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同忍不住慨然道:“江,不是這麽說的。借款的總數是三千萬美金,第一批先交八十萬美金,第二批的交付,另定辦法。你是上海灘金融奇才,這個門檻你應該比我都清楚,你自然明白這筆借款實在隻有八十萬美金,不過放款的銀團取得繼續借與九百二十萬美金的優先權!”


    江幫主想不到自己竟然滿清和北洋的政fu待遇!這是列強銀團在中國施行的老法子,還有據可依。


    江幫主忍不住打趣道:“這錢我到是想借,然而我那個小公司實在太小,連八十萬美金的借款也用不到!”


    哈同陰陰一笑道:“當真麽?”


    “當真!”江幫主把心一橫,堅決地迴答。


    哈同微笑著噴一口煙,又逼進一步道:“那麽,到底不能合作!江山公司前途遠大,就這麽弄到擱淺下場,未免太可惜了!江,你的一番心血,總不能白丟。你還是仔細考慮一下,再給我迴音如何?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公司目前已經周轉不靈,我早就知道。況且戰事看去要延長,戰線還要擴大。你仔細考慮一下,再給我迴音罷!”


    “哈!”驀地江幫主站了起來,冷冷地獰笑。他在哈同肩膀上重拍一下,就大聲說:“時局到底怎樣,各人各看法!也許會急轉直下。至於我的那個小公司,我局內人倒一點不擔心。有機會吸收資本來擴充,自然也好。這樣吧,明天我把你的意思提到董事會,將來我們再碰頭罷。”


    接著又狂笑了一聲,江幫主再不等哈同開口,就趕快走了。


    羅伽藍追了出去,問道:“為什麽拒絕合作?”


    這是一句完全是一個女人對心愛的男人擔心的問。江幫主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她已變成了一個真心關心著他,愛著他的女人。


    江幫主的理智立刻將這個荒謬的想法驅逐了出去,迎著羅伽藍閃亮的目光,反問道:“這算是合作嗎?這是賣身吧?”


    羅伽藍理了理前額微亂的金發,說:“那你知道拒絕我爸爸的後果嗎?”


    聽著羅伽藍的話,心裏一沉,但江幫主的臉上還是那副冷漠的神色,道:“不要拿這些話了嚇唬本大爺!本大爺從不吃這一套!你也好好打聽打聽,本大爺可是上海灘鼎鼎大名的江幫主!江瘋子!本大爺怕過誰?你知道跟本大爺在作對的人,會有什麽後果嗎?”


    江幫主的流氓痞氣上來,挺嚇人的。本就威嚴日重的臉上,更多了幾分窮兇極惡。酒吧間裏江幫主周圍站在的幾個人都遠遠的躲開了。


    羅伽藍抬起眼眸,看著江幫主,沒有絲毫的畏懼,隻是沉默了幾秒,才緩緩地說道:“我當然知道,從湖北會館,到大八股黨,小八股黨,再到周家和日本紗業協會,凡事和你做對的,就會有這樣的後果。”


    江幫主的臉色越來越沉,盯著對麵這個美麗的女人:“我聽出來了,你這是在警告我,我不跟你爸爸合作,你爸爸會要我付出同樣後果?”


    羅伽藍無奈的一笑,說道:“你誤會了,你現在需要冷靜。不是我要警告你,今天的結果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嗎?這一次,輸的應該是你吧。”


    江幫主居然沉默了下來,手捏拳頭,看著羅伽藍,羅伽藍碧色的目光平淡寧定,笑了笑,沒有迴避她的目光,也沒有迴答。然而羅伽藍毫不放鬆地望著他,大有不得答案絕不罷休的架勢。江幫主不得不承認,這次的失敗。


    “我承認。”江幫主無奈,隻好這樣說。


    “你就不想知道這其中到底是什麽原因嗎?”羅伽藍又繼續追問一句:“不想知道到底為什麽輸嗎?”


    “你特意追出來,就是為了問我這些?”江幫主冷聲問道。


    “當然不止。”羅伽藍看著江幫主,說道:“不要再和我爸爸做對,你不是他們的對手。生意場上,全世界還沒有能贏過猶太人的存在。”


    “不要拿這些話嚇唬我!”江幫主的聲音越發的冰冷,“本大爺不怕!有本事放馬過來!”


    說完,江幫主轉身就走。


    江幫主迴家的時候已經淩晨一點半鍾了。滿天烏雲遮蔽了星和月亮,江公館園子裏陰森森地,風吹樹葉,聲音很淒慘。


    江幫主腦子裏還在想著百樂門酒吧間牆角的那幕活劇,哈同那些充滿了威脅意味的話,跟著江幫主的卜卜地跳著的心,一個字一個字跳了出來。哈同的用意再明白也沒有了,因而現在留給江幫主的路就隻有兩條:不是投降哈同,就是公司破產!隻這兩個念頭,就同走馬燈似的在江幫主腦子裏旋轉,不許他想到第三種方法。並且絕對沒有掙紮反抗的泡沫在他意識中浮出來。


    “這大半年把腦袋別在褲腰帶拚命來的心血算是白費了!”江幫主自言自語地哼出了這一句來。


    別墅靜悄悄的,大家基本上都休息了,走進靜悄悄的大客廳裏,忽然有一種刺耳的怪響。他愕然四顧,疑心這不是他自己的話。客廳裏沒有別人,電燈的白光強烈地射在他的臉上。窗外有兩個當差的黑影蠕蠕地動著。


    江幫主皺著眉頭苦笑。


    江幫主在那沙發裏坐下,他忽然又記起了不久以前盧少帥勸誘他的那一番話:“江哥,現在能救我的隻有你了。請您放心,您隻要答應替兄弟去湖南,我盧某人絕不會沒有表示的……為了招募一旅新兵,在洋行訂了花槍400條,我可以把這批槍全部送給您了。還有軍費,我願意墊付三個月……怎麽樣?江哥?有一個師的編織。還有一塊地盤呀!……江哥,這是讓您代兄弟上戰場拚命,辦這種大事的價碼,我當然不會不知道。……江哥也是見過世麵的人物,你不缺錢,也不缺人手,我也不知給什麽條件合適。不過,先請你把事給接下來。隻要代兄弟去一趟湖南,到時候我會給江哥一個驚喜!……為報答江哥的恩情,我盧小嘉一定求父親把湘西鎮守使的印把子搶來送給你,這總該是一個大禮物吧?”


    江幫主本來不想替盧少帥上湖南戰場,但是現在好像必須走這一趟了。隻有從北洋軍內部瓦解他們的主戰聯盟,化解南北戰爭,才能擺脫債券市場的危機!當時答應盧少帥三天之後給他答複,明天就是第三天了!江幫主想著又忍不住笑起來,覺得萬事莫非前定,人力不能勉強!想不到自己還是的走占山為王的路子,去湘西那個窮鄉僻壤,民風彪悍,賀大元帥這樣的“土匪”滿山遍野的地方去做軍閥了。


    不過江幫主倒心定些了。他覺得哈同的麻煩到是有了解決的門道了。


    做軍閥,盡管這塊地盤頗有些窮山惡水的意味,但也是一方土皇帝了,想起曾經看過的民**閥小說,就開興奮。――任何奪取天下的政治集團都是從占山為王開始的。


    放開了心思,江幫主愈想愈有勁兒,臉上亦紅噴噴了。煩惱都不見了。


    雖然是去一塊四戰之地,窮山惡水,但總比在上海灘沒有出路好多罷!


    江幫主顯然是個實事求是的人,在生死存亡的問題上更是如此,他知道目前的實力不可能和哈同在債券市場掰腕子,沒辦法隻能從北洋內部瓦解這場戰爭,而要瓦解這次的主戰聯盟,首先就要打入北洋內部。所以江幫主抱定了英雄不論出處的想法,委曲求全,不挑肥揀瘦,盧少帥能給他一塊地盤,能給一個師的編製,江幫主何樂而不為。一句話,江幫主絕對是個識時務之人――這也是一個優秀政客的必備素質。


    江幫主這樣想著,如要去湘西紮根,就要和湘西的本地勢力結盟友。湘西那地方,在民風彪悍的湖南裏也算是特別的存在,幾乎每個山頭都是綠林好漢占著。賀大元帥就是湘西綠林出身,解放之後,湘西剿匪的故事更是一部精彩紛呈的傳奇,不過,對江幫主來說,這些綠林好漢也不不可以接納――畢竟有一個賀大元帥這樣的明是非,有原則的綠林好漢,收了他,就發了。除了這位大元帥,其他人隻要願意跟著江幫主幹,江幫主也一律收下。


    江幫主現在也是實在無兵可用,什麽成分的,不管以前是土匪還是強盜,隻要本人願意跟著他幹,他就願意接納。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在一個集團發展壯大的初期,當然不能想著裝純扮酷,水至清則無魚,不管是什麽部隊,隻要是對壯大隊伍有利,就都可以利用。江幫主當然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中國曆史上曆次農民起義不都是那麽過來的?況且要在湘西站穩腳跟,不跟這兩個對本地環境熟門熟路的地頭蛇搞好關係怎麽成?


    江幫主雖然是利用,但是江幫主並不認為這些綠林好漢有什麽要不得的,這位一心搞農民起義的農民王頭腦中沒有那些迂腐的條條框框,也許有人會認為綠林武裝有損革命黨人的威名,而且不可靠,但是江幫主就覺得綠林好漢終究是好漢,隻要感情處的好,平時控製得力,問題並不大。


    如何處理外來武裝和地方勢力的關係,這一直是政治中的一門重要學問,大到亂世梟雄裂土自立,小到晁蓋團夥落草梁山,都離不開這個問題。


    江幫主去湘西也是一樣,人生地不熟,盡管湘西是個鳥不拉屎的僻靜所在,但是如果不跟當地勢力搞好關係,難免不被他們賣了。所以江幫主現在就就充分重視這個問題……


    江幫主這津津有味的瞑想突然被擾亂了。馬素貞像一個影子似的踅到他的麵前,在相離三尺許的地方站住了,很惶惑不安似的對住他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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