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愣了愣。  五條悟很難得會有這種情緒。但是他也理解五條悟,無論如何,在這兩件事之間選擇都有些難為人。當初的夏油傑也麵臨這樣的選擇,一方是愚昧的村民、腐朽的咒術界,另一方則是相依的夥伴、並肩的摯友。如果不是五條悟及時察覺到夏油傑情緒的脆弱,出任務的時候就在夏油傑的身後……  恐怕夏油傑也會走上不一樣的道路,做出不一樣的選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教育來改變咒術界,創造咒術界的下一代。  而素來目空一切的五條悟能發現夏油傑的不對勁……  “我們很小就認識了,當年他和我吵得很兇。”  五條悟說:“有天他忽然派人過來和我說,自己不去咒術高專了。我去找他的時候,發現他跟在他那個沒用的爸爸身後,接受禪院家的繼承人位置……他家那群老頭子是真的討厭,真可惜現在還活著,希望哪天吃橘子噎死了。”  咒術界的那群上層們都是一個德行,禪院家的也不例外。  夏油傑皺眉,不解:“但是當繼承人和上高專不衝突吧?”  畢竟五條悟就是最好的例子。  “是不衝突,所以我現在都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我想了想,當時還以為是他當著禪院家的麵和我演戲……反正他那群家人也沒一個看得慣我的。結果他真的沒來高專,發的消息也不迴,打的電話也不接……”  五條悟沒說下去,但夏油傑已經想到了結果。  按五條悟當時的那個臭脾氣,不炸了才怪。五條悟鐵定賭氣也不和禪院尚也聯係,結果再收到消息的時候,就是禪院尚也的失蹤。五條悟又怎麽會接受?  是那麽久的朋友啊。  可一切都來不及了。就算五條悟怎麽後悔,也都來不及了。或許正是因為這件事發生了,五條悟才會開始在意身邊人的心情,早早地注意到夏油傑的心事。  “他是專程來看我的,我知道。”  聽到這句話,夏油傑迴頭看五條悟。五條悟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說出的一字一句也極為平淡。  “其實那些東西都不重要吧,悟?”夏油傑問。  五條悟的目光移到夏油傑的身上。  “對於這個問題,你的心裏應該早就有答案了才對,”夏油傑看著他,“不是嗎?”  夏油傑了解五條悟。  這個人做決定從來不會多耗費時間,如果有兩邊放不下的事情同時讓他選擇,五條悟隻會兩個都要。畢竟他現在已經是個成年人了,還需要做什麽選擇?  他又不是沒有實力。  “被傑發現了啊——”五條悟拉長聲音,重新戴上眼罩,愉快地吹了個口哨,“嘛,不過最起碼還是得和你說一聲的。因為剩下來的這些事都得暫時拜托你了,如果那邊的人要找我,讓伊地知幫個忙吧?”  夏油傑:“……”  伊地知真的好慘,被夾在五條悟和那群咒術界高層之間生活實在是太難了。  “其實我也挺好奇的,”夏油傑麵不改色,“你確定不需要幫忙嗎,悟?”  五條悟的工作量可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就算是夏油傑也肯定會累,雖說現在有了新生入學能夠分擔一二,但是夏油傑也想放假,他已經很久沒有陪美美子和菜菜子出去玩了。  五條悟頓了下,笑著說:“……校長知道恐怕會瘋吧?”  雖說最近的任務並不多,但能交給五條悟的咒靈肯定都會挺麻煩的。如果連能接手這些任務的夏油傑也走了,那麽夜蛾正道肯定會抓狂。  “禪院他身上的事情應該挺麻煩的吧?”  夏油傑一臉坦然:“他隸屬於禪院家,禪院家是咒術界的家族,那麽這件事肯定有關咒術界。這樣的話,你肯定不能坐視不管,而我這麽多年都沒有一次休過假,至於那些任務……那群老橘子不是養了一堆咒術師嗎?讓他們去練練也不錯。”  省得他們一天到晚想辦法找夏油傑和五條悟的麻煩。  “還得和硝子說一聲,讓她幫忙多少看著點。”五條悟想了下,和夏油傑一起往高專醫務室的方向走了過去,“注意那些學生,免得那群老橘子對他們手腳。”  五條悟:“唔——不對。如果將尚也迴來的消息放了出去,那麽那群人應該會驚慌失措,自顧不暇吧?等到那時,他們就根本沒有空來找這些孩子的麻煩了。”  即使過了十多年,那個場景也格外清晰。  十五歲的五條悟氣勢洶洶地殺到禪院家,“六眼”根據術式殘穢找到禪院尚也最後出現的場景。那是一處禪院家所謂的密室,深深藏於地下。推開門,五條悟親眼看到的隻有一張冰冷的鐵床,上麵的血跡已經幹涸。血跡爬滿了整張鐵床,與鐵鏽糅合在一起,像是許多條扭曲的蛇,不見天日。  鐵床上空無一人,隻有四個不知是用什麽材料製造的手銬與腳銬。五條悟湊上去看了看,已經使用很久了。而在鐵床旁,碎得不成樣子的刀片落在地上,五條悟撿起來拚了拚,眼尖地在一處刀片上發現禪院尚也做的標記。  是禪院尚也的刀。  ……至於五條悟為什麽知道?  因為這正是他和禪院尚也一起無聊的時候想辦法刻上去的啊。  但五條悟並不認為被囚禁在鐵床上的人會是禪院尚也。禪院尚也的術式是所謂的“幻術”,逃跑再方便不過了。禪院家的這群人又沒有五條悟的“六眼”,想抓到他簡直太難,是根本做不到的事。  而且禪院尚也是禪院家的繼承人,禪院家再怎麽混賬,也不會對他們的繼承人做出這種事。  不過……禪院尚也確實來過這裏,這裏有著他施展術式留下的殘穢。對此,禪院家給出的解釋是,禪院尚也在這裏遭受到不知名詛咒師的襲擊,所以碎了刀。  至於這間密室的用途……禪院家說是為了懲罰不聽話的家族成員。  實際上怎麽樣,每個人心裏都門清。  咒術師的咒力和大腦的關係到現在還沒人摸清。雖說這種研究表麵上看太過血腥,但耐不住這些咒術師家族底下偷偷研究,畢竟一旦有了成果,肯定有好處。他們忌憚五條悟,害怕未來的咒術界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而禪院尚也,隻是維護這個秘密的犧牲品。第20章   “亂步大人想問一個問題。”  江戶川亂步停住腳步,看著眼前的青年。他抿了抿唇,糾結了一下才開口:  “……那個遊戲是隻有‘死人’才能參與的嗎?”  他已經盡量委婉,沒有衝上去直接問禪院尚也現在是活著還是早已經死了的。畢竟有津島溫樹的例子在前,似乎禪院尚也早已死去這件事,對江戶川亂步來說也不是那麽難接受了。  那如果是這樣,這場遊戲是不是隻是神的一時興起?  一時來了興致,將已經死去卻又有著牽掛的人拉迴世間,然後看他們為了彼此重要的人活下去而戰鬥……江戶川亂步覺得自己發現了這場“遊戲”的真相。江戶川亂步喜歡探尋真相,可當他真的得出結論的時候,卻全然沒有往常的興奮和得意。  江戶川亂步慢慢地唿出一口氣。  說實話,他現在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當江戶川亂步推測出,和津島溫樹一起參加“遊戲”的玩家都是些本不應該死去之人,每個人都在為自己重要的人而戰鬥這件事,江戶川亂步就再也沒有辦法將這場遊戲看成一次有意思的案件了。  “這麽說來,你們的敵人也是……?”  津島溫樹和禪院尚也是玩家,那麽玩家的敵人自然也是玩家。既然是玩家,就應該也和他們一樣,擁有這場遊戲的入場券——徘徊於世間的、不舍得離去之人。  那所以這場遊戲的意義是什麽?背後的“神”真的是神嗎?還是什麽以他人的痛苦為樂的異能力者?  五十嵐楓:“……”  啊這,我抹黑我自己?  好像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已經憑空捏造出了一個遊戲,自然要有一個所謂的幕後黑手來背鍋。隻是這麽一想,五十嵐楓未免也太過於忙碌了,畢竟所有的角色都是由他一個人來扮演的。  話說他明明現在是暑假,正好是享受假期的時間……嘛不過算了,反正不睡覺對五十嵐楓來說沒多大影響。而五十嵐楓暫時還對這個遊戲挺感興趣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說的沒錯。”  禪院尚也這話一出,不僅僅是江戶川亂步愣了下,就連一直沒出聲的伏黑甚爾也沒能忍住,開始詢問這是怎麽一迴事。  禪院尚也懶懶地掀了下眼皮:“吵死了,甚爾。”  伏黑甚爾:“……”  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但不管怎麽樣,單從表麵上來看,禪院尚也這個家夥完全不像是對他有多深感情吧?怎麽會有弟弟對哥哥兇成這個樣子?  看看隔壁家的太宰兄弟,又看看自己家的這個弟弟。伏黑甚爾一時啞然。  可要說不滿……那倒也沒有。  因為禪院尚也是無人可替代的。  “津島溫樹那個家夥確實是已經死了沒錯,這點你肯定得出結論了,哎那個家夥失憶就是麻煩,有好多情報必須得透露出去,”禪院尚也咬了口冰激淩球,當然還是江戶川亂步請的客,含糊不清地抱怨,“我目前……勉強應該算是活著?”  勉強活著這句話,有很多種不同的解釋。  江戶川亂步的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猜測,比如禪院尚也重病纏身、又比如他全靠著複活伏黑甚爾的信念才活下去,但這些可能都被江戶川亂步給排除了,最終剩下的那個結果……著實令人難以開口。  江戶川亂步看向禪院尚也。他們已經離開了小巷,繼續逛著商業街。禪院尚也邊舉著甜筒,邊對上來想要聯係方式的女孩子們搖搖頭解釋自己沒有手機。因為穿著奇怪的衣服,禪院尚也還被誤認為是什麽coser,被許多人追著要合影。禪院尚也來者不拒,甚至每張合影的pose都不一樣。  但禪院尚也答應的原因並不是什麽好脾氣,而是他相當享受這樣的生活……被眾人簇擁的、耀眼的生活。  禪院尚也送走了正值青春的女孩子們,看了眼江戶川亂步。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領,隨口說出了江戶川亂步心中想的那個答案:“因為我現在不算活著,也不算死了。”  五十嵐楓看著“禪院尚也”馬甲上麵板的debuff,歎了口氣。  這幾個馬甲都有著各種各樣的永久debuff,津島溫樹馬甲的debuff是“病弱”,身體會定期發病,並且無法被藥物所治愈。而禪院尚也馬甲的debuff則是——“倒計時”。  該debuff存在期間,馬甲無法受到任何外力作用影響複活,倒計時一結束,該馬甲永久損毀。  “津島他已經死了,但是死了能複活,如果真的被他得到遊戲的勝利,他可以實現這個願望,以後就能一直陪伴在那個叫什麽……太宰身邊了。不過他現在根本就不知道這點,還以為自己如果輸了會牽連弟弟,沒想過贏了會怎麽樣,下次見麵得告訴他這件事,他才會打起精神來戰鬥。不然同盟態度消極,我可是很苦惱的誒,”禪院尚也又咬了口冰激淩,“但是如果我贏了,對‘神’許願想要我自己活過來。”  禪院尚也笑了下:“我不能複活,也不能恢複以前的生活的。如果說我死了……我還有段日子呢。仔細想想,在這點上我比津島溫樹強誒?”  “所以說我才決定把這個願望勉勉強強地讓給甚爾,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我是什麽爛好人吧?”禪院尚也驚訝地指著自己,“可從來沒有人這樣說我過。”  他的用詞很尖銳,是說給江戶川亂步和伏黑甚爾一起聽的。伏黑甚爾清楚,禪院尚也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他是個糟心程度不亞於五條悟的小混蛋。可也正是如此,當他說出自己的目的是為了讓伏黑甚爾複活的時候,伏黑甚爾才會一下子什麽都說不出口。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誰又比誰強呢?  過了許久,伏黑甚爾才問他:“……我現在有什麽能幫你的嗎?”  無論如何,伏黑甚爾都不會讓禪院尚也一個人去麵對這場戰鬥。他甚至已經開始悄悄地打算,怎麽哄著禪院尚也將五條悟給拐過來摻一腳了。隻要禪院尚也肯和五條悟聯係,五條悟那家夥不可能不來。  在伏黑甚爾的印象中,五條悟和禪院尚也從小好得天天穿一樣款式的衣服,就連溜出去打遊戲也是同時跑路,倆人除了各迴各家吃飯睡覺之外就形影不離。有這樣的關係在前頭,而且五條悟還殺了伏黑甚爾……他沒理由不來。  五十嵐楓當然知道伏黑甚爾現在在想什麽。  為了各個馬甲的戰力平衡,五十嵐楓也沒少花心思。津島溫樹的異能力雖然副作用極大,但幾乎一擊必殺,根本逃不掉。他後麵還有著一整個武裝偵探社當智囊和打手,裏麵專業寫劇本的就有兩位。禪院尚也與之比較就要寒磣得多,術式“幻術”即使恐怖,可他其實隻有一個人……  哦,還有個伏黑甚爾。  不過有和沒有,好像也沒什麽區別。這位武力外掛到現在還是個靈魂,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禪院尚也的耳邊吐槽這個吐槽那個,然後迴憶自己過去的小白臉生涯。  那當然不能這樣做,這樣做的話,禪院尚也的勝算就太小了。可是以禪院尚也這個嘴硬的性格,要他去找外援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隻能等五條悟自己找上門來。  不過,五條悟肯定會主動來找禪院尚也的。五條悟就是那種“你不讓我做我偏要做給你看”的人,不可能因為禪院尚也的阻止就停下腳步,那也太小看他了。  既然禪院尚也和津島溫樹這邊的勢力已經成型,那麽五十嵐楓自然要將重點放到他們的“敵人”身上。所謂的敵人,不過是剩下的兩個馬甲罷了。隻是這兩個馬甲的實力都有些超模,而且和這兩個馬甲有著密切關係的人……也全都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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