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百裏渡月身上隻剩下了一套玄色的裏衣,領口處繡著暗金色的紋路,襯著霜白的長發,莫名顯出了幾分冷酷凜然。他被桑非晚放置在床榻上的時候,靈力一攝,直接將人拉上了床,然後如從前一般,抱著擁吻嬉戲,直到喘不過來氣才終於分開。 親完了,就該閉眼睡覺了。 百裏渡月目前隻學到了這一步。於是他如往常一般結束親吻,然後在桑非晚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眼睡覺,此舉倒讓桑非晚思忖著要不要進行下一步的手有些不上不下的。 “……” 三秒後,桑非晚慢慢收迴了準備褪去百裏渡月裏衣的手,靜默一瞬,忽然在黑暗中很輕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真是昏了頭了,居然真的想和百裏渡月做些什麽。 這個念頭的存在讓桑非晚感到了絲絲不安,就好像他已經不再像從前的自己,這不是什麽好兆頭。 桑非晚有些煩躁的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翻了個身,背對著百裏渡月。而百裏渡月因為閉關疲累,竟也未蘇醒過來。他從後麵抱住桑非晚的腰身,身形不安蜷縮成一團,忽然皺眉低聲囈語了一句:“別走……” 他說:“別走……” 言語中的哀求讓人一度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聽。 桑非晚似有所覺地迴過頭,卻見百裏渡月早已進入了睡夢中。隻是不知是不是因為缺乏安全感,眉頭皺得死緊,身形偶爾驚懼顫抖一瞬,像是做了噩夢。 …… 桑非晚閉了閉眼,不知在想些什麽,片刻後,到底還是靜悄悄轉過身,伸手把百裏渡月摟進了懷裏。在熟悉氣息的包裹下,對方戒備蜷縮的身形終於緩緩舒展開來,肉眼可見的安心。 桑非晚睜眼看著床頂,無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了今日百裏渡月擔憂詢問自己的情景:“還疼嗎?” 還疼嗎? 百裏渡月難道看不出來,那隻是一道壓痕,連皮都沒破嗎? 百裏渡月難道看不出來,自己是故意裝模作樣,暗中坑害天罡嗎? 隻能說對方不愧是原著中那個為情瘋魔的百裏渡月,一沾上“情”字,不僅是非難分,連對錯也難分了。從前若有十分心計,現如今便隻剩了一分,隻怕三歲孩童都比他聰明得多。 桑非晚大抵是覺得百裏渡月這種人太蠢,忽然在黑夜中微微勾唇,嗤笑搖頭,看起來樂不可支,然而笑著笑著,他唇邊的弧度又慢慢淡了下來,逐漸變得麵無表情起來。 其實也沒什麽好笑的…… 桑非晚心想。 百裏渡月若不蠢,又怎麽會被段陽騙成那樣,數年修為,一朝盡喪,瘋瘋癲癲,不死不活。 不該喂藥的,桑非晚心想,當初就應該把段陽殺了,留著永遠是個禍患。他思及此處,心中忽然躥起了一把無名之火,愈燃愈野,連帶著目光也暗沉了幾分。 桑非晚垂眸看向懷中的百裏渡月,麵無表情撥開對方臉頰的長發,睨著那霜雕玉砌的容顏,隻覺得丟給段陽真是糟蹋,連帶著原著也狗屁不通起來。 他像是吃錯了藥,忽然在黑暗中捏住百裏渡月的下巴,直接吻了過去。這個吻強勢而又霸道,甚至帶著幾分掠奪占有的意味,雙手用力一撕,直接扯爛了百裏渡月身上的衣衫。 百裏渡月從睡夢中驚醒時,本能就要一掌打過去,然而待發現自己身上的男子是桑非晚,瞳孔驟縮,動作一頓,靈力悄然散去,竟顯出了幾分無措。 桑非晚……這是怎麽了…… 百裏渡月被親得有些疼,他本來想開口詢問,但唇舌被封緘,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隻有桑非晚,一個人發瘋。 百裏渡月努力思索原因,最後隻能得出對方睡前沒親夠,所以想現在補迴來的結論。他猶豫一瞬,最後在黑暗中主動圈住桑非晚的脖頸,然後緩緩閉眼,笨拙迴應著對方過於刺痛的吻。 而桑非晚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什麽,身形一頓。他慢半拍抬眼,卻見百裏渡月正目光茫然無措地看著自己。 桑非晚扯了他的衣服,他也不生氣。 桑非晚將他唇瓣咬破,他也不生氣。 好似無論桑非晚做什麽,他都不會反抗。 眼見桑非晚忽然停住動作,百裏渡月莫名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問道:“怎麽了?” 桑非晚忽然安靜了下來。他覺得“小心翼翼”這四個字不該出現在百裏渡月身上,就像一柄劍不該失了鋒芒。心中猜到是自己的反應嚇到了對方,莫名思緒萬千。 桑非晚注視著百裏渡月,百裏渡月也注視著桑非晚。 一陣冗長的靜默過後,桑非晚終於有所動作。 他從床上坐起身,然後將百裏渡月慢慢抱到了自己懷裏,骨節分明的指尖輕輕梳理著對方綢緞般的銀發,忽然冷不丁出聲:“百裏渡月……” 他直唿了百裏渡月全名,而百裏渡月竟也沒生氣,往桑非晚懷中靠了靠,靜待下文。 桑非晚聲音很輕,這次隻說了兩個字:“渡月……” 他聲音極是好聽,帶著幾分繾綣纏綿到極致的溫柔,尾音淡淡消散在空氣中,令人心悸難平。 百裏渡月聽見他喚自己的名字,無意識捂住自己的心口,皺了皺眉,覺得速度有些過快。他麵對麵坐在桑非晚懷中,將臉枕在對方肩頭,猶豫出聲問道:“你……” 他頓了頓:“你剛才為何要扯我的衣服?” 桑非晚不語,他淡淡閉眼,摟住百裏渡月柔韌的腰身,意有所指道:“下次城主就知道了……早些睡吧,時辰不早了。” 百裏渡月不知想起什麽,忽然開口道:“後日你與我一同前往中州,共赴帝君壽宴。” 桑非晚聞言悄然睜開雙目,自然無不應允。他偏頭親了百裏渡月一下,這才擁著人入睡。 親了剛才那一頓,桑非晚心中的歪火似乎也發出來了,這一夜睡得極是安穩。然而當他翌日清早醒來時,卻見百裏渡月正坐在書房裏,麵前擺著一個極其眼熟的紫金木匣,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瞬。 那匣子裏裝著百裏渡月母親的畫像,多年封存於高處,不許旁人觸碰,必然在意萬分。上次燒毀之後,桑非晚隻能將畫像的“殘屍碎片”裝進去蒙混過關,希望百裏渡月別打開也別發現,然而事實證明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 百裏渡月顯然已經發現了真相。他盯著匣子裏燒毀過半的畫,又驚又怒,臉色難看至極:“這是誰做的!” 仆役們跪在地上,抖若篩糠。 桑非晚坐在床上,安靜如雞。第234章 城主這是有心上人了 能夠在玄燭殿自由出入的隻有百裏渡月和桑非晚兩人, 現在匣子裏的畫像被毀,首當其衝就是桑非晚。他隔著帳幔,眼見百裏渡月對仆役發怒, 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怎麽辦? 桑非晚第一反應就是躺迴去裝睡, 但老睡著也不是個事兒。他無意識皺眉,指尖輕輕敲擊著膝蓋, 心想可千萬不能讓百裏渡月發現燒畫的人是自己,否則事情就…… 嗯? 桑非晚忽然發現了不對勁,畫又不是他燒的, 是百裏渡月自己燒的, 自己瞎緊張個什麽勁, 真是杞人憂天。 桑非晚閉眼抹了把臉,心想自己的智商肯定被百裏渡月帶傻了,不然怎麽會做出把黑鍋往身上攬的蠢事。 他披好衣衫, 直接掀起帳幔走了出去,卻見百裏渡月正神情陰鷙地斥責守殿護衛, 周身氣壓低沉:“一群沒用的東西!連寢殿混入了盜賊都不知道, 養你們有何用!” 他語罷緩緩吐出一口氣, 用指尖摩挲著太陽穴,閉眼一字一句, 陰沉咬牙道:“全部都拖下去,剜目、剝皮。” 寢殿護衛聞言不由得麵色大駭。剝皮之刑聳人聽聞,他們在蒼都城中也見過了不少例子, 那可都是活生生剝下來的, 誰人能受得住啊, 俱都齊齊叩首: “城主饒命!城主饒命!屬下但求一死, 請城主開恩!” 在剝皮這種酷刑的對比下, 連砍頭都已經成了一種奢侈。 但百裏渡月顯然不會心軟,無論是畫像被燒,還是守衛森嚴的寢殿無故闖入奸細,哪一件事都令他足夠惱火。 桑非晚眼見那群護衛即將被人拖出去,適時從內室裏走了出來。他裝作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神情詫異地看著麵前這一幕,隨即走到百裏渡月身邊,疑惑出聲問道:“城主何故動怒?” 百裏渡月原本正在閉眼平息怒火,陡然聽到桑非晚的聲音,微不可察頓了頓。他睜眼看向桑非晚,冷厲的語氣終於有所緩和:“你醒了?” 同時不著痕跡將手邊的紫金木匣子扣上,掩住了裏麵被燒毀的畫像,似乎不太願意讓他看見。 桑非晚點頭:“剛醒沒一會兒便聽見城主在外間動怒,莫不是寢殿入了盜賊,城主丟了什麽要緊的東西?” 百裏渡月言語含糊:“不是什麽要緊東西,一幅畫罷了。” 桑非晚目光掃過下方跪著的那些護衛:“既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城主小懲大誡一番也就是了。我這人心善,見不得血,唉……” 他語罷眉頭微蹙,歎了口氣,又開始裝模作樣。 百裏渡月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懷疑到桑非晚身上。那匣子上被他下了禁製,輕易難以打開,桑非晚一介凡人,又怎麽可能打開這種東西。 換言之,能打開匣子的人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倘若此人潛入王城,外殿那些護衛自然阻攔不住。 可到底是誰?又為何獨獨與一副不值錢的畫過不去? 百裏渡月指尖落在匣子上,無意識摩挲著上麵凸起的雕花,心思百轉千迴。最後不知是不是因著桑非晚剛才的一番話,少傾後終於鬆口,皺眉看向地上跪著的護衛,冷冷斥道:“還不滾下去!” 護衛本都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但沒想到桑非晚居然真的求情成功,聞言頓時如蒙大赦,慌不迭地起身告退,然後小心翼翼帶上了殿門。 桑非晚見他們離去,故意出聲問道:“那副畫想必十分要緊了,否則城主必然不會大動肝火,那上麵畫著誰,莫不是城主的心上人?” 百裏渡月聞言似乎有些尷尬,輕斥了一句:“莫要胡言。” 桑非晚靠在桌邊,指尖輕輕摩挲著百裏渡月的下巴,然後讓對方抬頭看向自己,語氣蠱惑的問道:“那城主的心上人是誰?” 百裏渡月怔怔看著桑非晚,沒吭聲。 桑非晚又笑問了一遍:“城主的心上人是誰?” 百裏渡月握住他亂動的指尖,然後遞到唇邊輕咬了一口,並不迴答。他起身抱住桑非晚,像昨夜一樣趴在他肩上,閉眼低聲說了一句話,意味不明道:“桑非晚,本城主隻與你死在一起……” 尾音淡淡消弭於空氣中,卻像一柄鋒利的刀在心上刻下痕跡,彰顯著百裏渡月極端的愛意。 愛一個人,就和他死在一處,這也許就是百裏渡月最好的迴答了。 桑非晚頓了頓,原本準備了一肚子調戲的話,竟也沒了用處。 之後幾日,百裏渡月沒有再提那幅畫的事,起碼在桑非晚麵前沒有。而啟程前去中洲的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王城上下忙碌不休,備好了出行用的車隊和隨行伺候的仆役,另還有護衛數千,看起來陣仗十足,聲勢浩大。 十二闕自然也在隨行之列,他們策馬在前方開路,聚在一起時,罕見低聲討論著什麽。 為首的天罡皺眉問道:“城主命你們暗中查探寢殿賊偷之事,這幾日可有線索?” 其餘幾人紛紛搖頭,麵露難色:“城中上上下下都盤查了一遍,並無可疑之人。這段時日待在寢殿之中的除了城主,再就是那位桑公子了。” 天罡語氣沉沉:“此人行跡詭異,極為可疑。” 二闕道:“城主總不會自己偷了自己的東西,那位桑公子確實來路不明。” 三闕認同點頭:“枕側之人,確實最好下手。” 四闕搖頭晃腦:“那位桑公子在城主閉關之時,頻頻在湖邊現身,我瞧著倒是像在修煉。” 天罡聽他們說得頭頭是道,忽然用力一勒韁繩,對他們皺眉而視:“你們既然知曉,為何不稟告城主?!” “……” 另外幾人聞言頓時安靜如雞,俱都不敢吭聲。 因為什麽?當然是因為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