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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一天自然是狀況百出。


    大家都沒什麽實際經驗,包括寧澤也是。在營門口操場裏列隊,寧澤隻是指導了站姿標準和稍息立正等口令,卻沒防備兩列擠在一起會出毛病。


    張長武最先使壞,趁人不備去撓旁邊對方的弟兄,人家一碗水當頭淋下。引得大家笑作一團,張長武還洋洋得意舉手示意對方違規。結果被監審官嚴厲指出屬於惡意作弊,當場要求五十個俯臥撐,而他的領隊,一個叫劉大山的,也開張鴻發做了二十個。


    劉大山心頭窩火,堪堪做完,就對準張長武屁股重重一腳。誰知這也犯了新規矩,不準隨意打罵成員,又被單獨罰了五十個。


    還有就是一通亂,要麽沒理解號令,喊向後轉,有的左有的右,或者幹脆轉圈玩兒;要麽叫稍息,差點弄個一字馬;要麽讓向前看,連脖子都伸出去。


    寧澤的意思,就是在處罰裏加深印象,在處罰中吸取教訓。於是一個上午,兩列的領隊,那真是叫做一個慘。俯臥撐做到最後,隻能趴著動彈不得。而韓世忠要不留情,每次歇夠三十息就要接著做。


    兩列隊員們從竊竊偷笑漸漸變得麵容尷尬,到最後一臉的慚愧和內疚。而兩位領隊,一個劉大山,另一個王六斤,已經沒力氣咒罵這些撮鳥。隻憑一口氣咬牙支撐,腦子裏亂哄哄都是寧澤無情的話:“身為領隊,沒能力管束下屬,沒魅力讓大家敬你愛你,你就是廢物,就是懦夫!”


    他們可以承認自己管不了下屬,卻不能承認自己是懦夫,是廢物!


    兩列隊員的淚水漸漸模糊了眼睛,鼓起的腮幫子在傳達著他們的激動和愧疚。


    “報告,小的想替領隊接受處罰!”終於,有一個士兵看不下去了,流著淚水站出來。


    “報告,小的也願意!”


    “小的也願意!”


    ······


    越來越多的大聲叫喊,每個人都充滿自責和一種神聖的團隊榮譽感。


    站在營房台階上的韓世忠背負雙手靜靜看著這一切。他又何嚐不是心神激蕩,雙目充血?


    卻隻能用低沉的聲音告誡眾人:“這是一種集體榮譽,隻有每個人都把這份榮譽視為自己的生命,才能讓咱們前鋒營第五隊變成一隻蓋世先鋒,所向披靡無往不勝。而達到這個目的的關鍵,就是領隊必須接受遊戲規則,必須接受所有的處罰。你們心疼領隊,那好,就自己做到最好!”


    才一個早上下來,兩列兵卒都分別擁向自己的領隊,哭成一團!


    韓世忠搖頭歎氣,對身旁無動於衷的寧澤說道:“兄弟,你這法子看似平常,沒想到卻恁狠!”


    “嗬嗬,男兒有淚不輕彈。能讓他們哭出來,就是第一步目的達到了。”寧澤平靜說道。誰也不知道他漠然的表情下在想些什麽。


    拖著慵懶的步伐,寧澤朝自己的小宿舍走去。


    看著韓五哥半點不走樣地執行他的計劃,寧澤也就放心了。至於那些丘八背後議論自己說作為一個隊副居然什麽都不幹袖手旁觀,他根本不在乎。心說老子是軍師、是謀士,是規矩的製訂者,但絕不會是執行者,更不可能自己去守那些規矩。特麽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道理都不懂麽?活該當一輩子丘八!


    宿舍外邊早就沒有了看守的兵卒,所以寧澤才得以大搖大擺把兩個女士領進門去。一來是張好張公公答應了給他充足的自由,二來也是因為修複古貼的任務已完成,沒必要防著他盜竊文物潛逃了。


    想到這裏,寧澤有些疑惑,怎麽好幾天都沒見到張公公了?莫非這老兔子答應自己的事兒做不到,幹脆來個老將不會麵?要是這樣還好點,就怕時間一長,人情就淡了。【ㄨ】


    剛來那兩天,他急著要迴湖陽。可現在接了王淵的任務,又結識了韓世忠和梁紅玉,他覺得自己使命在肩,此時迴去,還真有些不合適。忽然,眼前浮現出兩個身影,一個安靜,一個跳脫,一個溫婉如水,一個神采飛揚······漸漸地兩個身影又合二為一,卻越來越模糊,離自己越來越遠。


    是梁紅玉開的門,雙手沾滿了麵粉笑道:“來了?”


    寧澤探頭探腦進去,看見何紅菱背對自己,一身昨天顯得十分肥大的軍服,一夜之間已經妥帖合身,正在炭火上支起一口鍋子,不知弄些什麽。


    “她沒事了吧?”寧澤扭頭悄悄問梁紅玉。


    梁紅玉笑著搖頭:“不知道,你自己去問。”轉身走到一邊和麵去了。倆女人真有辦法,把他裱畫的大壁放下來,成了案桌。


    “咦,在做啥呢,聞著挺香!”走倒何紅菱身後,誇張地猛吸一口氣讚歎道。


    何紅菱一臉堅貞不屈的表情,根本懶得看他。


    “哎,差不多得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寧澤嬉皮笑臉,還伸手拐拐她。


    啪,一團捏好的鍋盔砸在鍋上,柳眉倒豎轉過身來:“你做什麽了不是故意的?”


    “呃,不就是叫了你兩聲何女俠麽,其實也沒甚大不了的嘛,是不是啊紅玉師姐?”他不敢看何紅菱的逼視,急忙躲閃。


    梁紅玉不配合地笑道:“這個我可不懂。呃,腰累了,出去轉轉。”說完自顧自出了房門。她身材本就高挑,一身軍服穿在身上,很有些威風凜凜的樣子,又化了裝。出門還真不容易認得出是個女的。


    咣當一聲,房門關上。屋裏空氣瞬間凝固。


    寧澤伸著脖子四處打量:“嗯,還不錯,幹淨多了。唉,你們要是不來,我這兒真成了個狗窩——”


    “你少打岔,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嫌我煩了?”何紅菱幾大步衝到他跟前,仰著頭瞪視。寧澤急忙轉過頭去看著牆壁:“怎麽會呢嗬嗬,我歡迎你們還來不及。咱什麽交情?哪至於。”


    “哼哼,”何紅菱冷笑兩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不是怕我師姐跟著我們一起跑掉,你會幫我們?你巴不得我走得越遠越好,是不是?”


    寧澤一攤手:“這你就冤枉我了。話說你師姐是那麽不講義氣的人麽?況且人家又識大體,又善解人意——”


    “是啊,她識大體,她善解人意,我就小氣,我就胡鬧,我就讓你煩了是不是?”這小母老虎,聲音越來越高。


    “噓,你小聲點兒姑奶奶,怕人家不知道軍營裏藏了女人是不是?”嚇得寧澤趕緊瞪眼警告她。


    “我不怕,反正你就是怕我賴上你,索性被抓了去。來人啦,來看啦,軍營裏藏——嗚——嗚!”


    情急之下,寧澤一把摟住她脖子,狠狠地用自己的嘴去堵何紅菱的嘴。


    何紅菱腦子轟地一下,意識頓時模糊不清。


    一身武功的何紅菱,就此被寧澤的迷魂大法弄得全身癱軟,雙手垂下不知如何是好。隻是迷迷糊糊覺得一股強烈的男子氣息衝向自己,還有一條毒舌朝自己嘴裏襲來。


    她不由自主輕啟檀唇,任那毒舌予取予求地進出著,糾纏著······,漸漸地,雙手掛在對方的脖子,踮起腳尖,迎合著他。


    寧澤想堵人家的嘴,沒想到嘴堵上了,自己似乎也迷糊了。他閉上眼睛,熟練地享受著這一切,雙手在她背上緊緊撫摸,揉捏著。


    “咳咳、咳咳!”直到門外有人大聲咳嗽,倆人才像觸電似的彈開。卻都紅著臉誰也不敢看誰。


    咳嗽夠了的梁紅玉施施然走進來:“咦,這怎麽迴事?一左一右倆猴屁股的說?”


    “噗!”寧澤被自己口水嗆著,訕訕笑道:“師姐真會說笑話,那什麽,我出去一下!”說完落荒而逃。梁紅玉在身後輕笑:“迴來吃飯,我師妹親手做的鍋盔!”


    匆匆走了一二百米,寧澤終於恢複理智:“去他娘的這叫什麽事兒?不是告訴過你別亂來別亂來嗎?這狗腦子!”一邊說一邊扇自己耳光。


    玩笑可以開,忙可以幫。可這麽做,對得起湖陽那位麽?柳清思窗前最後一眼的堅決癡情,寧澤閉上眼睛就心痛。


    對不起一個就夠了,現在還招惹了第二個,唉!


    “喲,寧二郎幹嘛抽自己啊?這是怎麽話說的,嗬嗬!”


    寧澤急忙抬頭,張好張公公正在兩個小黃門的伺候下,眯著眼朝自己笑呢。


    “嗬嗬,張觀察好。給你老人家施禮了!”寧澤急忙走過去躬身唱個肥喏。


    “哎,免禮免禮,你跟雜家什麽交情,哪還來這套虛的?”張好一把扶住:“幾天沒來看你了,沒怪雜家吧?”


    “哪裏哪裏,觀察大人日理萬機,心裏能惦記小人就已經知足了,不敢奢求,不敢奢求!”寧澤嘴上謙虛,心裏卻說,好歹你特麽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翻臉不認人呢!


    張好笑道:“小兄弟真會說話,以你這天分,要是想著圖個長進出身,進了宮去,保管——”


    “嗬嗬,多謝觀察栽培,小人暫時沒那打算。以後若有需求,再來仰仗觀察!”嚇得寧澤一身冷汗,這要真被他瞄上了,那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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