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因為燭九看見“樓夜雨”精準地在紅方那邊抓住了一個人。


    月上弦。


    她在抓之前就弄暈了他。


    星君人有點傻,“操,月上弦該不會是魔主吧?完了,我預感這兩人靠近魔淵準得出事!”


    星君看起來比燭九還緊張。


    但後者的腳步還是像紮根在地一樣,縱然是這種時刻,她仍舊沒有輕舉妄動。


    周圍大乘期已經聯袂趕來營救弟子以及限製燭九,呈半包圍狀,眼神像看恐怖分子,警惕凜然,嘴巴張合,似乎在斥責她什麽。


    一句也沒注意。


    燭九在兵荒馬亂中深深地擰緊眉,腦中各種信息像雪花亂舞,白茫茫亂糟糟,茫然雜亂一片。


    最後匯聚成一個問句:魔主是月上弦?現在是要利用他開啟魔淵?


    似乎很合理。


    遠處,在紛湧魔氣迷霧中的“樓夜雨”抓著月上弦,揚了揚彎彎細眉,笑意婉轉柔和,“你不是想要他?”


    她倒退兩步,身體沒入迷霧中。


    霧氣吞沒月上弦和她的身體,女人冷白的臉最後被氤氳遮掩,唇邊那抹嫣紅的笑意詭譎挑釁。


    陡然地,恍若閃電的靈光從燭九大腦劃過。


    她身體僵硬,瞳孔驟縮,神色仿佛被雷劈了。


    “超,星星,我們被魔主玩了!”


    星君一臉懵:“???啥?我這麽檢點,藏你身體裏也能被外人玩到?”


    燭九:“……你很快就懂了。”


    她語氣深沉,目光閃爍,一臉晦氣沉重。


    “星星,幫我做件事。”


    ……


    燭九假裝無事發生,揮手把周圍嘰嘰喳喳的人群拍飛了,然後向“樓夜雨”的方向閃去。


    天空中拋物線運動的上千人:“……”


    罵她她不吱聲,揮手就是暴擊是吧?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能不能給點麵子?


    ……


    燭九在急速接近魔淵,“樓夜雨”的身影一直吊在前麵。


    原本應該是想營造出那種時不時隱現的詭譎感,但她發現燭九速度太快,隻能拋棄不切實際的氛圍製造環節,埋頭狂飛,甚至已經不能隱藏實力,用出她本尊的手段。


    因此她的身影乍一看十分朦朧,那是夢花步法。


    燭九雙手負背不緊不慢地跟著,保持一個良好的距離。


    魔氣愈發濃鬱,燭九用著靈軀,卻沒有感覺到不適。


    很快前方出現一個圓形壯闊的山壁,密密麻麻的黑色封印鑲嵌其上,強盛的像最新鐫刻的一樣,透著陰冷森寒,看一眼就忍不住打寒磣。


    靠近時,燭九耳邊似乎出現了淡淡的魔音囈語,狂躁亢奮,仿佛看見生人的餓狼,想將她吞吃入腹。


    燭九眯起眼細細審視這個封印。


    應該是很頂尖的陣法師篆刻的,對九幽界來說已經十分高深,威力也龐大,五百年還一如往昔。


    “樓夜雨”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盈著柔和卻無端詭秘的笑。


    “燭九,歡迎來到魔淵。”


    燭九看她一眼,道:“先別歡迎,月上弦還我。”


    “還有,樓夜雨真的跟你演的一模一樣?”


    “樓夜雨”抓著月上弦不放,笑道:“不然怎麽騙得過那麽多人呢?”


    星君皺起眉,“她怎麽有恃無恐的。”


    打一場就知道了。


    對方似乎也沒有避戰或用月上弦威脅燭九的意思,她隨手丟下月上弦,指尖浮現一隻蒼色夢蝶,虛幻的仿佛活在夢裏。


    這是一枚暗器,夢忽晚本就主修暗器,隻是後來到了大乘期巔峰,摸到了道的門檻。


    雖然始終不能推開那扇門,但她無疑受益良多,將夢境與修煉結合在一起,獨樹一幟。


    “我早就想近距離接觸那個世界,真正的……屬於道的世界。”她眼中迸發出興奮的光芒,她追求的本就是這個。


    燭九有心試探她,多防守,不進攻,與她周旋了幾十招。


    夢忽晚不再浪費時間,遙遙看了燭九一眼。


    燭九提起了精神。


    七彩夢蝶般的暗器從四麵八方飛來,美麗恍似一場華麗淒美的夢境。


    它們不快,翩躚輕巧,振翅時光暈在背後流轉,仿佛看見極樂天堂。


    好像變成了一縷無拘無束的自由之魂,好像變成了夢蝶一員,好像變成了一株自由伸展的枝芽。


    心神在沉醉,意識在泛濫,靈台在淪陷。


    此刻,任何人,都會被迫失去控製肉身的權利,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


    燭九已經勾起唇閉上眼,有種甘之如飴赴死的安詳。


    一隻彩蝶躍動著,降落在她額心,或者說,一枚暗器閃爍著,齧咬她的生命。


    夢忽晚期待地看著,她自然不認為自己會成功,縱使這一招她用了十成力量。


    她期待的是燭九身上那種曾經創傷她的力量再次出現。


    她渴望無比,她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推開那扇門而已。


    果然,燭九在夢蝶降落時伸出蔓起金光的手背擋住——她不能用肉體硬接,因為軀體會立刻化為齏粉。


    夢忽晚的招數美則美矣,殺傷力卻比動刀動槍的恐怖多了。


    燭九睜開眼,眼中有淡金色一閃而逝,威嚴冷峻。


    她看著停在手背上緩緩扇動翅膀的夢蝶, 語氣略有讚賞,“很厲害,隻是生不逢時。”


    明明是個絕頂天才,悟性超絕,偏偏生在一個沒有天道的世界,想跨越那道門,太難了。


    而夢忽晚已經等不到燭九功成身退化為天道的那一天了。


    她做了錯事,與魔主勾結,與邪修勾結。


    得死。


    夢忽晚仍舊沉浸在對剛才那種感覺的迴味中,眼中癡迷晶亮。


    她感受到了燭九的殺意,迴過神,有恃無恐揚唇笑道:“你殺不了我。”


    燭九不動聲色:“誰給你的自信?”


    “當然是你一直找的……魔主。”夢忽晚臉上的笑意已經極為鬼魅,看著燭九的眼神就像在打量稀世珍物或另一個人,讓人不寒而栗。


    星君皺起眉:“這女人啥眼神啊?”


    燭九嘴唇抿緊,麵沉如墨。


    夢忽晚瞥了眼燭九身後,哼笑:“那群礙事的人要來了。”


    “魔主,現在是你履行諾言,打開魔淵,讓九幽界迎接新生的時候了。”


    星君後知後覺發現,夢忽晚說後一句話的時候,看的是……燭九。


    她黑漆漆的秋水瞳眸,直勾勾看著燭九,裏麵似乎彌漫著煙波千裏。


    星君陡然身體一冷,恍然驚覺。


    “樓夜雨”這樣的氣質,這樣的身段,這樣的樣貌,從始至終都很像一個人。


    像誰?


    燭九靜默吐出兩個字,有些艱難:“像我——”


    星君:“!!??”


    他人都傻了。


    燭九又道:“準確地說,像月上霜。”


    星君:“!!??”


    他cpu瘋狂紅溫警報,不敢置信道:“他喵的,所以夢忽晚在對月上霜說話,月上霜是魔主???”


    “不對啊。”星君又焦躁撓頭,“但這跟樓夜雨有什麽關係,她們像?有什麽關係?”


    有什麽唿之欲出。


    與此同時,巨變發生,山壁上的封印忽然爆出黑色光亮,光亮連接著燭九心口,隨著亮度增加,封印竟然在消融!


    石塊裂開滾落而下。


    天地似乎在震顫,像地震前的波瀾,沉悶的聲音從地下傳來,隱隱的暴虐嘶吼從封印後響起,並在漸漸清晰。


    因為兩界阻隔在消失,它們快真實地降臨了。


    而燭九,不,月上霜——正是破開封印的鑰匙。


    至於燭九的神魂……她被源自心髒的某種力量壓製在了月上霜軀體中,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無能為力。


    另一個世界的血腥風暴和洶湧魔氣衝擊著搖搖欲墜的山壁,向遠處擴散。


    這麽大個動靜,是個人也知道封印被破除,魔淵開了。


    遠處急著趕來的一眾高個子被魔淵湧出的氣息擠壓著,她們庇護住了下麵的小輩,卻已經沒有機會往魔淵趕了。


    被攔住了。


    幾大勢力高手望著從黑暗之森中湧現出的滔天魔氣,麵色一變。


    這動靜顯然是傾巢出動。


    “是魔族!該死,他們進攻的方向是第一區主城!”


    現在那裏有多少人想想也知道,本地和外來的,加起來也有百萬人。


    倏然,主城又爆出一股邪氣。


    “邪修在作亂!不行,不能去魔淵,先迴去穩定後方要緊!”


    “劫炎尊主還在裏麵!”


    “那就留下幾人接應這邊,見機行事。”


    眾人在緊急情況下很快商量好對策。


    “怎麽這麽巧,燭九剛進魔淵口就發生了這麽多事?”


    “我就知道她混進競賽別有目的!”


    這麽說著,她們在全力往迴趕,不迴防,後方的人包要被殺光的。


    而魔淵開啟……很顯然已成定局,就算不願意也無可奈何,她們隻能通知宗門派出人手支援九曲朔州。


    人魔大戰,似乎又要開啟了。


    此前那些支持魔淵開放的人,望著淵口那吞噬一切、遮蔽半麵天空似的黑洞,忽然背脊悚然。


    從它們身上榨取價值,真的那麽容易嗎?


    似乎所有人都把自己帶入到瓜分果實的喜悅中,卻忘了最開始的兩族戰爭勢必會殘酷地流血流淚。


    墨懷樽、楚弋這些小輩,早就被宗門長老強行帶走。


    平常可以隨他們去,這種危險時刻絕不能讓他們往裏闖。


    餘西山不願走,他嘴唇微顫,異常焦急,瑟絕還在裏麵!


    眾人直搖頭,聞人瑟絕重傷落進燭九手中,估計屍體都涼了。


    ……


    夢忽晚依靠自己溶於夢境的能力,帶著月上弦隱沒在虛與實之間,沒有受到兩界交互衝擊的影響。


    她很興奮,期盼的那一天終於到來了。


    燭九此刻被心髒湧出的力量壓製住,衣擺發絲翻飛,雙目無神。


    夢忽晚見狀,篤信笑道:“看來樓夜雨口中的這個大敵還是輸給了我們。”


    是的,防不勝防,誰能想到燭九與月上霜的相遇,都是有人計劃好的呢……


    星君已經看明白了一點,他失聲怒叫。


    “啊啊啊,他喵的月上霜是魔主,她的心髒是魔核,也是開啟的魔族封印的鑰匙,什麽狗屁陣營戰決定魔淵是否開啟,根本不是這樣!”


    燭九被困在軀體中,能聽見星君說話。


    她沉聲接話,“陣營戰隻是針對世人的幌子,她們的目的是把我引進來,接近魔淵。”


    “從一開始,她們的計劃就是在有相當多人支持的基礎上直接開啟魔淵,不給任何否決機會。”


    星君憤怒捶地:“老子還以為月上霜是個愛寫爽文、黃書的病歪歪古怪小姑娘,原來是他喵的大尾巴狼!月氏肯定也是她屠的!老子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燭九有些沉默,眼中隱隱浮現驚異之色。


    星君很奇怪:“但我們相遇時,月上霜確實隻是個煉氣期受重傷的虛弱小姑娘啊。”


    “還有,她到底怎麽跟樓夜雨感覺那麽像的?”


    星君一頭亂麻,根本想不明白這些究竟怎麽迴事,她急的抓耳撓腮,問燭九:“你肯定已經知道了對不對!?”


    “剛想明白沒多久。”燭九迴。


    “她們為什麽相似?”燭九頓了頓,自問自答,聲音幽冷,“因為她們是一個人。”


    星君:“???啥?”


    他的表情就像第一次看見同性親嘴那麽震驚,嘴巴張成o形。


    燭九冷冷一笑,又接了一句:“而且,她們跟邪尊應該也是一個人。”


    星君:“???”


    他腦子要燒掉了。


    大概是體內,月上霜的心髒,也就是魔核在能量轉換間太過活躍,某些記憶殘片被燭九捕捉。


    恰好印證補充了她所有推測。


    燭九怔神片刻,跟星君解釋了一番整個九幽、包括她與星君一起陷入的驚天大局——


    千年前,魔淵並非依附著九幽界,它們有自己的小世界。


    但外敵入侵,家園被毀之際,魔主破釜沉舟,獻祭自己的軀體,化為隱界(魔淵),帶著魔族在虛空中遷徙。


    她經過多番巧合,意外著陸九幽。


    說到這裏,燭九譏諷冷笑:“一個完全封閉的神獄能被著陸,隻能說明‘命運’是故意的,它早就將魔淵當成了可利用的重要工具。”


    星君深以為然,現在能把燭九壓製住的力量,隻能是藏在魔核中的小令。


    燭九接著解釋。


    魔淵著陸後陷入沉睡,直到五百年前,魔主汲取九幽魔氣,逐漸蘇醒,試探性開放界門,期盼找到食物。


    ——這也就是五百年前人魔大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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