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白七聽完裴遠揚的講述暢笑不止,笑聲開始聽來爽朗豪邁,但漸漸的讓人覺得刺耳難當,如芒在背,到最後那笑聲中竟似充滿陰森恐怖,跟本不似一個人在笑,而似一個厲鬼在夜色中嚎哭,淒厲。尖刻,聲音從絕頂之上傳出數十裏,讓人不寒而栗。裴遠揚在一旁更是聽的膽戰心驚,他從沒見一個人可以笑的如此爽朗。而又淒慘悲涼,再看白七那張如鬼似魅的臉,此刻在他盡情的暢笑下早已變形走樣,恐怖異常。好容易白七止住笑聲,道:

    “哈哈哈,童芝政啊童芝政!你果然是條響當當的漢子,是個不折不扣的英雄,老夫費盡一生心血能將你如此一個人物打倒,快哉!快哉!”說完,痛飲幾口梅馨紅。待飲畢,對裴遠揚道:“不過如此說來,童芝政並非你親手所殺?”

    “遠揚無能,沒能親手手刃仇人,愧對生母及裴家上下英靈。”裴遠揚默然道。

    “嗬嗬,揚少爺白七今日再告訴你一秘密,一個埋藏在我心底十八年的秘密!”

    “什麽秘密,遠揚願聞其詳。”

    “這個秘密就是十八年前血洗裴家寨。殺你生母。毀你家園的並非童芝政!”

    “啊!什麽?不是童芝政?”裴遠揚聞聽此言著實大吃一驚,自己十八年來嘔心瀝血苦練武功,心中所想無時無刻不是為了要親手殺了童芝政為裴家報仇,十幾年來自己背負這份血海深仇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時時刻刻都在算計如何殺掉童芝政,十幾年的黃金般的青春年華都獻給了這份深仇,可道頭來卻說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勞的,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一廂情願的想當然,任誰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是童芝政?這怎麽可能?不是童芝政又會是誰?”

    “殷容,非是童芝政,而是當今丞相殷容!”白七斬釘截鐵的道。

    “殷容?”

    “對,正是殷容,殺你全家,滅你全門的正是殷容。”

    “七叔你一定是在和揚兒開玩笑!我裴家與殷容近日無仇,他日無冤,他為何要對我裴家下此毒手?”

    “哈哈……無冤無仇?你可聽說過官場如戰場,政敵如死敵嗎?”

    “知道又如何?我裴家謹尊祖訓已幾世無人為官,何談政敵之說?”

    “裴家當真無人入朝為官嗎?”

    “這還有假!”

    “好,我且問你,你可知那位三十於年前與童芝政有著傳奇姻緣的女子是誰?”白七雙眼放光,狠狠的盯著裴遠揚不動。

    “她是誰,我如何便知?”

    “這名女子乃是姓裴,喚作四娘,裴四娘是也!”白七把裴四娘三個字說的尤其響亮。

    “啊!”裴遠揚又是一聲驚唿,白七“裴四娘”三個字一出口,裴遠揚心中一愣,緊接著腦海中如一道閃電劈過,整個人愣怔著倒退了幾步,口中喃喃道:“是……我……我……娘?那童芝政豈不是……”裴遠揚不敢再往下想象。

    “不錯,童芝政與那裴四娘曾生有一子,名叫裴遠揚!”

    裴遠揚聞聽此言,心中猶如一道炸雷閃過,隻覺雙腿一軟竟癱坐在地上,口中仍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沒錯!裴四娘就是你的親娘,而童芝政就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其實應該叫童遠揚!”白七依舊口氣咄咄逼人,每一句話都如尖刀般刺在裴遠揚的心口。

    “胡說!你胡說八道!我爹早在我出生不久就被征召入伍戰死沙場了,這是我娘親口對我說的。”

    “哈哈……好一對癡情男女。當年童芝政與裴四娘完婚不久就喜得貴子,嬌妻幼子童芝政本該知足,在小山寨中安享此生。可時日一久,童芝政開始整日唏噓哀歎,四娘知道他的心事。想童芝政心高誌遠,又學識淵博。遊曆甚廣,所謂學而優則仕,如此人中之龍,又豈會久遊淺水,終有一天會雄展高飛,成就一番事業,裴家寨又豈是童芝政的久居之地。可裴家有祖訓裴家子孫不得入朝為官,童芝政既入贅裴家就是裴家的人,裴家的人就得遵從祖訓,裴老太公聽說童芝政有從政之意頓時勃然大怒,斷然拒絕,說道:若入朝,永世不得再入裴家門!以童芝政的為人決計不肯拋妻棄子獨本錦繡前程,可四娘更是女中豪傑,比那世間男子的見識更多三分,她既知留不住心,留住人又有何益。終於”折柳亭“送夫遠遊。童芝政一走,四娘思夫日切,正是: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四娘知道,童郎此去就是與裴家決裂,恐無歸期,徒勞哀思終是無益,為免於勾起傷心事就告訴他們的兒子,說其父早年隨兵出征戰死沙場了。”

    白七說完,低頭看著地上麵無表情的裴遠揚道:“如何?還不相信!”

    裴遠揚當真是呆若木雞,整個人宛若一節枯木,雙眼慌亂無神,麵無血色,表情時而痛苦時而呆滯,唯有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語:“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騙我!你騙我!”

    白七見其如此,竟又開心的大笑起來。

    “既便如此,你為何又說是殷容殺我裴家上下的?你在血案當夜明明揀到了童芝政遺失的隨身玉佩了啊!”裴遠揚抬頭問道。

    “哈哈,童芝政一出世便鋒芒畢露,在仕途中高歌猛進,加之他為人正值不阿,免不了招人嫉妒,殷容便是其中一人。他二人一碰麵便如冰火不同器,結下不解之仇,殷容為人陰損,專使陰謀詭計,他派人多方打探童芝政的底細,終於得知童芝政在長勝山裴家寨還有一房妻子,於是就派人暗中監視。一次童芝政抓住殷容把柄在天子麵前參了他一本,結果使得殷容連降三級,殷容惱羞成怒,就連夜帶人血洗了裴家寨,致使裴家上下一十六口男女老幼無一幸免。而那塊童芝政的隨身玉佩乃是當年成親之時,他送於四娘的定情信物。”

    “不對!不對!那晚我去刺殺童芝政,童芝政明明承認了是他所為!”裴遠揚似乎又看到了希望,斷然反問道。

    “哈哈,天意,真是天意。那一日你去刺殺童芝政,結果偷襲未遂,你向他說明來意,他是如何應答的?”白七問道。

    “他說……他說……”裴遠揚神誌混亂,一時想不起童芝政當時如何迴答的。

    “他說是我對不住四娘,是我對不住裴家,是也不是?”

    被他一提醒,裴遠揚心中記起,確實說了這麽一句話,“對,對,他就是這麽說的,既然承認對不起我娘和裴家,就是承認了殺人之事。”

    “童芝政拋妻棄子,違背裴家祖訓入朝為官,此為一;童芝政在朝樹敵,以致禍及裴家滿門,此為二,有此兩條童芝政就說不得對不住四娘。對不住裴家的話嗎?!哈哈哈哈哈哈”說道這,白七又是一陣大笑,而後道:

    “你去與他尋仇,他得知你是他與四娘的兒子,他先有拋妻棄子遠遊不歸,後有在朝樹敵殃及裴家老小,你說要為娘親報仇。為裴家報仇,以童芝政的為人他自然不肯推脫他在整個事件中的罪責,再者,作為四娘的兒子和裴家子孫,你與他這個薄情寡義的父親為生母鳴不平。為裴家討公道,也在情理之中,萬般無奈中他隻能歎道:是我對不住四娘,對不住裴家上下。你不知此間原委,沒來由聽他說了一句是我對不住四娘,對不住裴家上下,自是認定他童芝政已然承認了十八年前那場血案確為他所為。哈哈哈哈,你雖與他相處三夜,但童芝政是個謙謙君子,加上他對不住你們母子在先,除非你心甘情願,他終不肯以血脈之親。生父之尊強要你承認他這個父親。所以,三夜之中,他隻是盡力補償他對你母子二人犯下的過錯,傳授武功。熏熏教導,最後甚至連畢生功力都傳授於你,而從未提及父子一事,以免讓你反感。而你心中雖百般迷惑,但他親口承認的事又豈會有假,他對你的種種異常之舉,你也皆認為是他妄想以此贏得你對他殺裴家全家罪責的原諒,結果陰差陽錯,你們父子二人三夜之中雖各言其事,卻又絲絲入扣,讓人毫不懷疑,當真是天意啊,哈哈哈哈……”白七講到這又忍不住大笑不止。

    裴遠揚聽到這,心中已如滔滔江河,風起雲湧。巨浪竄空。迴頭一想,白七說的豈無道理,自己去刺殺童芝政,他武功不知高我幾許,他非但不殺我,還對我百般遷就,傳授武功,殷殷教誨,這哪裏是一個殺人兇手在贖罪,分明是一個慈父在盡心教誨兒子,分明是個心懷愧疚之心的慈父在盡心求得兒子的諒解,可自己卻偏偏認定他……非但不能體會他的一番苦心,還咄咄相逼,出口言報仇,閉口言雪恨,童芝政他本是公德心極重之人,無人苛責的時候,他內心的自責已讓他憂心匆匆,不然如何便會在自己麵前提起“至愛”之人而老淚橫流,倘是有人再以此為要挾,對其橫加指責,他的內心又豈可承受,再者說了,這個對他不依不饒。對他的良心窮追猛打的人就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就是口口聲聲說代替四娘來向他“討公道”的他與四娘的兒子,試想被兒子如此痛恨指責,童芝政的內心該會是如何痛苦不堪啊,以致於最後心念已決,將畢生功力盡數傳於自己,而他自己卻心力耗盡……是我,是我裴遠揚親手逼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自己親手害死了親生父親……

    悠悠蒼天啊,你怎麽會開如此玩笑?讓我裴遠揚從此背上殺父的罪名!

    悠悠蒼天啊,你怎可如此戲弄於我?我裴遠揚畢生誓為家門報仇,到頭來我日日欲啖其肉。寢其皮的人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悠悠蒼天啊,你為何對我如此不公?與父暢談三日,上至為人處事。天地日月,下至武功書法,言盡人間事,卻為何隻字不提父子之實?

    悠悠蒼天啊,這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如此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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