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希聖受罰一事,處理得有些草率,未經細查,王爺心下愧疚,讓楊憲留在應天,與劉先生、宋先生一樣也搬到禮賢館住下,在張昶的隔壁。


    由於滿腹經綸,勤奮幹練,張昶從行中書省督事一路升遷至參知政事,居於高位。


    李善長與其私交甚好。


    上位稱王後,李善長獲封右相國,徐達為左相國,此時的官製仿照元朝的製度,以右為尊,因此,李善長是百官之首。


    張昶在官場沉浮多年,善於觀察人心,想與李善長處好關係,對於張昶來說,不是難事。


    上位和碽側妃對張昶的防備,李善長了然於胸,雖然不清楚事情背後的來龍去脈,但並不妨礙對張昶仕途走向的判斷。


    忠心遭到質疑,無論張昶多麽能幹,上位都不可能讓他位於群臣之首。


    對於無力與自己競爭的人,李善長一向是寬容大度的,隨和親切的。


    兩個人似乎都在有意無意地向對方靠近,成為朋友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張昶處理政務經驗豐富,熟知元朝典故,李善長遇上難題願意找張昶商量,詢問對策,張昶傾力迴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凡國家建置製度,多出昶手“。


    楊憲突然緊挨著張昶住在禮賢館,讓李善長心裏十分別扭,以後再來張昶這兒閑坐,總覺得有雙眼睛在背後盯著,如坐針氈。


    真搞不懂,上位為何沒讓楊憲迴江西,李善長苦惱不已,上位的心思真是越來越猜不透。


    每日戰戰兢兢,惟恐行差踏錯,哎,李善長不由得歎氣,總覺得上位離自己越來越遠,想靠近些卻總是不得其法。


    文正出事後,上位派得力幹將楊憲去了江西接替汪廣洋,輔佐鄧愈鎮守。


    楊憲迴到應天,汪廣洋再次去江西赴任,職務仍為江西行省參知政事。


    對文正的不法事沒有舉報,上位對汪廣洋十分不滿,下令將其調迴,嚴厲斥責,讓他端正心態,不畏強權,”有咱為你撐腰,你怕啥“。


    汪廣洋深表悔過,上位見他認錯態度誠懇,因此令其官複原職。


    忠臣不事二主,張昶覺得自己投降失節,擔心遭人議論,常悶悶不樂。


    念及遠在大都的妻妾子女,張昶不免傷感落淚。


    楊憲瞧在眼裏,記在心上,帶著酒肉,過來暢飲聊天,寬慰同僚。


    酒過三巡,楊憲醉眼朦朧,“張兄想念家人了吧?”


    張昶放下戒心,哭得更厲害了,“無一日不想啊,不知道夫人和兒子現在怎麽樣了”。


    元朝皇帝誤以為張昶早已以身殉職,不僅為其追贈嗜好,還提拔重用了張昶的兒子。


    文忠攻破杭州,生擒元朝平章政事長壽醜的,押送應天,上位放了此人,讓其北返。


    張昶暗中委托長壽醜的帶信給家人,又訴說了一堆身不由己的話。


    楊憲將這些悄悄記錄下來,事無巨細,全都匯報給了上位。


    張昶是個幹吏,裁決如流,政務無積壓,上位愛惜人才,不忍處置張昶,


    為防泄露軍事機密,上位派人去追長壽醜的。


    張昶的信件在武安州被截獲,信中對家人的殷殷思念之情,令人動容,更令人不安。


    上位派人再去搜查長壽醜的,從張昶送的一件衣服內裏上發現江南的兵力布置圖,立即下令捉拿羈押。


    馮勝與楊憲一起審問,張昶奮筆疾書,“身在江南,心思塞北”。


    上位拿著張昶的字,久久不語。


    ”上位?“楊憲輕聲問。


    上位揮揮手,”依律處置“。


    張昶心思叵測,李善長竟然毫無察覺。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李善長怎可如此識人不明?上位對李善長失望透頂。


    以這樣的見識,怎能擔當丞相重任?!


    李善長冷汗涔涔,想不到張昶竟然包藏禍心,幸虧上位英明,發現得早,要不然就被他帶溝裏去了。


    險啊,真險!


    以後交友要慎重啊!


    李善長把自己關在家裏麵壁思過。


    “吾日三省吾身”。


    經過數日反思,李善長給自己定下規矩:謹言慎行,少說多聽。


    最初發現張昶不對勁的是劉先生,但是沒有真憑實據,隻是給上位提了個醒。


    以防萬一,上位將楊憲安置到張昶身邊,明察暗訪。


    楊憲與張昶交朋友,一開始就帶著目的。


    此番立下大功,上位待楊憲更加親厚,“楊憲啊,你去江浙吧,輔佐文忠鎮守”。


    “微臣遵命”。


    楊憲是個嗅覺靈敏的人,見上位和碽側妃對張昶多有提防,楊憲早已對張昶留心觀察。


    這次成功識破張昶,是往日功夫厚積薄發的結果。


    子薰把梅園裏文忠能用上的所有物資全部打包,又讓阿隸給哥哥寫了一封很肉麻的信,請楊憲幫忙帶過去。


    阿隸拍著胸脯在信中寫道:哥哥,你需要什麽,盡管跟我說,父王和母妃都聽我的。


    王爺聽說阿隸如此大言不慚,不禁哈哈大笑。


    阿隸對哥哥的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難以言表。


    楊憲一走,阿隸就天天盼著哥哥的迴信。


    子薰發現一個竅門,當阿隸偷懶不讀書時,說上一句:“不識字怎麽讀哥哥的迴信”,阿隸就老老實實乖乖聽話了,榜樣的力量真是無窮啊。


    哥哥的迴禮是一個通體雪白的小馬駒。


    阿隸被抱上馬背時,那叫一個神氣,“駕,駕”。


    上位手下人才輩出,關注朝中局勢的大有人在,善於判斷形勢者,才會官運亨通,集勇氣與智識於一身的人,必將脫穎而出。


    有人主動投於李善長門下,毛遂自薦。


    此人是誰?


    定遠人胡惟庸。


    李善長也是定遠人。


    胡惟庸和李善長是老鄉。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惟庸啊,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博學多才,處事幹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學生才疏學淺,老師謬讚了”。


    “惟庸啊,謙虛是好事,但過於謙虛了顯得自信心不足”。


    “老師說的是,學生銘記在心”。


    “惟庸啊,別待在湖廣了,來應天吧,太常寺還缺一個主事之人,改日我向上位推薦你。”


    “多謝老師”。


    胡惟庸不是空著手來拜師的,他帶著二百兩黃金。


    李善長是明白人,雖說胡惟庸為官多年,但是要攢下這麽一大筆錢,顯然不太可能。


    貪墨之人,更便於控製。


    上位用人,向來不拘一格,側重於考察能力和忠心,其他的都是小節。


    再者,又不是找監察禦史,整天吹毛求疵的,最要緊的是勇於任事,善於體察上意,李善長主意已定,胡惟庸這個弟子,他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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