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安被擒一事引發的風波至此告一段落,朱元璋又暗中觀察了幾日,見兄弟們沒對此事的處理產生不滿情緒,才敢再次迴長樂閣。


    一方麵是想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情人心底的愛戀像壓抑不住地草木生長,生機勃勃,攪得人心神不寧。


    另一方麵是需要,有兩件事需要子薰出麵。張士德需要厚待,需要極力表達誠意,他想見子薰,那就見吧。還有一件事,廖永安在張士誠那兒需要有個人暗中打點,蠻子海牙是個不錯的人選,有著元朝官員的身份,做起事來哪怕有些逾矩,隻要不出大格,張士誠也不好說什麽,能忍則忍。需要子薰給蠻子海牙寫封信,表達一下女兒對幹爹的牽掛和思念,聊聊親情和未來。能當朱元璋的嶽父,也不算埋沒了他,蠻子海牙是聰明人,自然懂得個中道理。


    可是子薰的心沒那麽容易轉變過來。


    前一秒受盡了冷落,下一秒還要笑臉相迎,她做不到。


    自己又沒做錯什麽,隻是知無不言,一心一意為他著想,憑什麽他說發脾氣就翻臉不認人,他想和好就扔過來幾句好話,就算是養隻小貓小狗都不能這麽任性,何況是個人?!


    任憑他好話說盡,臉笑得發僵,子薰始終不接受和解,冷著臉,不接茬。


    “咱要是不管你,由著你亂說話才是害了你”,他說著摟住子薰的肩,在她耳邊低語,“你不知道有多危險”。


    子薰掙脫出來,“我要錢”。


    “多少?”


    “你先寫個借條”。


    “借條?”他皺皺眉。


    “不想寫算了”。


    “誰說不想寫?咱的錢還不都是給你花?”


    “一萬兩白銀”。


    “什麽?”他的音量陡然提高。


    “要不算了”,她撇撇嘴,本就沒抱什麽希望。


    他奮筆疾書,寫下欠條。


    她仔細檢查一遍,放到鐵皮櫃裏鎖好。


    “按年計息,每月付息,利滾利”,她心中的惡氣還沒出盡。


    他點點頭,“沒問題”,湊過來喃喃低語,“沒錢還咱就以身相許”。


    “誰稀罕?”她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笑意。


    “你就不想咱?”他趁勢擁她入懷,火熱的吻重重襲來。


    “別鬧”,她掙紮了幾下,沒能成功,索性放棄。


    半推半就,情濃似火,她也想他,怎會不想?


    事後,一雙大手仍在她身上流連忘返。


    見他意猶未盡,她嚇得趕緊起身。


    “張士德想見你,給他做些吃的,隨便做,咱帶你過去看看”。


    “為什麽要見我?”


    “也許他知道你是卓瑪”


    卓瑪,子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幾乎都忘了自己還有這樣一層身份。


    有情飲水飽,除了夫妻間偶爾的小別扭,子薰的生活還算順遂,所以很少想起自己是國王的女兒。


    元朝唯一的國王爵,木華黎的後人。


    出身名門,甘為妾室。


    張士德對這個卓瑪十分好奇,他想知道朱元璋究竟有什麽魔力,能讓這樣一位貴女感情淪陷。


    “以如夫人的身份,當正室綽綽有餘,受委屈了”,張士德的聲音裏透著萬分惋惜。


    “我也很糾結這個身份,不如張將軍幫我支支招,把正室的身份搶過來”,子薰把點心擺好,放到張士德麵前,“張將軍如果喜歡,我願意天天做”。


    “你想當正室?”張士德抬眼問道。


    “為什麽不想?”子薰一臉認真。


    “如夫人說笑了,上位的心都在你這兒,你想要什麽,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哪兒用得著一個階下之囚出主意?”


    “張將軍又有所不知,他對夫人特別看重,我見了夫人還得行禮”,子薰大倒苦水,“以前見了父親都不用行禮地”。


    其實,在子薰的大腦中對國王父親毫無記憶,現在也隻是順著張士德瞎說。


    知道張士德再也不可能迴家見到親人,子薰的心有些不忍,想盡量順著他說,讓這位足智多謀的張先生對生活有些念想。


    “卓瑪小姐是國王唯一的女兒,自然受寵”,張士德從蠻子海牙那兒聽來的這些。


    蠻子海牙到處販賣卓瑪的信息,以表達投誠的決心。


    子薰從未覺得自己是什麽卓瑪。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薰一生都和這個身份糾扯不清。


    “當生天子,如夫人還是得生個兒子”,張士德語氣真誠。


    “我也想啊”,子薰神色暗淡。


    “怎麽了?”張士德問。


    “聽說朱神醫已經八十多歲,不一定能治好我的病”。


    “如夫人別灰心,朱神醫弟子眾多,不過……”,張士德突然停了下來。


    “不過什麽?”子薰追問。


    “朱神醫學的是朱子之說”


    “什麽?”子薰不懂。


    “去問上位吧”,張士德開始津津有味地吃點心,“如夫人的廚藝出神入化”。


    子薰微微一笑,低頭收拾食盒。


    “還是要當正室”,張士德繼續補刀,“沒有正室的身份,怎麽生天子?沒有嫡出的身份,生下兒子,也沒資格繼承,他再寵你,也不會壞了規矩”。


    “哪兒那麽容易?”子薰輕輕歎口氣。


    自己在他眼裏隻是妾室。


    “還是要爭一爭,事在人為”,張士德道。


    子薰的心裏不輕鬆,她從未想過這些,在她的人生信條中,向來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得過且過。


    有沒有資格繼承,當不當天子,有那麽重要嗎?


    這個遊戲如果編得不是特別離譜,基本的情節會和曆史一致。朱元璋之後的皇上是朱棣,那麽誰是朱棣的生母?二夫人,還是夫人,或者是那未進門的孫氏?


    子薰一想起孫氏,氣就不打一處來。


    朱元璋等在外麵,見子薰神色不悅,沒有多問什麽,讓郭英帶人護送子薰迴了長樂閣。


    “張士德挑撥離間的功夫了得,你別上了他的當”,晚上迴來,見子薰鬱鬱寡歡,他忍不住勸解。


    “你還是要娶孫氏?”子薰問。


    這話從何說起,他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我不讓你娶”,子薰下半句想說,如果娶孫氏,她就不給蠻子海牙寫信,也再也不去見張士德,休想再用自己做什麽表麵功夫。


    “那就不娶”,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麽非娶不可的理由,馬世熊可以用別的方法籠絡。


    “我想生兒子”,子薰低聲道。


    “什麽?”他裝作沒聽清。


    子薰剛要開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國公爺,二夫人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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