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季娘子沒有第一時間反駁了。


    季有田是她的命根子,可是,他現在正好是人嫌狗憎的年紀,寡婦村所有人都不喜歡這個孩子。


    太調皮搗蛋——爬樹下水、上房揭瓦,不是偷了別家的雞,就是挖了別家地裏的菜,一整個村子都對他怨聲載道,哪怕是最好性子的老太太,提起他也要搖搖頭,說一句這孩子不好管教。


    之前,季娘子也不是沒想過,將孩子送去隔壁有學堂的村子上讀書,可最後不論送去多少次,這孩子都會逃出來,僅憑一雙腳,從白天走到黑夜,也要翻牆迴家,幾次都嚇得季娘子魂不守舍。


    齊玉璿這個提議,她當真考慮了一下。


    可是轉念一想,這就是個小姑娘,肚子裏能有多少墨水?怕不是誆她的?


    季娘子懷疑的目光一掃過來,齊玉璿就猜到了她在想什麽。


    齊玉璿:“這樣吧,季娘子,你將阿田帶來,我親自教他一次,若是他當真學進去了,你便答應我的提議,若是沒有,那明日便按照你說的來。”


    看她如此自信,季娘子猶豫了。


    難道這小姑娘說的是真的,她真有能力教阿田讀書寫字?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試一試又沒什麽要緊,如果這小丫頭片子敢騙她,那她肯定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一邊想著,季娘子哼了一聲,扭著圓潤的腰肢出去了,也沒說答不答應。


    半個時辰後,在外麵田地裏瘋玩的阿田被自家親娘揪了迴來,院子裏響起一陣竹筍炒肉聲,以及阿田被打得鬼哭狼嚎如殺豬般的慘叫,齊玉璿就知道,季娘子這是打算試一試了。


    短短幾日時間相處,她對季娘子有了一些了解,也看得出來,這個叫阿田的小男孩,實則並不是像其他人心中想的那樣。


    他是不著調了些,但本性不壞,而且這孩子叛逆得很,季娘子和那些村民越是希望他做什麽,他就越是不想做。


    既然答應了季娘子,齊玉璿也打起精神,在心中細細琢磨著該如何說。


    院子裏安靜了下來,隻有阿田嗚咽的哭聲。


    季娘子就在這時候推開了兩人所在的房門,打孩子打累了,她往那兒一站都直喘氣。


    “我兒子迴來了,你來教,教不好就把你那小郎君打死!”一聽這聲音都像是氣狠了的。


    齊玉璿點點頭,走出屋子,看見了蜷縮在院子角落裏的阿田。


    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原本還在抹眼淚哭著,一見自己麵前站了個外人,那股委屈又倔強的勁兒一下就藏起來了。


    他滿臉戒備和警惕地看著齊玉璿,小小的身子往後縮了又縮。


    季娘子站在一邊,看他這模樣就來氣,恨不得繼續抄起掃帚再給他來幾下:


    “躲什麽躲!這是你的新夫子,你給老娘好好學!學不好老娘把你一起打死!”


    齊玉璿扭頭看向季娘子,麵露無奈:


    “季娘子,你在這兒,阿田害怕的緊,我連和他溝通都困難,更遑論教他東西了。”


    季娘子雙手叉腰,翻了個白眼:“有什麽不好教的,難不成我還能吃了他?!”


    齊玉璿:“季娘子,你看那些學堂裏的夫子們教導學生,也沒見過哪個家中長輩守在一旁的不是?你就信我這一次,我一定好好教阿田讀書寫字,好嗎?”


    季娘子麵露狐疑,心裏不解,口中嘀咕道:“怎麽教不是教?還這麽多規矩,講究這些有的沒的,真是麻煩……”


    不過話是這麽說,可季娘子最終還是從家裏出去了。


    院子裏隻剩下了齊玉璿和季有田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娘走了,可孩子還是一臉僵硬倨傲,甚至眼睛也不往齊玉璿身上看,隻抬頭望天。


    齊玉璿聲音溫和,“放心,我又不會打你,也不會罵你,你怕我做什麽?”


    季有田生氣了:“誰說我怕你了?!”


    一邊說,他一邊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雖然疼得齜牙咧嘴。


    齊玉璿微微蹲下身,視線和這個黑瘦的小孩兒齊平,說:


    “你剛才也聽見了,你娘讓我教你學文識字,你要不要學?”


    她將季有田出去的路堵的死死的,他有些不耐煩應付她:“你?就你能教我?”


    “秀才先生都教不了我,你有什麽本事?你是爬樹爬牆比我厲害,還是下水捉魚比我厲害?切!”


    齊玉璿搖了搖頭:“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每個人的本事不一樣,說起爬樹爬牆、下水捉魚,你確實比我厲害多了,我肯定得向你請教。”


    一聽這話,季有田的神情立即張揚了起來,他小小哼了一聲:


    “那肯定,你這瞧著文文弱弱的姑娘家,絕對不如我!”


    齊玉璿故作遺憾道:“是啊,隻可惜,你不想學寫字書文,我卻想學你說的那些本事,我從前身邊都是像我這樣文文弱弱的姑娘家,還從來沒有像你這樣的男孩子。”


    “但是你娘也說了,必須要我教你,而且還要教會你,才允許我暫住這裏,否則就將我的表哥打死,還要將我發賣了……”


    她的語氣逐漸低落,季有田還是第一次,有一個大人在他麵前示弱,一時間新鮮得很。


    寡婦村已經許久沒有新生兒了,他從小到大都是村裏年紀最小的,所有人在他麵前都是頂天立地不可冒犯的長輩,沒勁得很;


    而那些別的村子裏的同齡孩子,一聽說他是寡婦村的,就說他是沒爹的野孩子,罵他娘是水性楊花的女人,他也玩不到一塊兒去。


    他眼珠子轉了轉:“她那都是騙你的!我娘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要是想跟我學這些,隻要你是誠心的,我有辦法讓你留下來。”


    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胸脯,隻是這一下沒輕沒重,倒打在季娘子打的傷口上,疼得他又吸了一口涼氣,不過麵對“新學生”,季有田還是將那狼狽的表情壓了又壓,故作鎮定。


    齊玉璿也很配合地假裝沒看見,故作驚喜道:“真的?!”


    說完,又很為難:“可是,你都不想學這些,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我還是知道的,萬一被你娘發現了,咱們幾個都要遭殃。”


    一聽“咱們幾個”這話,季有田的胸口忽然萌生出一股叫同病相憐的感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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