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發解試在即。


    盛家三分之二的兒子要下場考試,不由得陷入了緊張的氣氛當中。


    家塾裏,齊衡看著莊學究給長柏和長楓做考前突擊,心中不免有些羨慕。


    論年齡,他不及長柏,但比長楓年長。


    而今長楓既然能下場,按理說他自然也能,隻是平寧郡主不許。


    “衡兒,你尚且年幼,何必急於一時?萬丈高樓平地起,好高騖遠不足取,《勸學》有言: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需知欲速則不達,而今我兒要做的,乃是戒驕戒躁,勤學苦讀,厚積薄發方能行穩致遠,待到他日一舉奪魁,自然有你的風光,莫要急切於此時,且安心讀你的書就是。”


    平寧郡主這番話不無道理。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長柏下場考試,那是已經到了檢驗學習成果的時候。


    長楓也跟著參加,其中內情平寧郡主也知曉一二。


    無非是想借機把小娘弄迴盛家。


    盛紘處理妾室的事兒並沒有張揚,甚至還做了遮掩。


    但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尤其還是備受矚目的遼國公府的嶽家,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默默關注著,又如何能瞞得住?


    不過是使點銀子就能打探出來的事。


    處置區區一個妾室,沒什麽了不起的,平寧郡主懶得理會,更懶得跟齊衡解釋,免得汙了她乖崽的耳朵。


    平寧郡主不提,齊衡也不是愛打聽別人家事的人,所以並不知道長楓下場發解試還有這層思量。


    “小公爺,今科你雖不下場,但聽一聽也無妨,許會有些進益也不定。”


    “是,先生。”


    秋闈在即,家塾已然是莊學究和三個學生的天下,三位姑娘一個都沒出現。


    俗語有言:槐花黃,舉子忙。


    之所以稱為發解試,是因為每年十月地方都要向京師押解糧稅特產等,而通過地方考試取得資格的士子們,為了安全和便利,在官府組織下,也一同隨車隊進京,準備參加來年的春闈會試。


    此過程稱之為“發解”,而取得會試資格之前的這場考試,便稱之為“發解試”。


    考過了,成為舉人,才有資格“發解京城”。


    這裏說的是地方,京城士子得天獨厚,自然不必如此辛苦折騰。


    盛家居京城,長柏和長楓便有天然的便利條件,要不王世平為啥一心想做京官呢?


    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更是為了子孫的未來。


    其原因便是發解試分為四類:


    一為諸路州府軍監解試,考試對象主要為各州府軍監當地籍貫的學子,錄取率有高有低,低的像東南諸路能有1%,高的像西北諸路能有10%。


    二為轉運司解試,主要考試對象為官僚的子弟、親戚、門客,錄取率相對較高,按曆年數據,約有13%左右。


    三為國子監解試,主要考試對象為國子監在讀國子生、太學生,以及京朝官的親屬,錄取率高達15%,甚至還攀到過20%!


    就因為錄取率高,所以每到考試季,很多人都擠破腦袋往裏進,以至於趙官家不得不下達限製條件:


    “聽讀滿五百日,方許解薦。”


    就這還不少人想盡辦法呢!


    國子監的名額珍貴,便是在此了。


    當然長柏和長楓不用去擠破腦袋,因為盛紘就是京朝官,不僅長柏和長楓可以參加國子監解試,甚至盛家還有國子監的入學名額。


    雖然現在長柏和長楓用不到,可盛紘也不會讓出去,他還有個長棟呢,莊學究不一定能待到那時候,他得備著。


    遼國公府也有,隻是孩子還小,暫時也用不到。


    還有最後一類,便是開封府解試。


    其主要考試對象為開封府戶籍學子,這個錄取率也不低,甚至偶爾還能比肩國子監解試。


    不管哪朝哪代,京都為天子腳下,都有天然的便利,所以也不怪王世平頭腦發昏。


    他真的太想進步了!


    考試的忙,不考試的更忙。


    如王大娘子,親兒子長柏要考試,庶子長楓也要考試,現如今林噙霜被扔到莊子上了,凡事不都要落在她這個嫡母頭上?


    三場考試,九天六夜,筆墨紙硯、飲食起居,凡是帶進去的,都要仔仔細細準備,再仔仔細細檢查。


    王大娘子是真想把林噙霜薅迴來!


    但也隻是想想,她擔心再送不走咯。


    王大娘子滿口埋怨話兒,手上功夫卻是利索的很,照著長柏給長楓也備齊了一應物事。


    墨蘭也沒有閑著。


    雖然她現在跟如蘭廝混的還行,但心裏可沒有放鬆警惕,尤其還得了林小娘的叮囑,王大娘子準備好的東西,她都要再查驗一遍。


    由是還得了王大娘子“不識好人心”的評價。


    墨蘭置若罔聞,但心中有些苦澀。


    來葳蕤軒這麽久了,她何嚐對王大娘子沒有進一步的了解?


    可是她不敢賭。


    防人之心不可無,此事事關阿娘能不能迴府,再小心也不為過。


    哪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惹了大娘子厭惡,她也認了。


    大不了……


    大不了她以後多讓著如蘭些。


    甭管內部摻雜著多少揣測,長柏和長楓終究是順利入場了。


    從八月初八到八月十六,連闔家團圓的中秋佳節都是在考場度過,整整九天六夜,終於宣告結束。


    待秋闈放榜,長柏赫然名列其中,自此便榮登舉人之身。


    十七歲的舉人,即便不授官,也算是士子名流,可以稱得上一句年輕有為。


    喜的王大娘子不能自已,走路都帶風,出場更是自帶bgm!


    叱吒風雲我任意闖,萬眾仰望~


    約摸就是這樣,意氣風發的嘞!


    真女人從不低頭看腳下,就像真男人從不迴頭看爆炸。


    但是不迴頭看爆炸很帥,不低頭看腳下卻會摔跤。


    不出意外的,王大娘子崴腳了。


    盡管如此,依舊不能阻擋她滿心的激情澎湃,又要張羅著大擺宴席,又是廣施善澤,又是鳴炮響竹,甚至還要托著殘軀……不是,托著病體往道觀求真寺廟拜佛的還願,真是一刻都不耽擱!


    得虧長柏考試幾天攢了好多份額,好說歹說才給勸住嘍。


    一來是雖然中舉了,畢竟是初下場試水,名次並不如何突出,長柏覺得實在不必驕傲,還需發奮努力。


    二來是長楓沒中,倘若大肆慶祝中舉,不免讓長楓難堪,長柏不願兄弟尷尬。


    這讓王大娘子覺得有點憋屈。


    中舉前我不能張揚,中舉後我還不能張揚,那不是白中舉了嗎?


    奈何盛老太太和盛紘都十分認可長柏的想法,王大娘子再不願也隻能屈從,略略擺了一桌算是慶祝。


    王大娘子不高興,憋著氣不知道往哪撒,無故遷怒旁人的事兒,王大娘子有點做不出來。


    所幸冤有頭債有主,一個沒中舉,一個不識好人心,都是孩子不好計較,但我能計較大人啊!


    王大娘子一聲令下,又給城外的莊子提高了夥食標準!


    吃!


    讓她吃!


    放開了使勁吃!


    咱就當喂豬了,反正不差錢兒!


    桀桀桀~


    諸般遮掩下,林小娘哪裏知道是誰耍的詭計,還以為是長楓沒考中,盛紘找不到理由讓她迴去,心存虧欠之下的補償。


    林小娘心裏那個感動呦~


    “紅狼他……他還是念著我的!”


    “楓兒,你也看到了,其實娘在這裏很好,娘不會怨楓兒,楓兒不必歉疚,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時失利代表不了什麽,你看為娘,一時不慎敗了,可娘依舊過得很好嘛!所以啊,你不要氣餒,這次不行還有下次,我家楓兒這麽聰明,一定能高中的,娘等著你,不急!”


    長楓望著自己娘親日漸圓潤的臉龐和凸出的雙下巴,感動非常。


    “阿娘,你都比我吃的多了。”


    “你不懂,阿娘吃的不是飯,是你父親的愛啊!”


    ……


    冬月,顧廷燁俘交趾國王於陣前,李朝政權覆滅,征南一役大獲全勝,揚大宋上國之威。


    嶽渙駐軍大羅(升龍),等待朝廷進一步指示,顧廷燁返京獻俘。


    國有喜事,國公府亦有。


    臘月,緊鑼密鼓籌備了四個多月的婚事,終於迎來了吉日良辰。


    羅慶穿上了大紅吉服,淑蘭也披戴上綠錦霞冠。


    漠北契丹餘孽蠢蠢欲動,靖北大都督府有守土職責,諸將不能輕動,故而未曾到場慶賀,但皆有厚禮奉上。


    老哥哥們十分關心小兄弟,塞外開個碰頭會,直接讓羅慶身價暴增!


    遼國公府更是不吝嗇,從頭到尾包辦了婚事,這段日子邢澤和華蘭兩個可是好一番忙前忙後,還大手筆的送了座豪宅。


    不能虧了自己人!


    吉時將至,迎親隊伍將從羅府出發,前往盛家接親。


    宥陽真的太遠了。


    娶媳婦的倒是不怕辛苦,但嫁女兒的可不想姑娘受這份罪,索性依著盛家的便利,省一份奔波勞累。


    留大老太太在東京,中途盛維一家迴了趟宥陽,把嫁妝運了過來,也是結結實實忙碌了一番。


    華蘭將不易察覺的褶皺抹平,又前前後後看了好幾遍,這才滿意。


    羅慶的臉上泛著些許澀然:“有勞主母……”


    華蘭一瞪眼:“還叫主母?”


    羅慶憨憨一笑。


    邢澤看著新鮮出爐的新郎官,眼中盡是“吾家有豬初長成”的欣慰。


    羅慶是他撿迴來的。


    彼時燕雲未複,耶律宗真禦極時短,還沒有打雲州時那麽狂,依舊遵循他爹耶律隆緒的規矩,主張漢契同法,漢契同治。


    但是有句話說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風從上京城吹到下麵,早就不知道歪成了什麽樣,而上京城的大人們眼界又太高,看不到下麵的陽奉陰違,就有了羅家落草為寇。


    落草為寇,說起來簡單,聽起來更是恣意,實則字裏行間全是斑斑血淚。


    山外有壓迫,山裏也有爭奪,不爭就活不下去,所以就有了拉幫結派的抱團取暖。


    狄青便是當時比較有名的一股山民勢力。


    巧的是,羅家入的就是狄青的寨子,那時候羅慶還有爹娘。


    人多雖然勢眾,但也意味著張嘴吃飯的人多,老狄既要應對山裏的競爭,又要麵對外界的威脅,何況他心思還過於正派,因此盡管能力在身,可也舉步維艱。


    羅慶的父親就是隨隊外出時遇難,母親積勞成疾隨之而去,羅慶自此成了孤兒。


    不是每個人都是掛嗶。


    可巧的是,山裏正好來了個掛嗶。


    自打那以後,大山裏的日子就漸漸的好過了。


    邢澤第一次見羅慶,就是在狄青舉寨來投時,那麽瘦瘦小小的一個,髒兮兮的眼裏閃著兇光,一個打三個都不怵。


    得知他們是因為搶食打起來的,邢澤沒覺得好笑,隻覺得心酸,一人又給舀了一碗野菜地瓜糊糊。


    “不錯,長大了跟我一起打契丹。”


    “好!”


    就這麽地,邢澤多了個盡職盡責的小尾巴。


    如今十餘年過去,當初的跟屁蟲也成了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男子漢。


    一時間,邢澤不禁有種“老父親養兒子”的感覺。


    長兄如父,哪怕是幹的,怎麽也能算半個爹吧?


    “今日沒有主君主母一說,我們便是你的兄嫂,莫要耽誤時辰,快快去把新娘子接迴來才是。”


    羅慶鼻子一酸,抱拳道:“是!兄長,嫂嫂,小弟這便去了!”


    言罷,昂首闊步出門,在一陣年輕人哄鬧的簇擁中上馬而去。


    等到再迴來時,已經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無親長在世,新人也隻能拜一拜牌位,不過羅慶卻不肯隻如此,硬是把邢澤和華蘭給按到了座位上。


    令在場眾人不禁心生感慨:


    這年輕人,路走寬了啊,大丈夫當如是也!


    也有那桀驁不馴的在心中默念:


    彼可取而代之,遼國公,我也能當弟弟!


    “使不得使不得!”


    “我說使得就使得!兄長,請用茶!”


    實在拗不過羅慶,邢澤隻能代已故的老羅同誌受了這份心意,然後代行責任,送出了一份大大的紅包。


    熱熱鬧鬧了一場,日子重新歸於平靜。


    直到顧廷燁攜俘北歸,昔日的浪蕩子又給汴京掀起了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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