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何家墨房離開後,杜言秋帶薑落落返迴兇肆。


    老戈仍然未完全蘇醒。


    薑元盛守了一夜,此時正坐在院中,失神地盯著手中的小弓弩。


    蒙阿滿已經迴來,陪著薑元盛坐在一旁。


    見薑落落進了院門,蒙阿滿趕忙起身,“落落姐,你快勸勸你家大伯吧。我說我來照看你師父,讓他去歇息,他是死活不肯,侍候別人也總不能把自己給折騰地倒下吧。”


    薑落落走過去,在薑元盛身前蹲下,輕聲道,“伯父,你得好好活著。”


    “我知道,我死不起。放心吧,我知道自己不配尋死,我要留著自己的命……贖罪。”


    薑元盛撫摸著手中的小弓弩,“阿虎是個機靈懂事的孩子,記得他與我說,長大後的願望是想做大將軍,帶將士們北上,手持弓弩射殺金人主帥,收迴原本屬於我們大宋的中原。”


    這般有誌向的孩子,竟然因為他的一己之私耽擱了救治,早早地沒了性命!


    薑元盛將弓弩交給薑落落,“你幫你的師父收好。”


    見大伯父起身進了屋子,薑落落拍拍阿滿的肩,“阿滿兄弟,拜托你幫忙照應。等忙完後,我會給你算工錢,絕不會虧待你。”


    “落落姐,你說這話就見外了。我都叫你一聲姐,日後咱就是姐弟,弟弟幫姐姐的忙要什麽工錢?”阿滿拍拍胸脯,“你就放心忙去,我肯定會好好照應。”


    “我爹娘呢?”


    薑落落沒瞧見他爹娘的影子。


    “他們說是去看望你大伯母了。”


    薑落落點點頭,雖說這邊的事瞞著大伯母,可隻留身子不好的大伯母獨自在家也不放心。


    “看在你出了不少力。你若願意,日後等我穩定下來,可跟著我做事。”


    杜言秋自然明白蒙阿滿想謀什麽,不為眼下的工錢,為的是給自己日後做打算。


    就像他當初,不也是想方設法地留在杜家,為自己與娘求一份安身之所?


    曾經的姚大郎冒名鄧家的兒子,贍養鄧家雙親,也是想給自己謀個讀書的身份。


    無家可歸的日子太苦了。


    “真的嗎?”


    阿滿聽到杜言秋的話眼睛咻地放亮,“我以後能跟在杜大人身邊?”


    “等這邊的事情辦完,我也能穩定下來之後。若中途有什麽差池,就當我這話沒說過。”


    “不不不!”


    阿滿趕緊擺手,“杜大人肯定能把自己的事情辦好。就算是為了我落落姐,您也不會失敗的!”


    “嗯。”


    杜言秋隻是應了一聲。


    薑落落卻好似聽到了壓在某個心底的承諾,耳根子悄然溫熱,當做去放弓弩,進了屋子。


    杜言秋目送她的背影。


    他知道,她聽到了他心中的聲音。


    大局未定,有的話他想說又不敢說。可他們此時確實性命相連,一損俱損。所以,容不得他失敗。


    “杜大人,”阿滿突然想起,“除了您的那個護衛來過,差不多一個時辰前,似乎還有人偷偷來兇肆轉了一圈。”


    杜言秋知道阿滿特指的護衛是阿赫,“此話怎講?”


    他料想有人失去他們的蹤影後會來到兇肆尋找,不過他倒是對阿滿是如何發現動靜感興趣。


    阿滿抬眼看向對麵的屋頂。


    屋頂外麵的那棵樹長勢頗盛,樹枝高出好多,在蒙蒙的夜色中顯出濃厚的影子。


    “沒風,可那樹枝突然晃動。”阿滿道,“不像野貓作祟。野貓不會隻在樹上弄出動靜吧?”


    “嗯,眼力不錯。”杜言秋誇讚。


    阿滿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還是膽小,沒敢追出去查看。”


    “不是膽小,是謹慎。凡事都要先保護好自己。”


    ……


    杜言秋與薑落落在兇肆休息了一陣,順便看姚家人交給他們的冊子。


    已經有人來兇肆查看過,暫時便不會再有人來打擾。


    等二人安心看完冊子上的東西,天也亮了。


    之後,杜言秋先去找那個受相府之命隱在上杭,從未對眾露麵的信差,將最新查出的結果飛鴿傳書送出去。


    迴到縣衙,羅星河與阿赫都已經在後廳等著。


    羅星河聽到他們迴來,便從側廂房的床上起來,出了屋門,“這一夜你倆是去哪兒了?阿赫大哥去了趟兇肆,也沒見著你們。”


    在樹上休憩的阿赫也落了地。


    “屋裏說。”


    杜言秋帶人進了主廳。


    薑落落把一夜的經過簡要說了。


    羅星河聽得冒虛汗,“要是楚南山也殺你們怎麽辦?”


    “楚家能借一鳴山莊在上杭穩這麽多年,楚南山必然是能穩得住的人,不至於急著為個匿名信上還未查實的東西與我翻臉。”杜言秋有這個信心。


    隻要過了楚南山的明路,再有人為此取他們的命就沒了意義。


    “那我們豈不是也動不了楚璟?”


    “看情況再說。丁宏那邊可安排好?”


    “嗯,阿赫大哥已把人送到馬躍家藏身。”


    羅星河是去找賭坊掌櫃提人,但是在出發前,杜言秋又交代,不能真把人帶迴縣衙。


    薑落落出主意說,可以把人藏在馬家。


    馬躍夫婦是已被釋放迴家,但是從他家翻出骸骨,即便不是命案初情場地,也涉及命案,仍被官府封著。更何況此時他家成了兇宅,夫婦二人帶著幼子也不願再直接住進去。


    昨日薑落落在兇肆見到她爹娘,聽說馬躍一家三口被他嶽丈接走了。


    馬家此時便空著,平常不會有誰進入,正適合藏人。


    丁宏不能被帶到衙門,確切的說是不能讓杜言秋見到他。


    當初,李素聽了薑落落的編排,當堂說是他指使丁宏傷了邢濤。


    但在胡應和等人眼中,那是李素為欺騙杜言秋而編造的謊話。即便丁宏之前為隱藏秘密,在楊雄家的時候可能順水推舟認下此話,可誰能保證,此刻丁宏落在杜言秋手中,在他的仔細審問之下不會露餡?


    別說有人不想丁宏落於杜言秋之手,杜言秋自己也是不好見他。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羅星河隻從賭坊掌櫃手中提到人,免得此人受不住私刑逼審,鬆了口。但又要假做此人半途獲救,逃之夭夭。


    “救”人之事自然不能讓衙差們知曉,杜言秋交代給了阿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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