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入客館,朝雨潤悅迎。


    秀崢和織菼都已經梳洗完畢,在客館三樓等待副城主的到來。


    那侍女嫣靈換上了一身白衣薄裙,山水風光潑墨其上。她站在樓頂,迎著風吹四散的雨滴翩翩起舞,一邊舞動,一邊大笑。那笑聲,使乞丐夢迴,嬰孩崩潰,鴿子驚飛,雨滴破碎。


    副城主推開門,進了秀崢織菼坐著讀智子集的房間,施以微微薄禮。


    “祭修大人,我昨日問過了城主本人,他讓我傳話,說如果兩位祭修堅持要讓那位侍女進去,他是一定配合了。”


    秀崢和織菼放下了手中的智子集。


    “不必了,我們已經不需要再去那原城主府了。”


    樓頂的笑聲太過於大膽放縱,副城主已經快要聽不清織菼在說什麽了。


    “這樓頂放肆大笑的,是何人?”


    “就是那位你昨天見過的,我的侍女。”


    “大早上的,如此喧鬧,恐怕……恐怕不太好吧。”城主又彎了彎身子,以示恭敬。


    “她隻是很久沒有施展身子了,有些激動,沒關係,我們提前問過了,這客館本就為達官顯貴而建,除了我們,沒住幾個人。”織菼麵帶微笑,雙眸無比沉靜。


    “哦,原來如此。不過,你們不去原城主府了,是因為兩位祭修大人已經查明真相了嗎?”


    “當然沒有,我們又不是能洞悉一切神明無比的聖主淺鳩。隻是,那原城主府,已經沒什麽可看的了。”


    “那兩位祭修大人把我叫來,是為了什麽?”


    副城主話音剛落,侍女嫣靈推門而進。


    那發絲和衣裳早已濕透,不知是因為雨水還是汗水,近乎透明的薄紗將其覆蓋近乎赤身裸體地展現在眾人眼前。副城主低下頭顱,像是為了顯示對祭修侍女的尊重,又像是為了防止自己的血脈噴張。


    嫣靈把凳子拉開,坐在秀崢和織菼的身側,絲毫不把自己當仆從,反而嫵媚地看了一眼織菼。


    織菼視而不見,繼續對副城主說:“我們把你請來,是為了去現在的城主府翻閱卷宗。”


    “翻閱卷宗,祭修大人要翻閱什麽卷宗?”


    “當然是城主府滅門案的卷宗了。”


    “祭修大人,每次來調查的大人們確實會寫一些文案,但那些都是要呈報給他們各自的上級的,我們是無權查閱留檔的。”


    “不,我和秀崢祭修要看的並不是從前眾位欽官的調查文案。我們要看的是最初的屍檢結果和這麽多年每次欽官們來的時候你們的接待記錄。我們的客館旅費是城主府付的,想必其他欽官也是一樣的。我們想知道,那些欽官都在客館呆了幾天,去哪裏喝了茶,有沒有去聽戲,諸如此類的。”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不如我去把相關卷宗派人給您送來,也不勞煩各位大人再跑一趟了。”


    “不必了,我們親自去,省了你們挑選的麻煩。再說,我們二人前來,還未與現任城主相見呢。”


    “那就我帶路,領兩位祭修前去吧。不過,秀崢祭修的侍女,也要跟去嗎?”副城主略略瞥了嫣靈一眼,似是無意。


    “對,她也要去。”


    織菼依然麵視副城主,說:“嫣靈,你去換身衣服吧,我們即刻動身。”


    嫣靈蓮步微移,起身而去,又留下一室略帶濕氣的芬芳。


    三輛馬車同時出發,慢悠悠前行。副城主、秀崢、織菼坐在馬車內,嫣靈和其餘役使圍在馬車周圍,徒步前行。


    不過秀崢並不知道,走到一半的時候,嫣靈鑽進了織菼的馬車裏。


    秀崢坐在馬車內,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點燃中燈閱讀智子集,而是閉目養神默默思考。


    今天,她依然選擇了和織菼不同的馬車,不是因為她一直以來故意的疏離,而是因為他們該討論的,昨夜都討論過了。


    昨天她們三人進了那原城主府,在汙濁混沌令人昏昏欲睡的空氣裏小心移動著步伐,試圖尋找蛛絲馬跡。


    可他們什麽都沒有找到,畢竟,屍體早已移去,血跡早已洗清,並沒有什麽線索等待他們察覺。


    唯一的發現就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室內布置確實和今日的風格不太一樣。


    真正的突破是在她和織菼、嫣靈二人進了“王屋”之後。


    “王屋”是整個原城主府的中心,令秀崢和織菼震驚的是,“王屋”是由荃木構成的。


    荃木可是整個大地上的禁物啊!


    荃木,顧名思義,是荃樹上的枝幹。這種木料堅實無比自帶芬芳,更特別的是,如果用大火燒荃木,荃木中的水份耗盡後,並不會鬆散碎裂,而是變黑,卻依然堅挺。


    至於大地上之所以會有荃木,是因為有的在樹上工作的役使為了中飽私囊,會偷運荃木至樹下,賣給樹下愛慕虛榮的達官顯貴。


    荃木十分寶貴,如果過多砍伐,荃樹將無法支撐其上的宮殿。所以,根據淺鳩製定的《荃洲法典》,隻要有人偷運走私或購買使用荃木,一律處以死刑,絕不赦免。


    但偷運走私看似銷聲匿跡,實則屢禁不止。


    達官顯貴買來荃木後,也多半是用於雕刻成藝術品供於私藏把玩,沒幾個人敢明目張膽地擺在桌麵上。


    而這位死於非命的原雲城城主翼耀,竟然用荃木造了一間屋子,還光明正大地建在城主府最中心,真是大膽啊。


    滅門之案,多多少少,肯定跟他這種大膽放肆目無王法的行徑有關。


    按她和織菼之前的準備和副城主後來的講解來看,最終,那兇手是把所有屍體放在“王屋”內然後一把火燒掉的。


    案件發生時,正值年節,鞭炮聲煙火光充斥了整個雲城,使城主府內的火光第一時間沒有被他人驚覺,兇手才得以逃脫地了無蹤跡。


    最令秀崢疑惑的是,“王屋”的牆上,並沒有血書的海葬。


    智子集上講,血跡粘在荃木上,被火燒之後,會變成醒目熒光的藍色。


    而“王屋”內,隻有枯黑枯黑的四壁。


    說明“海葬”血書之事,很可能隻是謠言。就想民間流傳的三種傳言,要麽,隻有一個是真的,要麽,就都是假的,有人別有用心,想要混淆視聽。


    所以,在商議過後,她和織菼決定先去翻閱之前的卷宗。一是犯罪現場缺失沒有什麽線索,二是雖然織菼和秀崢自詡才能過人,又受到千代靈均道親自教導,肯定鶴立雞群。但是,他們畢竟年輕,在綺元閣的整整五年,秀崢被外派下山學習十次,織菼被外派下山學習十二次,都不多,要說經驗,不一定比之前的欽官老辣。


    順著之前欽官的思路走,肯定能發現什麽。


    還在思慮的秀崢發現馬車停下來了,恩初提醒她,現任城主府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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