓院的嫖客遇見了招嫖的,當場就許下了承諾,給了女鬼一頭羊當做介紹費。


    牽線鬼、放羊倌、送子廟.


    這一整條黑色產業鏈就這麽被眼前這隻女鬼給建立起來了。


    林子裏的空地上,眾仙家俱皆沉默。


    紅衣女鬼還在蠱惑徐青:


    “沒有我從中牽線搭橋,送子廟就不會找老羊倌要小羊,老羊倌就不會拐這麽多小羊沒有我,道友今日就做不得這許多好事,也賺不來這許多香火供奉。”


    女鬼沒發覺徐青越來越陰寒的眼神。


    她這哪是在蠱惑徐青,她這分明是在給眼前的僵屍積攢怒氣值。


    “出馬那點香火連塞牙縫都不夠,若村民沒有麻煩,他們又怎會想到我們仙家?”


    “隻有事到臨頭,他們才會給我們香火供奉.”


    “閉嘴!”


    徐青伸手掐住女鬼脖頸,隨後環視周圍仙家。


    黃老須身體一顫,率先開口道:“一派胡言!什麽是仙家?積累功德,出馬濟世的才是仙家。”


    “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哪怕是出馬弟子一趟出馬也隻能收個飽腹的錢,出馬弟子尚且如此,我等仙家又豈能違背天理祖訓,去做那些下三濫的勾當”


    此時有一位一直暗中窺視現場情形的蟒仙從山林中遊走出來。


    腥風妖霧彌漫,那白蟒發出清泠的女音:


    “養寇自重,騙取香火神力,那是淫祠淫祀幹的事,你等若是不怕昔日德行一朝散盡,大可以試試。”


    “白仙姑(白仙姑).”


    眾仙家紛紛迴首拜見。


    徐青側目看去,隻見霧瘴中有隱隱綽綽的蛇形巨物蟄伏,在他看向白蟒的時候,對方也在朝他看來。


    兩盞燈籠似的豎瞳在他身上停頓片刻,白仙姑語氣明顯柔和了許多。


    “多謝道友出手鏟除惡徒,救下這些人,也多謝道友替我等查明原委,揪出這隻仙家敗類.”


    徐青一直含有慍色的麵容稍稍鬆緩,不遠處替他出頭的玄玉渾身緊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這是我貓仙堂接下的出馬單子,我貓仙堂自會盡心解決,道友不必言謝。”徐青同樣感覺到眼前蟒仙身上帶來的壓迫感,不過他卻沒有順著對方的話茬,接下對方扣下的好人帽子。


    這年頭好人難做,好仙家也難做。


    白仙姑默然片刻,隨後伴著濃稠霧氣,隱入山林。


    臨走前,有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傳來:


    “我在月華山百草洞修行,道友日後若是得閑,可來我白仙堂做客。”


    山風吹拂,林中霧氣消散。


    徐青收迴目光,看向手中瑟縮顫抖的女鬼。


    他鬆開女鬼脖頸,轉而抓起對方的頭發,拖拽著往溪邊走去。


    當看到黃老須和亂石山的烏鴉跟著出了林子,其他仙家相視一眼,也默默跟上。


    女鬼一會兒求饒,一會兒謾罵,直到徐青將他拖到溪邊時,她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恐懼。


    “你想要對我做什麽?”


    看到徐青將那些村民褪下的羊皮堆到她身旁,女鬼開始顫栗。


    徐青借來黃老須的煙杆,一點陰燃火種落下,百十張羊皮就此開始燃燒。


    片刻之後,淒厲的慘叫聲歸於冥冥,那些堆積的羊皮卻依舊沒有燃盡。


    “種其因者,須食其果。清看剃頭者,人亦剃其頭。”


    徐青看著那燃燒的火焰,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黃老須接住空中拋來的煙杆,迴頭道:“都聽到沒,往後可別想那些歪門邪道的事,咱仙家就得有個仙家的樣!”


    女鬼的音容猶在眼前,眾仙家無不引以為戒,紛紛點頭應和。


    黃老須滿意點頭,不過等他迴過頭時,身後已然沒了徐青和玄玉的身影。


    夕陽西下,老樹昏鴉。


    徐青重新換上霞披寶衣,騎著五花馬來到了黃平鄉外。


    將五花馬收起,一隻黑貓跟在他身旁,口吐人言道:“徐仙家打算何時進去?”


    “等天黑。”徐青淡淡一笑道:“送子廟的邪祟不怕天黑,因為那時候它的氣勢最盛。”


    “我們是仙家,同樣不怕天黑,到時候就看誰的氣更盛。”


    說完,徐青抬手打了個忽哨,下一刻在空中盤旋的黑老鴉便落了下來。


    “徐娃子,進了黃平鄉,往裏走十裏地,就是送子廟所在的地界,你可想清楚了?”


    徐青輕笑一聲:“一些藏匿在陰溝暗渠裏的老鼠罷了,他們要真有本事,又何須遮遮掩掩,借著送子的幌子來謀害別人?”


    正道人士他或許還會心生忌憚,但若是邪道.


    “鴰爺,我想勞煩你一件事。”


    “但說無妨。”老烏鴉依舊敞亮。


    徐青取出狼毫筆,畫了道鳥目符貼在自個額頭上,隨後他又掐訣念咒,往黑老鴉身上點了一道趕山秘術。


    “這是鳥目法,半日之內鴰爺所視之物,我都可以憑借此法,同步觀之。之後去往送子廟,還請勞煩鴰爺在空中做個斥候接應,以免逃了那些惡賊。”


    黑老鴉點了點頭,隨後有些疑惑道:“你方才畫符用的符筆,為何會有黃老須的氣息?”


    “.”


    徐青正不知該如何作答時,一旁玄玉下意識說道:“人類的狼毫筆用的不都是黃皮子的尾毛嗎,鴰爺難道沒聽說過?”


    黑老鴉恍然大悟:“怪不得黃老須尾巴禿了,之前我問他尾巴怎麽迴事,他還說是到了換毛的時候.”


    徐青正打算開口解釋一下,結果下一刻他就聽到黑老鴉說:


    “原來它是把換掉的毛,送給了徐娃子。”


    “.”


    徐青默默收迴話頭。


    烏鴉天性聒噪,哪怕通了性靈,能口吐人言,依舊改不了話嘮的毛病。


    如今天色將暗,還未到添燈時候。


    黑老鴉就站在徐青肩頭,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徐娃子你要鴉毛嗎?我亂石山常有鴉毛掉落,你要的話,老夫可以幫你留意一下.”


    “對了,徐娃子這般年紀,可曾有過婚配?”


    “老夫記得有個出馬女弟子長的還不錯,隻是世俗之人對出馬弟子多少有些避諱,所以二十來歲都還未曾婚配,徐娃子要是有意向”


    徐青有一搭沒一搭的迴應著黑老鴉的話,等肩頭上的黑鴉和身旁的黑貓徹底和夜色融為一體時,他便收了話頭。


    “鴰爺,有勞了。”


    黑老鴉振翅而起,飛向高空。


    徐青額頭鳥目符文閃爍,他閉目之時,視角便從地麵轉至高空,黃平鄉稀稀落落的燈火隱約可見。


    鄉野人家,多數勤儉,是以夜間燈火並沒有臨河密集。


    但在黃平鄉北麵十裏遠近,卻有一座燈火旺盛的廟宇矗立在半山腰上。


    徐青睜開眼,俯視之景消失不見,隻有鄉間土路蜿蜒進夜色裏。


    在他身旁,玄玉正仰起腦袋,出神的往他臉上看。


    徐青知道玄玉在想什麽。


    他伸手取下額頭的鳥目符,俯身貼在了黑貓腦袋上。


    玄玉睜大眼睛,盯著額頭那張黃符。


    “閉上眼睛,我可以抱著玄玉仙家走路。”


    玄玉聞言露出思索神情,隻是還未給出迴應,它就感覺身體一輕,一雙大手已經將它攔腰抱起。


    霞披質地綿密,觸感柔滑,玄玉隻是掙紮了一下,就不願再動彈了。


    它低頭看向徐青輕覆在身上的寬大衣袖。


    那紅色袖口處繡有鸞鳳,上麵的針腳細密的綴於綾羅之上,貼在身上時隻覺柔滑如脂,讓它忍不住想要低頭刮蹭。


    徐青似是知道它的想法,抬手拂袖間,輕媷了兩下。


    見懷裏的貓兒閉上雙眼,安靜的趴伏在臂彎處,徐青嘴角不自覺上揚。


    這趕山術真是不錯!


    通過鳥目法得知送子廟所在方位後,徐青便抱著貓,不急不緩的走了過去。


    山裏人多會畜養家犬,黃平鄉也不例外。


    隻不過今日的黃平鄉卻安靜異常。


    在徐青路過時,那些機警的看家犬就像吃了啞藥,個個嘴巴緊閉,生怕鬧出一點動靜出來。


    若是以往,徐青多半還要照著趕屍三十六咒裏的法門,掐念啞狗咒才會有這樣的效果,但如今有貓仙堂香火庇佑,凡畜自是不敢輕易冒犯。


    感受著越來越多的香火湧來,徐青若有所思。


    白日裏他讓各處出馬弟子將村民送迴家中,如今想來應該是這些人迴到了家中,所以才會有這麽多香火忽然匯聚過來。


    玄玉同樣有所感應,它睜開眼,正要說話,卻發現兩人已經到了送子廟前。


    徐青望氣術打開,送子廟上空各色嵐氣交纏,其中有兩股嵐氣最盛,一股是白色的香火氣,另一股則是暗紫色的怨煞之氣。


    這些怨煞之氣與猖將身上的還有不同。


    猖將是暗紅色的赤煞,而紫色的煞氣


    紫為嬰,這些都是嬰煞。


    叩響廟門,有老尼姑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夜已深,不知是哪位尊客拜訪?若要進香,還請明日再來。”


    徐青剛欲開口,卻又想起自己是個爺們的事。


    大半夜一個大老爺們跑來尼姑廟裏拜訪,多少有些避諱。


    徐青沉吟片刻,隨後拍了拍懷中的貓兒。


    玄玉登時領悟,它輕啟唇口,如女童般清靈的嗓音響起。


    “妾身正是前來進香的,隻是不巧路上耽擱了時辰,如今天色已晚,還請打開廟門行個方便,好讓妾身借宿一晚.”


    廟門裏沉默了片刻,隨後便傳來取栓開門聲。


    徐青和玄玉目不轉睛的盯著廟門,隻聽見吱呀一聲,廟門處打開一道隻容一人通行的空隙,裏麵有顆錚亮的腦袋冒了出來。


    夜不觀色,老尼姑探頭探腦的查看,待看到一身紅嫁衣的徐青後,老尼這才把廟門再次打開了些。


    “夫人裏麵請。”


    徐青頷首點頭,也不迴答,就那麽緊繃著臉踏進了送子廟的廟門。


    “夫人也是來求子的?”老尼前麵引路,邊走邊問。


    “嗯。”徐青惜字如金。


    “那夫人是打算今日進香,還是留宿一晚,等到明日再拜?”


    “今日進香,有勞師太帶我去主殿一觀。”


    老尼聞言詫異的看向徐青,這位夫人的嗓音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渾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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