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非晚打算裝個慘。  不過也不用裝,他耳垂被百裏渡月咬破了,肩膀也被咬紅了,脖頸被親得到處都是紅痕,一看就遭受過“非人折磨”。  桑非晚調換了一下二人剛才的姿勢。他打亂自己的頭發,然後靠在百裏渡月懷中,將對方的雙手放在自己腰間,看起來就像百裏渡月對桑非晚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一般。  正常人遇到這種事,第一反應都是跑。桑非晚才不跑,整個北域都是百裏渡月的,自己跑不了一刻鍾功夫就被追蹤符發現了,傻子才跑。  這種時候就應該裝受害者,越慘越好。  桑非晚昨天一夜未眠,剛好趁這個機會小憩一會兒。他閉目靠在百裏渡月的懷中,唿吸沉穩均勻,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般。  書房紙墨香氣濃重,百裏渡月半夢半醒間,隻感覺自己身處繁花叢中,清幽的香氣縈繞四周,異常舒適。隻是說不清為什麽,總有一種疲乏感,胳膊也有些沉重。  他艱難動了動眼皮,緩緩睜開雙眼,入目就是床頭垂落的一縷紗帳。陽光透過花窗縫隙照入屋內,塵埃在微光下遊走。四周牆壁上掛著數幅畫卷,美人仕女,山水花鳥,因筆法絕妙,隱在晦暗不明的陰影處,竟好似成真了一般。  是書房……  怎麽會是書房……  他昨天明明在靜室打坐修煉,怎麽會來到這裏……  百裏渡月隻覺頭痛欲裂,他艱難動了動指尖,正欲起身,卻忽然發現懷裏沉甸甸的,低頭看去,卻被眼前這一幕驚得愣在了當場。  他懷裏躺著一個人,確切來說,是一個未著寸縷的人。眉眼難藏絕色,不是桑非晚是誰。隻是對方掩在墨發下的耳垂不知道為什麽,紅腫不堪,留下了一道牙痕,就連肩膀上也是斑駁的牙印,看起來好不可憐。  傻子都能看出來發生了什麽。  轟——  百裏渡月隻覺大腦一片空白,驚得立刻從床上坐起了身,然而他還未來得及做些什麽,就因為體內莫名的空虛疲軟又跌坐了迴去。  他驚駭交加,怎麽會這樣?!  而此時桑非晚也終於“悠悠轉醒”。他睜開眼,同樣神情迷茫的從床上坐起身,待發現一旁的百裏渡月後,麵色微變,又下意識掀開被子看了眼裏麵,立刻慌張後退:“城主,你!”  桑非晚緊緊用被子裹住自己,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百裏渡月:“城主,你怎麽能……你……”  他純屬惡人先告狀,故意倒打一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百裏渡月對他做了什麽禽獸不如的事,甚至包括當事人自己都是這麽想的。  百裏渡月沒想到桑非晚會醒的這麽快,不由得愣了一瞬。他努力迴想起昨夜的情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對桑非晚做了什麽,然而記憶斷斷續續,腦海中閃過了幾個模糊的片段,卻都是他死死抱著對方癡纏喊熱的情景。  難道是另外一個人格出來了,背著自己對桑非晚做了禽獸不如的事?  百裏渡月思及此處,麵色蒼白了一瞬。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身上沒穿衣服,嗖一聲把桑非晚懷裏的被子扯了過來,欲言又止地看向對方,卻好半晌都沒能吐出一句話:“你……”  桑非晚隻脫了上衣,褲子還在身上。他眼見百裏渡月把被子扯走,淡淡挑眉,也沒爭搶,心中卻不由得暗自發笑,覺得對方實在單純好騙。  “唉……”  桑非晚忽然動了動,轉身背對著百裏渡月,低頭幽幽歎了口氣,看起來落魄至極:“我命賤,隻是個無仙根的凡人罷了,城主與我……與我那般,隻怕覺得髒了自己吧?”  他故意把話說得曖昧不清,引人遐思。  百裏渡月聞言無意識攥緊錦被,指尖發青,目光驚疑不定,實在想不明白昨夜發生了什麽。然而還未等他問出口,桑非晚就已經主動開口為他“解惑”。  “非晚昨夜見那雪沁花開得極好,便想挖一盆放在書房中,不曾想竟遇見了城主……也怪我,本該攔著您的,卻一時生了貪念,否則也不會發生今日這種事……”  他好像什麽都說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說,一點有用的關鍵信息都沒吐出來。  百裏渡月微不可察皺了皺眉:“貪念?什麽貪念?”  他的重點也歪了。  桑非晚轉頭看向他,語氣無辜,欲言又止:“屬下並無壞心,屬下……屬下不過是心疼城主罷了……”  他語罷從床邊站直身形,背對著百裏渡月,俯身撿起了地上散落的衣物。一邊漫不經心穿衣,一邊繼續自憐自艾:“也罷,城主隻當昨夜什麽都沒發生過吧,非晚出身卑賤,能在城主身邊伺候已然是莫大的福氣,怎敢奢求更多……”  百裏渡月若是與他麵對麵,定然會發現桑非晚唇邊狐狸般狡黠且不懷好意的笑容。然而他沒有,他隻看見桑非晚背對著自己,看起來萬分落寞。第225章 來本城主房中貼身伺候  桑非晚慢條斯理穿好了衣服, 忽然想起百裏渡月還在床上,不著痕跡迴頭看了眼,卻見對方正一臉怔愣錯愕的望著自己, 微不可察勾了勾唇。  仔細算算,他似乎有許多年都不曾見過這麽好騙的人了, 如今再次見到,沒想到竟是在書中。  也隻能是書中。  世間根本沒有百裏渡月這樣的人, 有太多存不住的情或事, 往往隻能交由筆墨去承載……  桑非晚思及此處,不由得出神了一瞬。他瞥見地上有一件緋色衣衫,料想應該是百裏渡月的裏衣,俯身撿了起來,轉身走向床邊, 又換了一副麵孔, 溫聲關切道:“城主昨夜在湖中浸了許久,還是穿上衣服吧,否則著涼了可怎麽好?”  他忘了, 百裏渡月是修士,人間四百四十病, 早已不能損其分毫。  百裏渡月依舊被今早一幕打擊得難以迴神, 他眼見桑非晚伸手將衣服遞來, 觸電般往後躲了一瞬,唇瓣緊抿, 血色盡失。指尖無意識攥緊被子, 掩住了自己未著寸縷的身體。  看的出來, 他有些慌。  “……”  桑非晚見狀淡淡挑眉, 隨即又笑了笑。他垂下眼眸, 拂去衣衫上的灰塵,輕輕擱在了床邊。故意低歎一口氣:“城主想必是厭煩非晚了……”  百裏渡月身形一僵。  桑非晚卻好似沒察覺到他的僵硬,繼續自顧自道:“也是,城主天人之姿,屬下身份低微,自然不敢高攀,日後……日後定然不會出現在城主眼前,惹您厭煩……”  他語罷不再去看百裏渡月的神色,低頭後退兩步,轉身離開了書房,然後輕輕帶上屋門,背影落寞而又孤寂。  百裏渡月見狀指尖一緊,身形下意識前傾一瞬,似乎想做些什麽,可到底又什麽都沒做。他閉眼努力迴憶著昨夜的事,然而隻記得自己在花圃中燥熱難耐,與桑非晚廝纏的畫麵,讓人羞憤欲死。  不……  不該是這樣的……  昨夜一定出了什麽事,否則自己絕不會無緣無故心智迷亂,難道是湖中有異……  百裏渡月不知想起什麽,倏地睜開了雙眼,此刻卻不見剛才的慌張與無措,眼底暗沉翻湧,冰涼一片。  桑非晚心知百裏渡月隻是於情一道懵懂若白紙,但絕不代表對方是個傻子。昨夜事出蹊蹺,百裏渡月要不了多久就會迴過味來讓人去調查,自己倒不如暫時抽身避避風頭。  之後幾日,桑非晚甚至主動向管家辭了灑掃書房的活計,自願去後花園修剪花枝,為的就是避開百裏渡月。但同時他也沒忘記暗中打聽消息。  聽城中仆役說,百裏渡月已經數日未曾踏出主殿半步了。前些日子他身邊的護衛忽然把湖邊新栽的花圃挖了個底朝天,也不知在尋找什麽東西,鬧得人心惶惶。可憐了那數千株上好的靈植,全都枯死了。  “城主這是怎麽了,好好的花圃忽然讓人挖了個幹淨?”  “誰說不是呢,等那些雪沁花再長幾日,靈氣匯聚,便自成一方靈池了,閑來無事也可打坐修煉。如此被毀,實在可惜。”  主殿之內伺候的仆役都是低階靈修,她們閑來無事,趁著午間休憩的時候難免低聲交談幾句,殊不知外間的所有動靜都被百裏渡月盡數聽入了耳中。  寢殿之內掛著層層疊疊的紗帳,涼風襲入,便輕舞飛揚,似簇浪翻湧。但因為太過朦朧不清,反倒讓人覺得怪誕詭異。  侍從單膝跪在殿下,身旁地上擱著一個托盤,上麵靜靜放著一枝早已枯死辨不出形貌的靈株:“迴稟城主,湖中內外屬下皆已細細清查,最後在花圃之中發現了這株龍台蘭。此花外形與雪沁相似,實則功效大為不同,有催情之用。”  說到後麵兩個字,侍從沒忍住抬頭看了百裏渡月一眼。隔著紗帳,卻隻能依稀瞧見一個朦朧不清的身形,對方支著頭倚靠在扶手上,神情難辨。  一道陰鷙的聲音從紗帳後方傳來:“龍台蘭為何會混入其中?”  侍從低首解釋道:“屬下已然查過了,是花草房的人行事散漫,不慎混淆了花種。這龍台蘭原是煉丹所所用,竟不知怎麽被他們稀裏糊塗種了出來,業已賜死。屬下無能,竟未及時發現,請城主責罰!”  他話音剛落,周身便疾風驟起,殿內紗帳忽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震開,從中間分隔四散,露出了後方麵色陰沉薄怒的百裏渡月:“一群蠢貨!”  他袖袍冷冷一揮,那侍衛便被擊得飛出數米之遠,倒地吐出了一口血來,卻顧不上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膽戰心驚的叩頭請罪:“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百裏渡月緩緩攥緊指尖,骨骼劈啪作響,托盤裏的那株龍台蘭竟是隔空悄無聲息化作了齏粉。他居高臨下睨著那名跪地求饒的侍衛,目光陰沉,好似能滴出毒汁來:“本城主生平最恨心口不一的人。”  “你既知道自己該死,如今便不該活著,如今跪地求饒,讓本城主放你一命又是為何?”  那侍衛聞言求饒的動作一僵,頓時進退兩難。他心知百裏渡月正在氣頭上,求饒隻怕會適得其反,還不如求個痛快的死法。心中一涼,閉目艱難出聲道:“屬下請……請城主賜死!”  他靜等著百裏渡月發落。無論是散去修為也好,亦或者人頭落地也好,隻要不被剝皮就是萬幸,然而頭頂上方卻遲遲沒有動靜,空氣中靜謐得可怕。  侍衛終於忍不住,大著膽子抬頭看向上方,卻見百裏渡月正麵無表情盯著自己——  確切來說,是盯著那個擺放著龍台蘭的托盤。他仿佛想起了什麽人,看起來有些怔怔出神。  侍衛小心翼翼咽了咽口水,正糾結著是出聲提醒還是繼續跪在原地,耳畔忽然響起了一道冰冷低沉的聲音:  “還不快滾!”  竟是放過他了?!  侍衛打死也不想多嘴多舌去問這背後的原因,聞言如蒙大赦,連忙退出了寢殿。殊不知在他走後,高座上的那名緋衣男子竟是頹然倒入了座椅之中,看起來竟有幾分無力。  事情怎麽會發展成今日這種局麵……  百裏渡月修的是無情道。  當初修煉之時,他母親便曾告訴過他:  “仙者雖占了一個仙字,卻也不能逃脫天道輪迴,隻是比凡俗之人多了些壽命,多了些靈術,歸根到底也隻是肉體凡胎。”  “無情道也並非真的讓人斷情絕愛,否則一個人冷心冷腸,不憫蒼生,與石頭何異?縱活上千百萬年,也不過是顆壽命奇長的石頭罷了,而上天造出一顆石頭又有何用呢……”  “‘無情’二字,隻是希望你固守本心,不要被外物所擾。若遇良人,使心性彌堅,固然於修為有益,可世間有太多仙者都所遇非人,為情墮魔,道行盡毀,既如此又何必去賭,不如不遇……”  不如不遇。  百裏渡月記住了這句話。他也覺得自己並不需要感情這種東西,要來做什麽?隻會徒增煩擾罷了。  那些仙君表麵上看起來光風霽月,實則暗中豢養寵妾的不在少數,但百裏渡月一個也未沾。他連道侶都不想要,更何況男寵爐鼎,卻不曾想被一株龍台蘭攪得心神不寧。  可見這世間的命運作弄,從未停歇。  “桑、非、晚……”  百裏渡月閉目皺眉,緩緩咀嚼著這個名字,也不知品出了怎樣的意味。他本以為那夜之事是桑非晚暗中搗鬼,現在一看,卻與對方無甚關係,反倒是自己在龍台蘭的藥效下神智不清,把他……  把他那般了……  百裏渡月的心情忽然煩躁起來,他睜開雙眼,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棘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可事情已然發生,如何視而不見。百裏渡月這幾日輾轉難眠,午夜夢迴之時,一閉眼全是那日在湖中的情景,儼然快成了心結。  殺了?  百裏渡月本能避開了這兩個字,死氣沉沉的屍體哪兒有活人來得有趣。人死不能複生,仙法縱然廣有神通,也難招魂入體,死了可就真死了。  當道侶?  可桑非晚不過是一介凡俗之人,沒有靈力,更無仙根,亦不是仙家大派弟子。自己怎麽會喜歡上一個如此普通的凡人呢?  當男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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