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尤二姐呢,聽了鳳姐的話,感恩戴德地就跟著來了。尤氏也不能不來呀,跟著鳳姐就去見賈母,這才合禮數。鳳姐笑著跟尤氏說:“你可別吭聲,我來說。”尤氏也隻能應著:“行嘞,不過要是出了岔子,你可別往我身上推。”說著,一群人就到了賈母屋裏。


    正巧賈母和眾姊妹正嘮嗑解悶呢,一眼瞧見鳳姐領了個標誌小媳婦,就好奇地問:“這誰家的丫頭啊?怪招人疼的。”鳳姐笑著湊上去:“老祖宗您仔細瞅瞅,俊不俊?”邊說邊拉過二姐:“這是太婆婆,快磕頭。”二姐麻溜地行禮。接著又給她介紹眾姊妹,二姐還故意重新問了一遍,然後乖乖站在旁邊。賈母上下打量完,笑著問:“你姓啥?多大啦?”鳳姐趕忙打岔:“老祖宗先別管這個,就說比我好看不?”賈母戴上眼鏡,指揮鴛鴦和琥珀:“把那孩子拉過來,我瞧瞧皮膚。”眾人都抿嘴偷笑,把二姐推到跟前。賈母瞧了又瞧,又讓琥珀:“把手伸出來我瞅瞅。”鴛鴦還把二姐裙子掀起來點兒。賈母看完,摘下眼鏡樂嗬著說:“這孩子長得真周全,比你俊呢。”鳳姐一聽,笑著“撲通”跪下,把尤氏編的那套話一五一十跟賈母說了,求賈母發慈悲,讓二姐先住下,一年後再圓房。賈母點頭:“這也沒啥大不了的。你這麽賢惠,挺好。就一年後再圓房吧。”鳳姐磕了頭起來,又求賈母派倆婆子帶二姐去見太太們,說是老祖宗的主意。賈母答應了,就讓人帶去見邢夫人等。王夫人正為賈璉那些風言風語愁得不行,見這事兒這麽處理,心裏可高興了。於是尤二姐就搬到廂房住下了。


    可這鳳姐啊,一肚子壞水。一麵偷偷讓人教唆張華去要迴他原來的老婆,說不僅有好多陪嫁,還給他銀子安家。張華本來沒那膽子告賈家,後來賈蓉派人來對質,說法還不一樣,說張華先退親了,是因為欠他們錢才誣賴。這察院和賈王兩家有關係,又收了賄賂,就說張華是無賴,訛詐,把狀子扔了,還打了一頓趕走。慶兒在外邊幫張華活動,沒讓他打得太重。然後又教唆張華再去告,說隻要堅持要迴老婆,官肯定會判給你。王信又給察院透信兒,察院就批示讓張華限期還錢,等他有能力了再娶迴原定的親事,還把他父親叫來當堂批準。他父親聽了慶兒的話,覺得能撈一筆,就想去賈家領人。


    鳳姐嚇得跑去跟賈母告狀,說都是珍大嫂子辦事不靠譜,沒退親清楚,讓人給告了,官府都這麽判了。賈母一聽,趕緊把尤氏叫來,說她這事辦得不妥:“你妹子從小和人指腹為婚,沒退幹淨,讓人給告了。”尤氏委屈地說:“他銀子都收了,咋能沒退呢?”鳳姐在旁邊又說:“張華口供說沒見銀子,也沒人去退親。他老子說原來親家母提過一次,沒應準,親家母死了就把人接進來做二房了。這沒證據,隻能由著他瞎說了。幸好璉二爺不在家,沒圓房,還不太要緊。可現在人來了,送迴去多丟人啊。”賈母尋思:“沒圓房就強留人家有夫之婦,名聲也不好,不如送迴去。好姑娘多的是。”尤二姐趕忙解釋:“我母親在啥時候給了他十兩銀子退親的,他窮急了才翻供。我姐姐沒辦錯。”賈母聽了,直搖頭:“這刁民真難纏。這樣吧,鳳丫頭去處理處理。”鳳姐沒辦法,隻能答應。迴來就叫人去找賈蓉。賈蓉心裏明白鳳姐的想法,要是讓張華領迴二姐,那成啥了。就跟賈珍商量,派人去嚇唬張華:“你現在有銀子了,何必非要原來的人呢?你要是堅持,爺們一生氣,找個理由就能整死你。有銀子迴家啥好姑娘找不到。你走的時候,還能給你點路費。”張華琢磨了一下,覺得有道理,和父親商量好,拿了百來兩銀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迴老家去了。


    賈蓉打聽清楚了,迴來跟賈母和鳳姐匯報:“張華父子瞎告狀,害怕了就逃走了,官府也知道咋迴事,不追究了,這事兒算完了。”鳳姐聽了,心裏一合計:要是張華把二姐領迴去,萬一賈璉迴來花錢再把二姐弄迴來,可就麻煩了。還是把二姐留下,自己盯著比較穩妥,走一步看一步吧。可又擔心張華這小子跑哪兒去了,要是把這事兒跟別人說了,以後再翻出來,那不就砸自己腳了嗎?悔得腸子都青了,又想出個主意,悄悄讓旺兒去找張華,要麽誣陷他是賊,打官司整死他,要麽暗中使壞,反正一定要把張華弄死,斬草除根,這樣才能保住自己名聲。旺兒接了命令,迴家一想:人都走了,何必弄出人命呢?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先糊弄過去再說。於是在外躲了幾天,迴來跟鳳姐說:“張華身上有點銀子,逃走第三天在京口地界五更天的時候,被路人打悶棍打死了,他老子也嚇死在店房裏,都已經驗屍掩埋了。”鳳姐不信,說:“你敢騙我,我讓人查出來敲掉你牙齒!”不過也隻能暫時放下這事兒了。從這以後,鳳姐和尤二姐好得不得了,比親姐妹還親呢。


    再說賈璉,忙完事兒迴來,到新房一看,門都鎖了,隻有個老頭看門。一問才知道咋迴事,氣得直跺腳。先去見賈赦和邢夫人,把事情匯報清楚。賈赦挺高興,誇他能幹,賞了他一百兩銀子,還把十七歲的丫鬟秋桐賞給他做妾。賈璉樂滋滋地謝恩領走,心裏那叫一個美。見了賈母和家裏人,迴來見到鳳姐,有點不好意思。沒想到鳳姐和尤二姐親親熱熱地出來迎接。賈璉說了秋桐的事,臉上滿是得意。鳳姐呢,心裏像紮了根刺,可表麵上還得裝著,趕忙派人去接秋桐,還擺酒接風,帶著秋桐去見賈母和王夫人等。賈璉心裏還挺納悶。


    那天正好是臘月十二,賈珍要出門,先去宗祠祭拜,然後來跟賈母等人辭行。族裏人一直送到灑淚亭才迴來,就賈璉和賈蓉送了三天三夜。路上賈珍還囑咐賈璉要好好管家,兩人就應著,說了些場麵上的話,就不多說了。


    再說說家裏,鳳姐對尤二姐,表麵上那是沒話說,可心裏憋著壞呢。沒人的時候就跟尤二姐說:“妹妹啊,你的名聲可不好聽,老太太、太太們都知道了,說你在家當姑娘的時候就不檢點,和姐夫不清不楚的。說我撿了個別人不要的,還不把你休了再找個好的。我聽了這話,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想查是誰說的,又查不出來。時間長了,這些下人麵前,我都不知道咋說。我這不是沒事找事嘛。”說了兩遍,自己還氣得生病了,茶飯不思。除了平兒,那些丫頭媳婦都在背後指指點點,含沙射影。秋桐仗著是賈赦賞的,根本不把鳳姐和平兒放在眼裏,更容不下尤二姐,張嘴就罵:“你個先奸後娶、沒人要的娼婦,還敢跟我爭!”鳳姐聽了心裏暗喜,尤二姐聽了又羞又氣又委屈。鳳姐裝病,不和尤二姐一起吃飯,每天讓人給尤二姐送的飯菜都是差的。平兒看不下去,自己掏錢弄菜給尤二姐吃,或者找借口說和她去園子裏玩,在園子裏廚房給她做湯喝,也沒人敢告訴鳳姐。有一迴秋桐撞見了,就跑去跟鳳姐告狀:“奶奶,你的名聲都被平兒搞壞了。這麽好的飯菜她不吃,跑去園子裏偷吃。”鳳姐一聽,罵平兒:“人家的貓抓耗子,我的貓倒咬雞。”平兒不敢吭聲,隻能離遠點,心裏還恨著秋桐。


    園子裏的姊妹們,像李紈、迎春、惜春她們,都以為鳳姐是好心,可寶玉黛玉他們卻為二姐擔心。大家雖然不方便多管閑事,但都可憐二姐。尤二姐常常偷偷掉眼淚,又不敢抱怨。賈璉迴來看到鳳姐對尤二姐好,也就沒多想。這秋桐和賈璉以前就有點曖昧,現在成了賈璉的妾,兩人如膠似漆,賈璉對尤二姐的心就漸漸淡了。


    鳳姐呢,想出個“借劍殺人”的招兒,想借秋桐的手除掉尤二姐,然後再收拾秋桐。沒人的時候就悄悄跟秋桐說:“你這小丫頭不懂事,她現在是二房奶奶,是爺心裏的寶貝,我都讓她三分,你要是去招惹她,不是自己找死嗎?”秋桐一聽,更來勁了,天天破口大罵:“奶奶你太軟弱了,那麽賢惠,我可做不來。你以前的威風哪去了?你大度,我可眼裏揉不得沙子。我得讓她知道我的厲害。”鳳姐在屋裏,假裝不敢吭聲。尤二姐在房裏氣得直哭,飯也不吃,又不敢告訴賈璉。第二天賈母看到尤二姐眼睛腫了,問她也不敢說。秋桐還找機會跟賈母、王夫人告狀:“她整天要死要活的,背地裏咒我和二奶奶早死,好和二爺過二人世界。”賈母聽了就不喜歡尤二姐了,說:“人長得太漂亮,心思就不正。鳳丫頭好心待她,她還吃醋。真是個賤骨頭。”眾人見賈母不喜歡,也都跟著踩尤二姐,把尤二姐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好有平兒,常常背著鳳姐安慰尤二姐。


    尤二姐本來就柔弱,哪經得起這麽折騰,受了一個月的暗氣,就病懨懨的了。夜裏做夢,夢到小妹子拿著鴛鴦寶劍跟她說:“姐姐,你就是太心軟,要吃虧的。別信那妒婦的花言巧語,她表麵賢惠,心裏壞著呢,非要整死你。要是我還活著,肯定不讓你進這個門,就算進來了,也不會讓她這麽欺負你。這都是報應啊,誰讓我們以前做了錯事,讓人家家庭不和呢。你聽我的,拿劍殺了她,然後我們一起去警幻仙子那兒,聽她發落。不然,你就得白白送死,還沒人可憐你。”尤二姐哭著說:“妹妹,我知道自己有錯,現在這樣也是應該的,不想再殺人了,就忍著吧。要是老天可憐我,讓我病好了,不就皆大歡喜了嗎?”小妹笑著說:“姐姐,你真是個傻瓜。俗話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老天不會放過你的。你就算後悔了,可你把人家父子兄弟搞得關係混亂,怎麽能讓你好過呢?”尤二姐哭著說:“不能好過,也是我應得的,我不怨。”小妹長歎一聲走了。尤二姐驚醒,原來是一場夢。等賈璉來看她的時候,沒人在旁邊,尤二姐哭著說:“我這病可能好不了了。我來這兒半年了,肚子裏有了孩子,還不知道是男是女。要是老天保佑,生下來還好,要是生不下來,我這命可就沒了,更別說孩子了。”賈璉也哭著說:“你放心,我找好醫生來。”說完就出去找人。


    誰知道王太醫跑去軍隊裏謀前途,想迴來弄個蔭封。小廝們沒辦法,就請了個姓胡的太醫,叫君榮。進來把脈後,說尤二姐是月經不調,得大補。賈璉說:“都三個月沒來月經了,還老是惡心,會不會是有孩子了?”胡君榮一聽,又讓老婆子們把尤二姐的手再伸出來看看。尤二姐隻好從帳子裏伸出手。胡君榮又看了半天,說:“要是有孩子,肝脈應該很洪大。可現在木盛生火,月經不調也是因為肝木的問題。我得大膽點,得看看奶奶的臉色才能開藥。”賈璉沒辦法,隻好讓把帳子掀開一點,尤二姐露出臉來。胡君榮一看,魂兒都飛了,半天迴過神來說:“不是胎氣,是淤血凝結。現在得先通淤血,通經脈。”說完寫了個方子就走了。賈璉讓人送了藥禮,抓了藥迴來給尤二姐吃。結果半夜尤二姐肚子疼得厲害,竟然把一個已經成形的男胎打下來了。血還止不住,人也昏過去了。賈璉氣得大罵胡君榮,一邊派人再去請醫生,一邊讓人去告他。胡君榮一聽,嚇得收拾包袱就跑了。其他太醫來看了說:“本來身體就弱,懷孕後又受了氣,鬱結在心裏。之前那個先生用的藥太猛了,現在元氣大傷,很難馬上好。得吃煎藥和丸藥一起,還得少聽那些閑言碎語,也許能好。”說完就走了。賈璉急得不行,查出來是誰請的胡君榮,把那人打了個半死。


    鳳姐比賈璉還著急,嘴上說:“咱們一直沒孩子,好不容易有了,還碰上這麽個庸醫。”然後在天地前燒香拜佛,禱告說:“我要是有病,就讓尤氏妹子快點好,再懷個男孩,我願意吃長齋念佛。”賈璉和其他人聽了,都誇鳳姐。賈璉和秋桐在一起的時候,鳳姐還讓人給尤二姐送湯送水。又罵平兒沒福氣:“你和我一樣,我身體不好,你沒病也不懷孕。現在二奶奶這樣,都是咱們沒福,或者是犯了啥忌諱。”然後又讓人出去算命打卦。算命的說:“是屬兔的女人衝撞了。”大家一算,隻有秋桐屬兔。鳳姐就勸秋桐:“你先去別的地方躲幾個月再迴來。”秋桐一聽就炸了,哭著罵道:“胡說八道!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怎麽就衝撞了?二爺在外麵見那麽多人,怎麽就她有事?這孩子還不知道是誰的呢!奶奶稀罕那野種,我可不稀罕!以後誰不會生孩子?我一年半載就能生個純種的!”罵得大家想笑又不敢笑。正好邢夫人來請安,秋桐就哭著跟邢夫人告狀:“二爺和奶奶要趕我走,我沒地方去了,太太您可得給我做主啊。”邢夫人一聽,就數落鳳姐,又罵賈璉:“你個沒良心的,不管她好不好,是你父親給你的。為了個外麵的女人趕她走,你眼裏還有沒有你老子?你要趕她走,你不如迴你父親那兒去。”說完賭氣就走了。秋桐更得意了,跑到尤二姐窗戶底下大哭大罵。尤二姐聽了,心裏更煩。


    晚上,賈璉在秋桐房裏睡了,鳳姐也睡了。平兒來看尤二姐,悄悄勸她:“你好好養病,別理那個潑婦。”尤二姐拉著平兒哭著說:“姐姐,我自從到這兒,多虧你照顧。為了我,你也受了不少氣。我要是能活下來,一定報答你。就怕我活不了,隻能等來生了。”平兒也哭著說:“都怪我,我本來是好心,知道你在外麵就告訴了她。誰知道弄出這麽多事。”尤二姐忙說:“姐姐你沒錯。就算你不告訴她,她也能打聽出來。而且我本來也想進來,和你沒關係。”兩人哭了一會兒,平兒又囑咐幾句,夜深了才走。


    尤二姐心裏想:“這病也好不了了,孩子也沒了,還受這些氣,不如死了算了。聽說吃生金能死,比上吊抹脖子幹淨。”想完,掙紮著起來,打開箱子,找出一塊生金,也不知道多重,含著淚就吞下去了,費了好大勁才咽下去。然後趕緊把衣服首飾穿戴整齊,躺到炕上。當時沒人知道,第二天早上,丫鬟媳婦們看她沒叫人,就自己去梳洗了。鳳姐和秋桐也沒在意。平兒看不過去,說丫頭們:“你們也太沒良心了,人家病了也不知道可憐。她脾氣好,你們也不能太過分,不能牆倒眾人推啊。”丫頭們一聽,趕緊去推門看,發現尤二姐穿戴整齊,死在炕上。這才嚇得大叫起來。平兒進去一看,忍不住大哭。大家雖然平時怕鳳姐,可尤二姐脾氣好,比鳳姐強多了,現在死了,誰不傷心,隻是不敢讓鳳姐看見。


    全家都知道了,賈璉進來抱著尤二姐的屍體大哭:“你怎麽就這麽走了,是我害了你啊!”鳳姐也假裝哭:“狠心的妹妹,你怎麽拋下我,辜負了我的心啊!”尤氏、賈蓉等也來哭了一場,勸住賈璉。賈璉去跟王夫人說,要把尤二姐停放在梨香院五天,再挪到鐵檻寺。王夫人答應了。賈璉趕忙讓人打開梨香院的門,收拾出正房停靈。賈璉嫌從後門出靈不好看,就在梨香院正牆上對著街開了個大門。兩邊搭棚子,設壇場做法事。用軟榻鋪上錦緞被褥,把二姐抬上去,蓋上衾單。八個小廝和幾個媳婦跟著,從內子牆一帶抬往梨香院來。那裏已請下天文生預備,揭起衾單一看,隻見這尤二姐麵色如生,比活著還美貌。賈璉又摟著大哭,隻叫“奶奶,你死得不明不白,都是我坑了你!”賈蓉忙上來勸:“叔叔節哀些兒,我這姨娘也是自己沒福。”說著,又朝南邊大觀園的界牆指了指,賈璉立馬會意,隻悄悄跺腳說:“我竟疏忽了,早晚得查出來,定要為你報仇。”天文生迴說:“奶奶是今日正卯時去世的,五日出殯不行,要麽三日,要麽七日才可以。明日寅時入殮最為吉利。”賈璉道:“三日肯定不行,就定七日吧。因家中叔伯兄長皆在外,小喪不敢多停放,等運到外頭,還得放五七,做大道場才掩靈。明年往南去下葬。”天文生應諾,寫了殃榜便離去。寶玉也早早過來陪哭了一場。眾族中人也都紛紛前來。


    賈璉急忙進去找鳳姐,討要銀子操辦棺槨喪禮。鳳姐見尤二姐已被抬出去,便推說有病,迴道:“老太太、太太講我正病著,忌三房之事,不許我去。”因而也不出來穿孝服,反倒去往大觀園中。繞過重重山巒,到北界牆根下偷聽,隱隱約約聽到些許言語,迴來後又向賈母如此這般迴稟。賈母道:“別信他那些胡言亂語,哪家癆病死的孩子不是一把火燒了了事,還真當迴事兒似的開喪破土。既然是二房一場,好歹夫妻一場,停個五七日抬出去,要麽燒了,要麽隨便找塊地埋了便是。”鳳姐賠笑道:“老祖宗說得極是。我又不敢多勸。”正說著,丫鬟來請鳳姐,說:“二爺在那邊等著呢,問您要銀子。”鳳姐便說:“家裏近來艱難得很,你還不清楚?咱們每月的月例,一月不如一月,都快沒米下鍋了。昨日我把兩個金項圈當了三百銀子,你還在做夢呢。這裏還有二三十兩銀子,你若要就拿去。”說著,命平兒拿了出來,遞給賈璉,又借口賈母有事,轉身走了。氣得賈璉無話可說,隻得去打開尤氏的箱櫃,想拿自己的私房錢。可打開箱櫃一看,空空如也,僅有一些破簪子爛花朵以及幾件半新不舊的綢絹衣裳,皆是尤二姐平日所穿之物,不禁又悲從中來,痛哭流涕。自己用個包袱一股腦兒包了,也不叫小廝丫鬟幫忙,獨自提著去燒了。


    平兒又是難過,又是覺得好笑,趕忙偷了一包二百兩的碎銀子,到廂房拉住賈璉,悄悄遞給他說:“你可千萬別聲張,要哭也別在這兒哭,出去找個地方哭個夠。”賈璉點頭稱是:“你說得對。”接了銀子,又將一條尤二姐常穿的裙子遞給平兒,說:“這是她平日裏常穿的,你好好替我收著,當個念想。”平兒隻得接過,自己收好。賈璉拿了銀子吩咐眾人,又親自去買棺木板材。好的太貴,中等的又瞧不上。賈璉騎馬四處去看,到了晚上終於抬迴一副好板,價值五百兩銀子,先賒著,連夜趕造棺槨。一麵安排人穿孝守靈,晚上也不迴房,隻在靈堂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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