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汪祿麒、徐楓都是一愣,怎麽?原來是真賭運氣啊!李魚心有餘悸的說道:“這麽說,我是差點就輸得脫光光遊秦淮河?”


    沈今竹點頭說道:“是啊,不過你運氣實在太好了,眼瞅著要輸了,那花船不知怎麽有人打架靠岸,你險勝了曹核。”


    李魚大叫道:“啊!我當時瞧著你一副心有成竹的樣子,還真以為你和船上的人有暗號聯繫呢,你怎麽可以真賭啊,萬一我運氣不夠好,今夜脫光跳河的就是我了!”


    沈今竹也生氣了,說道:“傻乎乎被曹核逼的定下三局兩勝的是你、巴巴請我來幫你賭骰子的是你、說一切都由我說了算的也是你。我當時隻是說曹核欺軟怕硬,是個名副其實的核桃,我們首先在要氣勢上壓倒他,數落他、侮辱他、越是用力踩他的麵子,他就越不敢和我們撕破臉,越是膽怯。正所謂兩軍交戰、攻心為上,我們在攻心上取得優勢,哪怕是運氣差一點,賭輸了,也是輸人不輸陣!曹核也不敢做的太過分了,我什麽時候說過一定會贏?”


    “你是個大男人,以前家裏是漁民,能走路時便會遊水,又是大晚上的,脫光衣服遊秦淮河怕什麽?我想痛痛快快的遊秦淮河還不能呢。虧你叫我三哥,我可沒有你這種毫無擔當的四弟。”


    沈今竹脾氣一上來,雙眸戾氣頓起,眼裏像是藏了一個小怪獸,李魚瞧著有些害怕,忙認錯道:“是我一時性急,說錯話了,給三哥賠不是。”


    汪祿麒也上前調停,說道:“好啦,都是誤會,別傷了兄弟感情——這家店有一道菜烤肘子特別好吃,先鹵熟了再放到細火上慢烤,烤的蹄筋慢慢從肌理裏頭爆出來,可好吃了,我爹爹一連能吃四個呢,你們要不要嚐一嚐?”


    這時,從開頭就一直沉默不語的金陵小霸王徐楓終於吐出一個字來,“好。”


    第55章前妹夫勇救大舅子,遺貴井變成妖怪井


    沈義然怎麽也想不到,前任妹夫白灝居然會為自己出頭,還斯文掃地的學市井小民揮起了拳頭打架了。


    事情發生在華燈初上時,沈義然看著眾星捧月般的白灝,心裏很不是滋味,官ji鳴鸞送了新泡的天闕茶也覺得無滋無味,幹脆又要了一壺桃花酒自斟自飲起來,形影單隻,獨酌無相親。


    這花船心情不好的不止沈義然一人?是誰?正是官ji佩玉,都說另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佩玉被沈義然揭了老底,心裏很是不痛快,時刻想著如何整一整他,此刻見沈義然一人在船頭喝悶酒,頓生了一條“美男計”來。


    她將一個相熟的恩客悄悄招手過來,指著船頭的沈義然說道:“你這幾日不是想尋一名能說得上話的契弟嘛,你看,此人可入得你的青眼?”


    契弟並非是結義兄弟,而是男子間若互相愛慕有意,便認為契弟,有夫妻之實、無夫妻之名,有那張揚同性伴侶甚至會聘請媒人、擺酒設宴,互換庚帖等儀式來表示對伴侶的誠意,此風盛行福建,大明各地也有為之。


    都說燈下看美人,美人越看越美,沈義然本來就生的好,加上穿著粉色程子衣、大紅高底紅繡鞋,又塗脂抹粉的,在料絲燈下獨酌的樣子很是風流俊雅。那恩客是個葷素不忌、男女不限的主,這幾日玩膩了官ji,想換換口味,去南風館尋小倌,又嫌棄人家空有一副好皮囊,卻目不識丁,沒有情趣,便很想結一個相貌周正、誌同道合的秀才為契弟,以後雙棲雙飛、喝酒吟詩,豈不樂哉!而且男子分分合合都痛快,提了褲子便各奔前程,不像女人那樣磨磨唧唧的難捨難分,分手了還被強按上個負心漢的罪名。


    這恩客偷瞥著沈義然,頓時被驚艷住了,但還有些猶豫,他問鳴鸞,“此人可是與我一樣,喜歡與男子親昵?”


    佩玉笑道:“今日這花船上都是我們輕煙樓的紅牌,個個花容月貌、才藝了得,你瞧那些秀才眼珠兒都在我們身上打轉呢,唯有他目不斜視,方才佩玉姐姐去給他送天闕茶,他坐懷不亂,連茶都不要呢,獨自在船頭喝悶酒,你說說,他是否和你一樣?”


    啪啪,那恩客樂不可支,“肯定是了,他姓甚名誰?你與我引薦一下。”


    佩玉當然不會出去點破,她笑道:“我不認識他——這樣的人吶,也甚少來我們這花船上玩。他愛喝酒,你就拿一壺好酒過去和他套套近乎唄,怎麽了?像您這種慣看風月的人,還會打怵這個嗎?”


    恩客嗬嗬一笑,給了豐厚的打賞要鳴鸞拿一壺好酒來,他對著鏡子重新施了脂粉,描了眉毛,塗了口脂,還整了整衣衫,接過鳴鸞拿過來的一壺狀元紅,朝著船頭沈義然走去,鳴鸞看著恩客的背影,嘴角泛出一抹冷笑來:那壺狀元紅裏她偷偷摻進去輕煙樓特製的迷藥,這沈公子喝了,今晚必定與恩客采ju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了。


    沈義然孤單久了,突然被人熱情的搭訕,心下有些慰藉,暗想也不知所有人都趨炎附勢,圍在白灝身邊打轉嘛,這位仁兄就慧眼識英雄,與我相談甚歡,今晚湊份子的銀子不會白花了。


    那人一直勸酒,沈義然也豪慡的飲下,半壺酒下去,沈義然就覺得不對勁了,喂!我說,這位仁兄你手腳放的好像不是地方,啊,登徒子!


    沈義然又氣又羞,欲推開此人的糾纏,這才發現自己腿腳無力,那人還以為沈義然是欲拒還迎呢,乘機將沈義然抱起,低聲道:“契弟,你喝醉了,哥哥帶你迴房休息。”


    契弟!沈義然這才明白對方是在圖他的色了,他憤然罵道:“胡說八道!我何時要做你的契弟了?你愛男色,金陵城有的是福建小倌,在這裏胡攪蠻纏做甚?”


    沈義然一邊大罵,一邊拚勁全力掙紮,就在這時,一個人過來將那人扯開,還順勢給了一老拳,“大膽yin賊!敢在此處撒野!”


    沈義然無力的靠在甲板欄杆上,發現給自己解圍的居然是白灝,他喝了幾杯酒,覺得有些氣悶,便來船頭清醒清醒,恰好撞見這一幕,便衝過去給前任大舅子解圍。白灝騎在那人身上,好一頓打,那人鬼哭狼嚎的,直說冤枉,這動靜鬧的太大了,官ji、秀才還有龜奴都湧到甲板上看熱鬧,鳴鸞見佩玉鬼鬼祟祟躲在人群中的模樣,立刻猜出了原委,擔心被說破壞了輕煙樓的名聲,便趕緊吩咐船夫靠岸,將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客人送到岸上醫治。


    眾人退散,白灝婉拒了蘇州同鄉的邀請,獨自在甲板陪著怒氣未消的沈義然,鳴鸞提了一壺摻著解藥的醒酒湯來,白灝接了,親自給沈義然滿斟了一碗,還送到他唇邊,沈義然本來要拒絕的,可是現在他四肢無力,連茶碗都拿不穩,隻得就著白灝的手喝了,白灝欲將他扶到艙內臥房休息,可是沈義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聽“臥房”二字本能的打起寒戰,擺手道:“臥房憋悶,我就在甲板上醒酒,這裏風大,涼快。”


    雖說已經入秋了,但是秋老虎依舊厲害,就等著一場秋雨一場涼了,白灝剛才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書生意氣爆發時也不能小覷,揮著王八拳將登徒子臉上打的稀爛,也是汗流浹背,甲板上的風正涼快,便將沈義然扶到龜奴搬的一個躺椅上躺下,自己則坐在躺椅上給沈義然搽汗餵醒酒湯。


    在仇人麵前出糗、還被仇人所救,沈義然覺得今天這臉丟大發了,便別過臉去不肯喝,說道:“白公子是舉人老爺,又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怎能由您親自充當灶下婢洗手作羹湯?隨便叫個人來幫忙就是了。”


    白灝說道:“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五年前我被縣學推薦來國子監學習,有幸和你住在一個屋子,你我一見如故,成為知己好友。我初來金陵,人生地不熟,又年輕氣盛,得罪了權貴,是你出麵擺酒調停,我才能繼續在國子監安心讀書、才能順利中舉,說起來,你才是我的大恩人呢,要不是——沈兄?你怎麽了?可是覺得身體不適?”


    沈義然並沒有注意聽白灝的肺腑之言,他瞪大眼睛看著岸邊的高大的三層河樓,心想站在河樓最高層,最中間的那個小小少年,模樣很像堂妹沈今竹啊!再放眼一瞧,看到站在堂妹身邊的李魚、汪祿麒、徐楓三人,更是確定心中所想,暗道:這四人怎麽會在這種地方?堂妹由二姑姑接到瞻園教養著,說是要教出一個名門淑女來,怎麽還越教越野了?上月過了中元節,就是十二歲的大姑娘好吧,怎麽和三個男子在夜間外出?真是太過分啦!


    因關心堂妹,沈義然便拉著白灝的胳膊站起來,還靠在他身上往欄杆走去細看,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猛地見沈今竹所在的三樓河房上突然有個少年翻到了欄杆外麵,還脫下衣服,赤條條的往秦淮河裏跳!


    這是誰家的臭小子啊!居然敢在我堂妹麵前行如此猥瑣之事,簡直豈有此理!白灝也見到這一幕,不過他隻是三年前見以二姐夫的身份見過黝黑精靈般的沈今竹一次而已,此時沈今竹早褪去了童年的稚氣、相貌白皙精緻,白灝當然認不出來了,他看見有人裸身從三樓往河水裏跳,隻是覺得有意思,連連笑道:“定是金陵紈絝子弟在此打賭鬥狠,輸了就赤身橫渡秦淮河,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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