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虞氏


    夏語澹可能隻繼承到了外祖父的藝術細胞,對投資理財並不擅長,在前世,做過的幾筆投資,靠著老爸老媽的指點才能收迴成本,實在沒有商業天賦,但夏語澹看得多,聽得多,賺錢在哪個時代都不容易,就溫持念溫神念他們家,四代人兢兢業業,幾十年來沒有一次重大決策的失誤,才積累了那樣豐厚的家資。溫神念說過,他們家的絲綢生意隻有四成利,做生意,有一層利就可考慮;有一倍利就要慎之又慎;三倍以上之利,就得冒著生命危險掙錢了。迴報和風險成正比,十倍之利的合法生意,隻能做九死一生的遠洋貿易了,出海了朝廷管不著。石家幹的這一票,商業行話叫賭石,都‘賭’了,其性質和賭博差不多,基本上,除了專做金銀玉器的商戶人家,隻有本身已經是豪富了,才會買幾塊原石玩玩,不是為了掙錢,是為了刺激,像石家這樣,原來不是混這一塊的,又敗得用最後一點家底去投資這一塊,果然有膽氣!夏語澹隻能在心裏嗬嗬,一戶豪門幾年間墮落至此,也是該的,賭輸了就該如此。


    夏爾釧看夏語澹神思遊離,不置一詞,不得不提醒道:“六妹妹,石家這個樣子,三嬸嬸這樣的境遇,你想想自身,難道就沒有一點驚心嗎?”


    “驚心?”夏語澹收迴思緒,怔了怔。


    夏爾釧攏了攏身上的披風,道:“三嬸嬸和我們一樣同為庶出,可三嬸嬸在娘家時上有父親和家族重視,下有兄嫂張羅著,也隻是嫁了……嫁了像三老爺這樣的人而已。”牽涉長輩,夏爾釧隻能模糊了說。


    夏文徘是怎麽樣的人,三十有五的人,既不願讀書,不肯習武,又無生財的才能,隻依附侯府高樂而已。


    夏語澹看著寒冬裏的枯枝凋葉道:“女子出嫁算是第二次投胎,有投得好的,也有投得不好的。”


    世人講究先成家,後立業,男人二十之前就大多娶妻了,可三十而立,讀書的,三十歲能考上進士還是年輕的;習武的,去從個軍,不是中途死了,就是一生是個兵卒,能掙上一個有品級的軍官多難,餘下種地的,經商的,各有各的難處。若是男女之間婚前情比金堅,願意共同奮鬥,彼此慰藉倒也罷了,催悲的是,婚姻不是自由戀愛,是父母之命,夫妻感情全靠婚後一日日生活的瑣事培養。婚前多少愛得濃烈的情侶,都要被生活的艱辛消磨掉情感,何況沒有感情的,能培養好的夫妻還真少。所托非人,很多女人嫁了才知道那個男人不值得托付,可是嫁都嫁了,男人有休妻的權利,女人卻沒有休夫的權利,離婚從財產分割到子女養育都對女人不公,且那樣的女人還要遭受世人的唾棄和排擠,所以,嫁個男人也像賭博似的,輸的是自己的一輩子。


    夏爾釧麵有不甘,道:“比之三嬸嬸,我們有什麽?這個家裏,都是太太做主,太太眼裏可有瞧見我們兩個女兒?二嬸嬸還帶著四姐姐出門,我們隻能待在家裏,一步都走不出去,我們還沒有同母的兄弟護著,要是不早些為自己籌謀,我們的將來,還不知道作踐成什麽樣子……”說到這裏,夏爾釧話鋒一轉,笑道:“當然,六妹妹比起我來,是要強許多,庶出也得分一分,妹妹是貴妾所出,在老爺心裏的地位,和我這樣的,可大不一樣;妹妹還有這樣的品貌,在太太心裏又占了個位置,不是我可以比擬的。還有八哥哥,待你比待七妹妹還親些。”


    被人家當蠢人慫恿的滋味不好受呀!夏語澹轉臉看向夏爾釧,一雙漆黑的眸子沉靜如深潭,看不見地下的情緒,隨即微微搖了下頭道:“五姐姐真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再五姐姐麵前打馬虎眼,和你說幾句實在話。”


    夏爾釧收了笑容,表情僵硬。


    夏語澹冷淡的道:“我隻是表麵的風光,比不了五姐姐的實在。貴妾?是用來祭奠死了的,姐姐也說了,這個家裏,太太做主。太太心裏,我的貴妾生母,還比不了趙姨娘這種賤妾。”


    夏爾釧臉立馬黑了,夏語澹閑適一笑,道:“五姐姐別惱,有些果子,表麵越醜越好吃,人也一樣。就拿之前的事說,為什麽廚房的人隻克扣我的分例,不動姐姐的。因為鍾姨娘一家子伺候了太太二十年,又忠心伺候著姐姐,廚房裏有人給姐姐看攤,所以她們手不敢往姐姐這裏伸。再說石家的事,這些外麵的事,姐姐知道的比我清楚多了,是打哪兒聽來的?姐姐的姨娘活著,多在老爺跟前晃著,老爺總會記著你這個女兒。我是孤孤單單在這裏,什麽都沒有,一個人也指望不了。這樣的庶女,品貌有還不如沒有的好。八哥哥心好是好,可是他也半點做不得住呢!”


    夏語澹親口承認自己比不過夏爾釧,讓夏爾釧心思複雜,既有些得意,又覺得之前的打算半途而廢可惜了,強勉道:“你我之間哪差哪,都是一樣的人,更該守望相助,合起來才能比人強些。瞧瞧七妹妹,她七歲的時候,太太為了把她送到英國公府的閨學,花了多少心思,這幾年也手把手的教著她管家理賬,出門沒有一次不帶著她,外人隻知道高恩侯府的七姑娘,有幾個知道我們。我們和她同出一父,有哪一樣差了。”


    “七妹妹和我們怎麽一樣,她前世修福,才能托生在太太的肚子裏。我們沒有七妹妹的出身,那些東西,此生隻有遠遠羨慕的份。”夏語澹捧起地上一團白雪,揉成圓圓的雪球,那給夏爾釧看,又一手擲到幾步遠的樹幹上,裂得粉碎,繼而自哀道:“五姐姐,不是我原本無心,是我無膽無力,不敢有心。姐姐說,這個家都是太太做主,那麽,我在太太的羽翼下,就像這團雪球,捏得怎麽堅硬的像塊石頭,一擊就碎了。我不敢貪心,現在比之原來的日子,已經很好了,我很知足。姐姐的心性和誌氣,妹妹敬佩,也隻能敬佩而已,妹妹不敢奢望自己有遠大的前程,若姐姐能達成心願,妹妹也為姐姐高興。”


    夏爾釧不甘道:“六妹妹太過謙遜了,那天砸廚房的勇氣去哪裏了?”


    夏語澹道:“泥人也有三分火氣!誰又知道,我幹那事的時候,心裏有多麽膽顫,不過,經過了這件事,我也更加認識了太太,太太是公正的,我的將來,我隻一心孝順老爺太太,將來全憑老爺太太做主。”


    夏語澹一派油鹽不進的凜然樣子,夏爾釧還真無處下口,沒有利誘,不能威逼,她自己也不上心,不會爭,夏爾釧又怎麽推得動她。


    夏語澹看夏爾釧抿著嘴不說話,知道總算把她的嘴堵住了,也省得隔三差五的在自己麵前挑三挑四,一副姐妹一體的樣子,既然那麽一體,去年自己吃了一個月的殘羹剩飯,她怎麽不支一聲,她不是敵人,也絕不是可以相交的朋友。夏語澹不是宅鬥的高手,不喜歡和人一一對心眼子,一個連起碼真誠都沒有的人,不值得相交,與她為盟,別說占便宜,不被坑了就很不錯了。


    夏語澹望著前方一排柳樹,光禿禿的據得隻剩下枝幹,任由風吹雪壓,但隻要過了這個嚴冬,它就能發出千萬條枝葉,人也該和樹一樣,在殘酷中蟄伏。夏語澹自有信念,她堅信,她的一生,有值得相心的人,她在侯府之外,在未來的某一個瞬間!


    兩人迴自己屋子,要轉彎過嘉熙院的西北角,誰知到了穿堂,就遇見了跟著夏爾彤去喬家的彩繪,夏爾釧和夏語澹心中微詫,問道:“彩繪姐姐,老爺太太們是不是迴來了?”


    彩繪勉強笑道:“老爺太太已經到府了,我先走前一步,吩咐些小事,兩位姑娘是在這兒賞雪嗎?”


    “三太太請我和六妹妹過去吃午飯,原說要在三太太那兒堆雪人玩的,趕巧了,石舅爺過來拜訪,我們不便在那兒,就出來了。”夏爾釧直爽的問道:“今天,老爺太太怎麽這麽快迴來了?”


    高恩侯府到淇國公府來迴有一個半時辰的馬車,往年都是巳時出發,到了那裏吃午飯,再點曲聽戲,直到申時末才打迴,現在才未時,那他們不是隻在路上一個來迴,估計午飯都吃不成。


    彩繪含糊道:“公府裏出了件小事,太太奶奶們不便呆著,都迴來了,我先過去了,太太吩咐的事,我還沒有交代下去。”


    兩姐妹自然讓著彩繪先,至於公府出了什麽小事,把出嫁姑太太姑奶奶的迴門禮都砸了,夏家有二十幾個仆從跟過去,喬家發生的事,瞞也瞞不住,很快就傳遍全府了。


    算是一件內帷裏姬妾爭風吃醋的小事吧。


    老國公的愛妾虞氏,把老國公書房裏的侍墨丫鬟,也是最近老國公比較寵愛的通房大丫鬟,當著老國公的麵兒,一刀捅死了。


    大過年的,就濺了老國公一身血。


    老國公亦是氣得摔了半個書房,把虞氏趕出了淇國公府,也把一群子子孫孫都趕出了鏡夢齋,誰也不見。


    老國公死了一個寵姬,逐了一個寵姬,哪有心情吃喝,喬府裏誰敢在老國公那麽不爽的情況下,還照舊吃吃喝喝,點曲聽戲,都原路迴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本小說後麵會很爽的,你們要期待哦。


    ☆、第四十六章 喬家


    關於床上那點事,京城勳貴圈裏有句話:景王府的男人,常為男人癲狂;淇國公府的男人,常被女人衝昏頭。字麵意思,大家對兩府男人的行徑多有不恥。


    景王府和夏家關係平平,連日常婚喪嫁娶的禮儀都不走,夏語澹不能知道景王府更多的秘辛,但隻看景王府代代有人,沒耽誤傳宗接代,這龍陽之好,也是有限。至於淇國公府,確實在女色上不羈的風流。


    喬家是最早一批隨太|祖皇帝起義,而活到立國的兄弟,待太|祖皇帝打下了的汴京,就封了喬家一等淇國公爵。正所謂升官發財換老婆,第一代淇國公也把老婆換了換,看上了前朝哀帝的妹妹,大周的長公主。當時的淇國公快五十了,那位長公主三十出頭,早已嫁為人婦,駙馬尚在,有子有女,淇國公管不了那麽多,上來就搶,連太|祖皇帝勸都沒有用,隻是要那位長公主。前朝的鳳子龍孫,到了新朝還精貴嗎?淇國公很快就娶到了長公主。


    第二代淇國公在太|祖年間,隨黔王征戰雲貴。那位淇國公,比他爹更無所顧忌,在雲南看上了一個彝族女。現在可不喊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的口號,少數民族在漢人眼裏,就是封閉,野蠻,落後的代名詞,且少數民族一向受到打壓,別的權利不說,少數民族沒有同漢人一樣,公平的參加科舉的資格。少數民族不能通過科舉成為大梁的官員,隻有朝廷出於民族自治的需要,給少數民族的頭領冠上朝廷認可的土司官名,並在這基礎上,封了一些宣慰使、宣撫使、安撫使,招討使這樣的官職,在協助地方上的政府,在治理少數人民。淇國公看上的彝族女,隻是小小的土司之女。軍隊征伐到哪裏,哪裏的頭領就會獻上美女美酒表示忠誠,外族的女人睡一睡也就夠了,可是淇國公偏偏犯了左性,睡出了感情,要娶了那個彝族女,待還朝之日,兩人兒子都生了,就是現在的老國公。


    老國公現在是七十高齡了,縱觀他還未完結的一生,很好的繼承了他祖輩父輩放誕不拘的性情,亦是先斬後奏,自己找的妻子。早年老國公還是不滿二十歲的公府世子時,在邊關曆練,自個看上了一個腳店的老板娘劉氏,據說還是年長老國公三歲的寡婦出身。老國公是真的愛極了劉氏,娶她為妻,和她生育了兩個兒子,長子喬致,就是現在的淇國公,次子喬弗,在元興二年隨老國公征伐遼國戰死了。那位劉氏跟了老國公不到十年就病死了,之後,老國公又娶了第二任妻子林氏,林氏隻是江南一個不起眼的,衛指揮使的女兒,和老國公生了一子一女,就是喬庸和喬氏,這位林氏,也在元興四年病故了,那年老國公把爵位傳給了喬致,自己當起了太爺,也不再續弦了。此外,老國公還有三個庶子和四個庶女,早在老國公還沒有傳爵的時候就從公府分了出去,就不敘了。


    二十多年了,老國公沒有妻室,但內寵不少,虞氏就是他屋裏最出名的,虞氏這姨娘當的,不止在喬家的姻親之間出名,就是整個京城,都知道這個虞氏。虞氏出身不好,不好到已經是惡臭的地步,虞氏以前是□□,不是賣藝不賣身清倌人,是正經掛牌接過不知道幾個客的,在歡場裏已經打出了名氣的□□,因為有點小名氣,才被喬府的管家相中,請了她出場,來服侍老國公。□□,千年來多少才子政客和她們譜寫了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可是那些都是露水之情,才子政客們,自娶高門貴女為妻,幹淨貧女為妾,那些女人,連一個賤妾的名分都得不到。虞氏比之那些玩過就棄的同類女性,應該算非常幸運了,畢竟,所以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到了古代,要求不能那麽高,隻能說,所以不以名份相酬的男女關係,都是嫖而已。老國公那種經曆四朝,心性堅定,無人能掣肘的人,也不管別人怎麽想,被服侍得舒服了,就想長長久久下去,也不讓她再迴風塵去了,給她贖了身,寫了妾書,封她姨娘。虞氏未過及笄之年,在元興十五年底,就跟了老國公,至今也十幾年了,老國公沒有妻子,這些年的生活起居,都是虞氏打理,所以,就算喬家及姻親們背麵怎麽瞧不上虞氏,當著麵兒,就是淇國公喬致都要鄭重的喊一聲姨娘。


    這個虞氏在老國公的內帷裏一枝獨秀,還不至於讓全京城的人都記住她,內帷裏捅死一個婢女,在主子們眼裏,自然是小事,虞氏名聲大震是在元興十六年,老國公六十大壽的時候,虞氏發難,要害死了來拜壽的,崇安侯府的馮三奶奶。馮三奶奶命大沒死,但她懷裏揣著七個月的身孕,當場早產夭折了。


    此間恩怨說來話長。虞氏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兒,父母在城北經營一間小小的花圈鋪子,兩口子恩恩愛愛,育有兩個女兒,雖然沒有兒子頂立門戶,一家四口還是能幸福過日子,可是,在虞氏十四歲的那年二月,花圈鋪子失火,燒光了自己家的鋪子,及左右兩間鋪子,依法虞家要賠償左右鋪主的損失,虞老爹賠不起,就被抓到牢裏去了,剩下的女眷隻能到處借錢,把債還了,才能把虞老爹弄出來,虞老娘和兩個女兒都不識字,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哄著簽了一筆高利貸,左右鋪主的損失是賠償了,虞老爹也放迴來了,卻欠下了更大的巨債。那些放高利貸的,都是敲骨吸髓的人,本來就是瞧上了虞家姐妹貌美,才把錢借給虞家,虞家姐妹值錢,賣了正好把錢還上,至此,虞家徹底的家破人亡了,那年冬天,虞老爹虞老娘就在貧病中去了,虞氏的姐姐被一個年老的商賈買去,在虞氏沒進喬家們之前,就被那家的大婦打死了。不到一年,就隻剩下虞氏在歡場裏賣笑。那筆高利貸,是馮三奶奶的本錢,那群人能那麽明目張膽的逼良為娼,也是借了崇安侯府的虎威,所以,虞氏和這個馮三奶奶,有不共戴天之仇。


    崇安侯府這麽些年,也沒有傑出的領袖者,其實在勳貴之圈就是小透明,就能唬一下平頭百姓了,這個馮三奶奶是庶女,嫁的馮三爺也是庶子,可是,一個姨娘對侯府的少奶奶做下了那樣的事,不管前因,還是犯下了眾怒。京城權貴姻親交錯,這個馮三奶奶沈氏,是當時的忠毅伯,現在的武定侯的女兒;在當年,和信國公府韓昭旭之妻沈氏是姐妹;忠毅伯和昌平伯府邱家的世子夫人還是姐弟,所以,馮三奶奶還是邱夫人的內侄女,再別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馮家還沒有瘦死呢,不能白白被一個姨娘欺壓了,大夥兒都是混一個圈子的,同氣連枝,浩浩蕩蕩一群人,都要喬家交出虞氏抵命。虞氏活到現在,自然是老國公護著她,為了她不惜得罪那一票人。


    喬氏的兩個嫡兄,娶的妻子雖然沒有長輩們那麽不堪,也是不能和公府的門第匹敵。淇國公喬致的妻子梅氏在還沒有過門前,娘家就敗落了;四老爺喬庸的妻子舒氏,娘家隻是行太仆寺的正四品的少卿而已,行太仆寺是各邊衛所管馬的。


    雖然喬家的男人在女色上不羈,而不斷受到同僚們的輕蔑,但是,淇國公府能曆經四朝,屹立不倒,大浪淘沙,留下來的都是真金!喬家掌舵的男人,絕對不是有些愚昧的人以為的,是自顧自的沉湎淫逸的男人。相反,如同喬氏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高傲一樣,喬家的男人,一定也是自持能力,而高傲無比的,才有這樣的態度。


    喬家已經是一等公爵,大梁朝非趙姓不得封王,要封王,隻能等到死了得個哀榮而已,所以,喬家已經做到人臣的極致了,在權力上不能更進一步,他們隻是轉頭他好,在女色上享樂而已,而且比起一般遊戲花叢的男人,喬家的男人更有擔當,他們能如願以償的娶自己滿意的女人,也能肆無忌憚的納自己喜歡的女人,從結果來說,這些行為都沒有讓家族遭受實質性的損失。喬家的男人是高傲的,妻妾就是妻妾,因為喜歡她們而把她們包入自己的羽翼下,渾不在意她們的出身和她們的娘家能給淇國公府帶來多大的助益,因為曆代喬家的家主自信自己足夠強大,不需要靠女人聯結的姻親,才獲取更多的政治資本。這種底氣,沒有幾個家族會有。


    夏語澹在家裏聽過一耳朵,說虞氏美豔無雙,是個絕色佳人,喬致喬庸屋裏,也是姬妾不絕,各有風致,夏家的男人一直很羨慕喬家男人的風流,而對自己的屋裏人,多加挑剔。有一迴,夏文衍和喬氏吵架的時候,夏文衍就以喬家男人的風流為例,讓喬氏學著大度。夏語澹聽到這句話,都為自己默哀了!夏家就像考不上重點中學,而花錢走後門進去的一樣,開後門的,就是比不上靠實力考進去了,各種跟不上就算了,自己沒有這個智商,還隻會嫉妒人家怎麽活得那麽快活。


    ☆、第四十七章 分家


    喬氏一行人真是午飯也沒有顧著吃迴來的,一道二門口,喬氏對兩個媳婦段氏,趙氏道:“今日不用拘禮,你們也累了,迴屋吧。把自個照顧好了要緊,我這裏有人服侍。”


    段氏思量了一路,還是謹慎的問出口道:“太太,太爺那裏,不甚要緊嗎?”段氏前年底生的兒子,現在已經一周歲多了,今天是第一次把兒子帶出門亮相,誰知到了門口硬生生的打迴來,段氏不由得不多想,一場姬妾之間的紛爭,何至於把一群子子孫孫都撇下了。


    老國公把自己的鏡夢齋管得鐵桶似的,喬氏出嫁多年,也隻能看到表麵上的事,心裏嘀咕,嘴上卻道:“別想多了,父親寵了那個虞氏十年,終於寵得無法無天起來了,一時損了顏麵而不想見兒孫罷了。再說了,父親心情不好,見了也是無益,你好生照顧著哥兒,改日再見也是一樣。”


    嘉熙院裏,夏文衍和喬氏吃了飯,正要歇一會兒,喬氏順口問了下家裏的事。


    紫萍想了想,道:“老爺太太剛出門,二姑娘三姑娘邀了五姑娘六姑娘過去吃飯,席間石老爺又來打秋風,這迴扶著老姨娘就站在西角門口,一副可憐相,三太太無法,隻能把年前分給三房的金銀裸子裝了一袋借給了石老爺。”紫萍還為石氏存了點體麵,用‘借’。


    夏文衍正在喝茶,聽了話重重的跌了杯蓋道:“這個石老四也太不爭氣了,自己無能,把家業賠光了,現在又來丟石家祖上的的老臉,他也不會臊?三十好幾的人,不說自己謀個差事,養家糊口,孝敬生母,反倒把個老姨娘捏在手裏,哪裏是來借錢,分明是用老姨娘轄製三弟他們!”


    說了一堆,不過耍個脾氣。


    喬氏麵色沉沉道:“那些金銀裸子,原是用來賞三房那邊幾個辛苦一年的管事,和過年親朋之間的走動。三弟妹倒是大方,一把把的喂了癩皮狗,那一塊怎麽辦?”三房的銀錢是一個蘿卜一個坑,這個坑空著了,還不知道從哪兒挪一筆填上,或是就讓那個坑空著?喬氏心裏,那些金銀裸子賞了管事們都比喂了石老爺那條癩皮狗強些,給了管事們,管事們還知道新一年更加忠心侍主;給了石老爺,隻是助長了他好吃懶做的氣焰而已。


    夏文衍沉思良久,不好直接說弟妹的不是,隻拿夏文徘說事道:“老三也沒有辦法,那個老姨娘,總是石氏的生母,她還活著,老三總不能眼見著她餓死了!”有女婿家給丈母娘養老的,可是老姨娘又不是正經的丈母娘,石老爺奉養倒也罷了,夏家是不能接過來的。


    “三房是眼見的扶不起來了,還被一個潑皮拿捏住了。若依我主意,把那個石老四狠打一頓,隻要靠近夏家就打斷他的腿,那個老姨娘,不拘送到哪個寺廟裏,每月給點米錢就罷了,既然做了姨娘,老了也沒有當老封君的資格。要不是石家敗落了不講究,她還輪不到兒子養!可惜三房連這個果斷都沒有!”喬氏看著夏文衍,挑眉道:“老爺,現在我的主意是,這個家,是時候分一分了!”


    喬氏從出孝之後就想分家了,因為不想做得太過拖到現在,現在孫子都虛歲三歲了,三兄弟各自一大家子人口,該分家了!


    夏文衍心中好一番計較,道:“是不是再緩一緩,讕哥,諢哥,詡哥,琪姐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上一輩也是把弟妹們的婚事都安排妥當了才分家的。”


    要是分家,自然是三兄弟一塊分,二房讕哥十七,諢哥十五;三房詡哥十五,琪姐十四,都在找妻室或是夫家了,沒了侯府公子小姐的頭銜,怎麽說人家。一麵夏文衍是真關心他們幾個的親事,一麵夏文衍還想靠這幾個侄子侄女結幾個好姻親,要是這檔口分家,侄子侄女的行情差了一層,和大房的關係也差了一層。


    喬家代代男人都足夠出息,雖然會想一想親家間的幫扶,但絕不是一門心思的專研在這條道上,不然,曆代淇國公夫人,也坐不穩她們公夫人之位了。喬氏頓感無力,揉著眉心道:“你想靠著我,我想靠著你,若大家都沒點本事,彼此靠著,隻是一起滑到而已。三房那麽一事無成,詡哥,琪姐的婚事,該是什麽境地,就是什麽境地。稍微上心一點的人家,能不打探清楚三房的境況?好女兒能許給詡哥,好兒郎會相中琪姐?不上心的人家,對夏家又有什麽用!三房不過是塊沒肉的骨頭,我們啃著都費勁,別家就更不用說了。至於二房,是比三房出息些,既然出息些,就該清醒些,家是早晚要分的,各家的前程是要靠各家憑本事掙的,若二房的人自己有點能力,我們看著能幫的,也不會不管。總歸大家都是為了利益抱在一起的,隻要有共同的利益,二房也不會和大房太過生分!”


    夏文衍被喬氏的直白說得尷尬不已,道:“分家可以,但是還按著老一輩規矩來,隻分產不分居,也別……大房已經占了大頭,長兄為父,也別鬧得太僵了!”


    喬氏點點頭,趁著上元節進宮的時候,和皇後說了分家的事,爭得皇後支持後,再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喬氏成竹在胸,在這之前就先讓夏謙帶著家下人去江西撫州,請幾個族老上來,為三房分產析居做個公證。分家隻是分夏家的財產,各房媳婦的嫁妝不算,大房承繼爵位,祭祀宗廟,永業田,祭田都歸大房打理,餘下產業分成五份,嫡庶有別,夏文衍夏文得占兩份,夏文徘占一分。從此日常開銷,人情來往都各歸各賬,至於爺們姑娘的排行,因為三房還住在一起,沿用原來的排行不變。


    天氣漸漸暖和,光禿禿的柳枝發出千萬枝條,還有各色花卉開了滿園。夏家已經是當朝第一外戚,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侯府占地也是極大的,府裏水池子就有三處,兩處在前院較小些,一處在後院六畝大的池子,夏語澹就坐在池子邊根雕的木樁子上,折了很多的柳枝在編帽子,編好了,再裝點上鮮花綠草,就可以戴著玩了。


    小蓮是幾個丫鬟裏年紀最小的,才十歲,還一團孩子氣,道:“姑娘,這個帽子真好看,給我戴吧!”


    夏語澹把帽子扣在小蓮頭上道:“拿去!給我再折一些長長的,嫩嫩的柳枝來,我會編好幾個樣式呢,我不僅會用柳枝編,還會用麥稈,稻杆編東西,隻是這裏沒有這些。”夏語澹這麽點手藝,還是跟劉三樁學的,劉三樁手可巧了,用柳枝,麥稈,稻杆編小東西都是小意思,他當了莊頭後還正經學過謀生的手藝,能劈竹子編竹席。這個手藝劉三樁學了四年,夏語澹也想學一學,可是未及身體長大就被送迴夏家了。


    夏語澹摘了頭上的簪子,給琉璃收好,把新做的柳帽戴在自己頭上,夏爾釧和夏爾彤剛好過來,夏爾彤看到夏語澹一點不知道講究的樣子,扁扁嘴,和珊瑚主仆二人就過去了,招唿都不和夏語澹打。夏爾釧略站了站,也陪著夏語澹坐下笑道:“六妹妹,你都多大了,還玩這個?”


    夏語澹笑道:“五姐姐,你這麽大了,也少玩這個吧,又不是不能玩,我看琉璃她們弄這個來著,閑著無事,也和她們一起樂樂嘛,五姐姐,我給你編一個?”


    夏爾釧嚇唬道:“小心花心裏有小蟲子,鑽到你的頭發絲裏,鑽到你的耳朵裏。”


    夏語澹認真的道:“蟲子們多聰明,這些花兒朵兒摘在人手裏,它們早就逃命的爬走了,再說,我每一片葉子,每一片花瓣都是細細看過的,不會有蟲子。我就戴一戴,戴完了,我就要洗頭發了。”


    夏爾釧還是不要,夏語澹就改編了籃子。


    夏爾釧不甘寂寞,道:“六妹妹,你知道三房又出事了嗎?”


    石氏給了石老爺一些銀錢後,馬上被夏文徘甩了一巴掌,當時屋裏丫鬟婆子也沒有遣出去,石氏臉腫了,三天不敢見人,這一巴掌很快就傳開了,過了十幾天,喬氏又說分家,三房直接懵了,夏文徘在夏文衍麵前痛哭流涕,石氏拉上夏爾淇也是在喬氏麵前痛哭流涕,夏文衍還痛斥了一頓弟弟不長進,說了一些分家了還是一家人這樣的麵子話,喬氏是冷心冷麵的,隨便石氏怎麽哭求都巍然不動。到了分家那幾日,夏文徘又是上躥下跳的,想讓那些族老為自己說話,無非就是說,自己和大哥,二哥是一個爹,家產要勻勻的分。分家,有幾家庶子得父母寵愛,或庶子有出息為家族做過貢獻的,能和嫡兄分到一樣的產業,若和夏文徘那樣的,隻能分一份薄薄的產業,誰也不會開口為他討公道,想靠同是一個爹的血緣關係,是掙不出頭的。闔族大家,靠著族裏餓不死,也得根據嫡庶之別和個人的能力,分出個差別來,自家過日子。夏語澹心裏,是很讚同分家的,三家自負盈虧,才有動力上進。同是分家,雖然也有反對之聲,二房就比三房冷靜得多。好漢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才是分家的意義。


    夏語澹沒夏爾釧活絡,搖頭道:“三房出了什麽事?”


    ☆、第四十八章 梅氏


    夏爾釧眸光一亮,隨即做出個黯淡的樣子來,道:“江西布政使郝家前不久上京述職,他們家女人不是有來侯府拜望過,就是二月初八那天,當時略露了那麽個意思,想為他們家孫子求二姐姐,隻是話剛說下,我們就分家了,他們離京前也沒有來侯府辭行,至於二姐姐的事,就像沒說過一樣。”


    夏語澹編著籃子的手一頓,抬頭道:“這樣八字沒一撇的事,五姐姐是打哪兒聽來的?”男女議親,議出了結果才會對外公布,要是議不攏,兩家就會把事情捂著,做不出親家也要保持起碼的尊重,顧及一下彼此的顏麵,畢竟對外傳出去,不管是你家看不起我家,還是我家看不起你家,於兩家的麵子都不好看。


    夏爾釧悠悠的歎息,道:“二品大員呢,聽說,那位公子十五歲就有了秀才的功名,三老爺三太太對這樁親事很是滿意,自從郝家表示了結親的意思,三太太是恨不得立馬做定了,可惜不巧,才有這個意思,家就分了,郝家把頭縮了迴去。三太太不死心,還想登門拜訪,隻是郝家連三房的帖子都不接,說是要離京了,忙得沒工夫見客。這些事,都是三房的下人們往外傳,送帖子去郝家的李婆子說了一嘴,初八那天,服侍在郝家女人旁邊的丫鬟們也說了一嘴,兩下一對,不是連上了,這幾天,二姐姐天天在屋裏哭,三老爺和三太太又吵了幾次。”


    名義上,嫡出的庶出,比不上,庶出的嫡出尊貴,所以,身為侯爺女兒的夏爾釧身份還不如夏爾淇貴重,可是一分了家,夏爾淇身價大跌了!


    夏語澹皺眉道:“這些都是三房的下人們傳出來的?他們也太放肆了些,主子們的事也如此臆測?還有沒有規矩了!”


    夏爾釧不期夏語澹把思路轉在下人們身上,道:“三房現在正怨聲連天呢!三太太說了,現在她們那房不比我們這邊,因此屋裏使喚的人,月錢都減半,別的供給,還不知怎麽扣呢。”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夏語澹語氣裏都為三房無奈,道:“三房原就比不得我們這邊,一大家子那麽點產業,雖然最好的出路是開源,可是三房要是能開源早開了,既然不能開源就隻能節流了,不然,一日日的內囊都耗盡了。三房的下人們都那麽嬌貴了,慣得!他們也不想想,他們配拿那麽多月錢嘛!”


    “怨不得三房的下人們抱怨主子刻薄,就隔著一堵牆,幹一樣的活兒,少拿了一半的錢,三房的下人們心裏能平?心不平,就要發泄出來了”夏爾釧一副臉軟心慈的樣子,又悻悻道:“隻是我聽著為二姐姐焦心,沒了這個郝家,再上哪兒找第二個郝家?”


    夏語澹看著柳絮打著旋兒的飄落在地上,平靜道:“二姐姐現在雖然艱難些,長遠來說,未必是壞事。郝家既然這麽注重門麵,勉強結了親事,二姐姐也難當他家媳婦,分了家,二姐姐就是這樣的條件,硬坳坳不上,何必費勁再找一個郝家,退一退不好嗎。”


    眼見夏語澹又沒有和自己達成共識,夏爾釧打趣的笑道:“六妹妹想得真開,要是將來這樣的好姻緣也和妹妹插肩而過,妹妹也能想得那麽開就好了!”


    “但願事到臨頭,我有這份胸襟!”夏語澹沒有因為提及姻緣而嬌羞,淡淡一笑。


    “兩位姑娘坐這裏!”紫萍快步走來,道:“太太讓兩位姑娘見客,見淇國公夫人……”


    “舅太太?”夏爾釧一激動,就站了起來道:“舅太太到了嗎?”


    淇國公夫人極少登夏家的門,像一品公夫人出行,都是事先差婆子來打個招唿,再慢慢坐車來,也不知淇國公夫人梅氏到府了沒有。


    紫萍笑道:“還未迎進門,太太讓兩位姑娘穿新做的桃紅色折枝綠萼的對襟褙子,下配條水綠色的棉裙,梳個蝴蝶髻,戴著這一季新打的碧玉如意簪。”


    夏爾釧微微不願,打扮得那麽刻板,還和夏語澹一個樣兒,怎麽能出彩引起淇國公夫人的注意,不過,不願也無可奈何,夏爾釧對夏語澹笑道:“我們快點迴去換衣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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