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賭坊掌櫃手中拿人挺順利吧?”杜言秋問。


    “嗯,還行。”羅星河道,“起初他們不承認,我們帶官府文書執意搜查,他們也沒敢攔著。最後在暗室中找到丁宏。他們見行跡敗露,更不敢阻攔官差辦案,任我們把丁宏帶走。還有那賭坊掌櫃也讓我以私自扣人,擅動私刑為由帶到衙門,暫羈押牢中。你何時審問?”


    “他與你怎麽說?”


    “他說是受楊諄指使,逮住丁宏問個明白。”羅星河說著好笑,“若沒聽到楊諄與胡知州的話,還真當如此。誰能知道那楊員外就是個給人做擋箭牌的。”


    “阿赫,那四個臨安來的官差怎麽說?”杜言秋轉向坐在一旁不出聲的阿赫。


    阿赫這才開口,“邱大山為證鏢局清白,正命所有大鏢師帶人尋找如意雲。胡應和與邱大山秘密見過一麵,他們防備森嚴,我們的人不好靠近,聽不到二人談什麽。”


    “我去聽!”羅星河當即自告奮勇。


    杜言秋則交代,“你再去收拾收拾那個阿難,然後去盯著刑房的曹書吏。”


    “曹書吏?”


    “嗯,刑房的人曾避開獄卒審問賀永,我們猜測各種賀永中毒情況,刑房的人也有很大嫌疑。”


    “可阿赫大哥不是仔細留意過他們,沒發現誰有問題?”


    “隻要事後蟄伏起來,是不容易發現什麽。隻能說他們暫時收起了爪子。”


    杜言秋從來就沒有完全相信刑房的人。


    “那怎麽會懷疑曹書吏?”


    羅星河不解,“曹書吏那性子……嘖嘖……”


    曹運雖掌管縣衙刑房,輔佐知縣處理大小案件,時常接觸各種案犯,但他平時給人的感覺卻是溫溫吞吞,能少一事是一事。


    曾有嫌犯家屬賄賂他幫忙通融照顧,被他果斷拒絕,說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總之,明明是他掌管刑房,別人還得去求其他書吏。眼見同僚們個個好處到手,他卻老老實實地隻守著那點俸祿度日。


    這樣的人能使壞?羅星河覺得就算懷疑到他自己頭上,也不會懷疑到這個曹書吏。


    杜言秋看了眼薑落落,“據張州瑉說,當年薑子卿以寫反思文章為由到刑房查閱案宗,先求請的是曹書吏,之後曹書吏請示主簿嚴墨,取得鑰匙,打開存放老案的卷宗房供薑子卿查閱。”


    “其具體情形,嚴家的人應該不知道,否則之前與嚴老夫人談話時,她不會不與我提到薑子卿,即便他們知道,以嚴墨的做事行徑,他也不會與人多說。而張州瑉是無意中聽到薑子卿詢問二十三年前的案宗上了心,除曹書吏外,當時再無其他人在場。張州瑉自然不會泄露此事。”


    “所以泄露消息的可能是曹書吏?”


    這也太武斷了吧?


    羅星河認為,“子卿的事泄露,也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未必隻是因為查案宗。”


    “話是這麽說。但——”杜言秋稍頓,手指在桌麵上輕輕一敲,“在這樣的上杭縣衙,連受百姓稱頌的嚴知縣都沾著汙垢,張州瑉也選擇做‘明白人’,你也知曹書吏的其他同僚個個好處到手,隻剩他一個,在衙門做事這麽多年,真能獨善其身?”


    “是啊——”羅星河也不禁跟著杜言秋的話尋思起來,“我自認有時收點酒錢給些不輕不重的事通融一二,是在衙門裏謀生的人情世故。這曹書吏分文不沾的性子竟沒被人排斥在外,穩穩地掌管刑房這麽多年,別說是同僚,從上杭出去的兩位知州都能容得下這個油鹽不進的異類?”


    “落落,你怎麽看?”


    杜言秋轉眼詢問。


    “言秋,你是考我嗎?”薑落落翹唇一笑,“我認為,能從二十多年前的案子中存下來,還能一直吃衙門的這口飯,肯定都是不簡單的。嚴墨與張州瑉是兩個很好的例子,其他人也肯定皆為識時務者,曹書吏這個異類定然有他的不同尋常之處。今日的賀永中毒與往日子卿哥哥查閱舊案之事皆有與其相連的疑惑,便不能輕易認定是巧合。也許表麵看來的分文不貪,隻是他覺得早先得的夠多。”


    畢竟二十多年前的事在百姓當中鬧得沸沸揚揚,不是隻靠兩三個人就能壓下去的。小小的衙門裏隻有那幾個人,有個風吹草動能避開多少?


    “這麽說,那曹書吏是有些可疑。”羅星河點點頭,“可他也值得我去盯?你們要怕他對怪人阿難做什麽,直接讓人留意阿難就是,到時不論是誰對阿難下手,都能逮個正著!”


    在羅星河看來,胡應和、邱大山他們,哪個不比曹書吏重要?


    杜言秋取出姚家人給的冊子,翻開其中一頁,“逮曹書吏並非主要目的,關鍵是要揪出此人。”


    羅星河接過那冊子,看杜言秋指點的兩行字。


    那兩行字擠在頁麵最左側,筆跡色澤等與當頁明顯不同,像是後來補充的。隻因事情發生的時間與這頁其他內容大體一致,所以留在此頁。


    內容是說,有個名叫王陽的府差在某時某刻到上杭縣衙派發公文後,去書吏曹運家呆了半個多時辰後離開,並且標注王陽曾在上杭縣衙當差,之後隨程展平去了汀州府衙。二人同在縣衙時並無深厚交情。


    “這能說明什麽?”


    羅星河不以為然,“雖說交情不深,但好歹曾一同共事。或許王陽隻是一時興起,想與自己的這位昔日小頭目說說話。”


    “看倒數第二頁。”杜言秋提醒。


    羅星河直接從冊子的最後一頁往迴翻,見那頁紙上又提到了王陽的名字,且這段話的筆跡與之前那頁相同。


    想是執筆之人寫到這裏想起了之前見到的事,又特意翻迴去補充。


    “王陽曾在玉安巷出現?”


    羅星河剛聽薑落落講述姚家人說的一些事,知道玉安巷是鄧知縣臨死前追查到的地方。


    不過隨著鄧知縣的逢八之約暴露,那玉安巷藏的秘密肯定是已經轉移了。


    但若知道王陽這個人,也算是他們漏下了一條尾巴。畢竟一名遠在長汀的府差,怎會平白無故出現在玉安巷?


    可是——


    “這又如何看出曹書吏與王陽的關係可疑?單憑數年前的那一日見麵也不足為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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