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現代工藝。


    換成薑素言那個時代全手工製作的,肯定是有毛邊,上漆的技術也沒這麽好。


    上完香之後,顧綺迴到紙紮店,才前台一邊看書一邊看店。但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客人上門。到了飯點的時候,顧綺讓隔壁熱心的阿姨幫自己看會兒店,然後去那家物美價廉的快餐店吃飯。


    她來的還算早,吃飯的大部隊都沒來,顧綺也不太想打包迴去吃。因為紙紮店過於沒有人氣,陰惻惻的,待久了感覺自己都要變成一隻鬼了。快餐店雖然現在沒太多人,卻還有三三兩兩幾個人,比顧綺那個紙紮店客人不要多太多。


    顧綺拿了一葷兩素三個菜,就坐到了快餐店裏開始吃飯。


    這是快餐店門麵挺老的,裏麵裝修卻還算新,桌椅都是那種便宜的塑料材質,但老板老板娘是手腳麻利的人,桌麵抹的幹幹淨淨,沒有一點油膩的感覺。不然顧綺也不肯在這吃,最起碼也得打包迴去。


    店裏麵還放了兩台電風扇一台電視機,此刻都在運轉。


    臨近夏天,天氣已經開始漸漸熱了起來,這個時候開空調卻嫌太早,正好一台電風扇,對著吹會很舒服。


    因為這台電風扇,顧綺突然想起來紙紮店裏真的是啥都沒有。


    沒有空調、也沒有電風扇,除了一些基本的家電外,空空蕩蕩的。唯一一台筆記本電腦,還是自己從學校宿舍拎過來的。


    那是剛考上大學,顧綺父母帶著顧綺一起去買的、說是給她的入學禮物,配置什麽都不錯。


    但是紙紮店卻一點也不熱,其中有很大原因,得歸功於薑素言。


    她簡直是個行走的空調,有她在,顧綺壓根不需要空調或者電風扇。


    在顧綺亂七八糟想著的時候,手裏的動作也沒停下來,在那給自己扒飯。


    吃到一半,顧綺突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哭聲。


    那是一個中年女性的哭聲,驟然一聲帶著濃烈的悲傷,讓人聽著就心口一緊。因為這聲哭聲,快餐店裏吃飯的人都抬起頭來,看向了聲音來源——店內正在播放新聞的電視機。


    新聞內容是一個中年女人在不停哭訴,說她的女兒在三天前失蹤,一直找不到人,希望有看到她女兒的人可以打電話聯係她,滾動播放的新聞條上麵還放著女人的電話號碼。那中年女人哭得實在太過淒慘,讓快餐店的氣氛瞬間沉了下去。


    也許是察覺到放這新聞不太好,快餐店老板很快就換了台。


    顧綺扒完了自己那份飯,把快餐盤放到了處理台,在老板“下次再來啊”的招唿中,走出了快餐店的店門。


    她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了薑素言的聲音:“你心情好像變差了很多。”


    顧綺捏了捏鼻子,停頓下來的步子接著往前。她也習慣了薑素言時不時出聲,從一開始的被嚇一跳變成了現在的坦然自若,隻是要小心別讓旁邊的人聽到薑素言的聲音。


    “嗯,我想到了我媽。”


    顧綺的母親和剛剛那個中年女人年紀差不多,但是現在顧綺卻和母親不知道還有沒有在家的那一天。她這邊是她爸媽失蹤了,那邊是中年女人的女兒不見下落。


    說迴來,又哪裏是下落不明,十有八九,這種最後的結局就是失蹤的那個人死於意外。


    顧綺看到這樣的畫麵,難免有些觸景生情。她其實知道自己是個比較淡薄的人,但就算再淡薄的人,也會有看得比較重的,她的父母親對於她來說就至關重要。這種情況下,她當然看不得那樣的場麵。


    薑素言卻不知道個中緣由,反而是問道:“你母親怎麽了?”


    顧綺笑了一聲,那笑聲很短,不像是笑,反而帶著點淒苦:“我媽跟我爸都是比較喜歡旅遊的人,他們之前一起去雪山自駕遊去了,然後後來行蹤不明,他們找的當地導遊表示很久沒見到他們然後報了警。警察搜了三四遍雪山也沒找到人,就直接定了下落不明。”


    “因為是自駕遊,也沒買什麽保險,當地旅遊部門出於人道主義給我賠了點錢,就沒下文了。也不知道現在我爸媽在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薑素言已經死了千年了,對於這種生離死別的感覺已經淡忘,但她明白,顧綺心裏一定不好受。


    過了半晌,薑素言才想起來這個時候自己該說什麽,於是兩個字從她嘴裏疙疙瘩瘩蹦出來:“節哀。”


    “害,別說這個啊,我聽得夠多了。”


    顧綺重新笑了起來,她好像一直都是這個沒心沒肺的樣子,隻有觸及到自己心底,才會變得柔軟起來。


    無人能夠看到她內心的小悲哀,除了一隻一直跟著的女鬼。


    倒黴這件事,一倒黴往往就是一天,顧綺這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才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沒想到到了晚上,就能遇到更離譜的事情。


    時間到了九點多,顧綺準備關店上樓去了,就在這個時候,她迎來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個客人。


    店門的木板已經被她全都放上去了,隻差最後把側門鎖起來,就當她要關上側門的時候,她感覺到外麵傳來了阻力,不讓她把門從裏向外碰上。


    顧綺一開始還有點疑惑,直到探出腦袋,把她嚇了一跳。


    謔,門外的東西長得那叫一個磕磣。


    那玩意兒長得比顧綺高,高很多,看上去大概有一米九到兩米,以顧綺一米七的身高,還得仰著頭看它。那玩意兒濕漉漉的,腦袋上別著好幾片海帶一樣的東西將它的腦袋遮了個嚴嚴實實,那海帶彎彎曲曲往下垂,還在漏水。


    “滴答”、“滴答”……水滴一滴滴落在地上,讓顧綺吞咽了一口口水。


    她的手緊緊扣著側門,隨時準備唿叫“老婆救命”。


    第16章 第一位客人


    在顧綺猶豫著要不要祭出自己的最終保命技能的時候,那個長相別致的大東西先一步開口說話了:“我、我聽說……這裏是……老顧紙紮店……”


    “這裏確實是紙紮店。”顧綺聽它說完這句話,內心一動:難道自己人生的第一單終於要開單了?


    顧綺隨後將揚起了明媚如三月春光一般燦爛的笑容,隻是這個笑容底下還藏著一把刀,一把兵不血刃的刀。


    早在看到《紙紮店經營小冊子》的時候,顧綺就有了一些比較奇特的想法。


    例如,在現實生活中做生意,要報備物價、不能跟物價管理局要求的價格不一致,要通過了才可以做買賣。


    如果她賣得東西太貴,就會被別人舉報、然後關店整頓。


    但是跟鬼做生意就不一樣了,難道鬼裏麵還會有物價局管自己定價定多少?


    既然沒有,那就是她說了算。


    顧綺現在看到這個自己找上門的鬼怪,內心的害怕飛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您可終於上門了!的激動之情。


    果不其然,在顧綺格外陽光的微笑下,海帶頭說出了下麵的話來:“我聽說老顧紙紮店可以解決不少我們這些鬼的問題,我才來的。”


    “對對對,快請進。”


    顧綺拉開了側門,還伸手做出了“請”的手勢。


    外麵被顧綺暫定為海帶頭的鬼顯然對她這副模樣有點受寵若驚,變成鬼之後海帶頭已經很久沒和人類交流過,偶爾出來碰到活人,他們各個都表現的格外怕自己。


    如今麵對顧綺,顧綺這麽照顧它,海帶頭都有想落淚的衝動。


    “打擾了。”


    ——這還是個很有禮貌的海帶頭。顧綺想。


    海帶頭跨過門檻,彎腰從側門裏走了進來。在它走路間,它的身上一直在往下滴水,一滴滴水落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等它進門後,顧綺剛準備關門,眼神往外一撇,就看到它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經匯聚了一灘水。


    顧綺在那刹那,又想到了薑素言說的話:“長得越不像人的,越是沒有人性。”


    海帶頭除了腦袋以外,其他地方也並不像個人類。它有一個人類的外形,但是每一寸皮膚都是黑色的,不僅有水滴從它頭上的還帶上墜落,還有不少水滴是從它身上落下的。


    這樣的一個鬼,除了形狀,已經沒有地方像是人了。


    但它看起來,行為舉止又還像個人類。顧綺不明白,這樣的鬼,到底算不算沒有人性?


    她內心其實是有點慌的,可這是她的第一個客人!不能就這麽放跑了!


    而且顧綺也相信,這貨絕對沒有薑素言厲害,就算它想對自己做什麽,也隻會變成薑素言的一塊小點心。


    顧綺對薑素言是非常信任的,首先一點她開始一個千年大鬼,不管怎麽想,千年大鬼這玩意兒肯定不多。其次就是這些天以來,每個來找顧綺麻煩的鬼,都被薑素言給吞了,成為了薑素言的宵夜。


    有這種老婆坐鎮,她難道還會慌一個海帶頭?


    顧綺強作鎮定,招唿著海帶頭麵對麵落座。


    “你是有什麽心願未了嗎?”


    依顧綺來看,鬼會來找人幫忙,那大概就是因為生前有什麽心願未了。基本上電視劇上都是這麽演的、小說裏也都是這麽寫的!給這些鬼幫忙完成夙願,然後收取魂力,這個買賣就是顧家長久以來一直做的。


    紙紮店閑置的空間不大,他倆落座的地方也比較逼仄。顧綺坐在櫃台後麵的椅子上,給海帶頭搬了個椅子讓它坐在櫃台對麵。


    他們倆中間就隔了個櫃台,櫃台上麵和外側都是玻璃,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櫃台裏麵放著的各種紙紮作品。


    裏麵還有顧綺這幾天閑著沒事折得一些紙元寶,薑素言還挺喜歡吃這個,顧綺時不時燒一點,給她當零食吃。


    海帶頭那一頭海帶,真的讓人看不清它的神色,但顧綺注意到它微微低了低頭,就猜測它有可能是在看櫃台裏麵那些小東西。


    老顧紙紮店的櫃台裏放的東西,對這些鬼怪來說,應該跟可口的小甜品一樣,會下意識將注意力放在上麵。


    聽到顧綺的聲音,海帶頭有一個非常微小的抬頭動作,顯示是把注意力放到了顧綺身上。


    出乎顧綺意料的是,海帶頭在聽完自己問的問題之後竟然輕輕搖了搖頭,隨著它腦袋的擺動,海帶上麵的水還跟著晃了下,落到了櫃台玻璃上。


    剛才落到地上的時候顧綺還沒發現,現在落到玻璃上,顧綺倒是注意到了——海帶頭滴落下來的水是真的髒,沒有到黑得像墨水的地步,但也最起碼是一隻毛筆浸入清水裏擺了兩下那種程度。


    顧綺努力不去注意這一點,她隻是看著海帶頭。


    海帶頭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動作都拘謹了一些,它過了一小會兒才說:“是這樣的,我並不是有什麽心願未了。實際上我覺得當鬼還挺好的,沒有完成心願就轉世之類的打算……但是最近,我的生活出現了一些小問題。”


    海帶頭的海帶又往下垂了點:“如你所見,我是個水鬼。”這個倒是能看出來,畢竟它一直在滴水,應該也不會是別的品種的鬼了。“我一直在市郊的那條護城河西邊住著,住了好幾年了,也沒人打擾,最多會遇到幾個釣魚佬但也一直相安無事,但最近我突然多了個鄰居。它剛變鬼沒多久,還有點懵懵懂懂的,但是我這麽多年都是一個鬼住,就這麽驟然間有個鄰居我真的很難受。”


    海帶上本來是一滴一滴緩慢滴著水的,伴隨著它的聲音海帶滴水的速度都快樂很多。顧綺坐在它對麵,都聽見本來“滴答”、“滴答”的聲音變成“滴滴滴”的聲音。


    聽得出來,海帶頭真的是非常煩惱了。


    隻是聽完海帶頭的話,顧綺真的很想撓撓頭:“那你想讓我怎麽幫你呢?”


    “如果能幫我勸勸那個新來的鬼,讓它換個地方住就太好了,主要是我真的很難受,它換個地方重新住,對它也好對我也好。醴豐市有那麽多條河、護城河也那麽寬,沒必要非跟我擠在一塊啊!”


    顧綺思考了一會兒,又打量了一下海帶頭,心裏泛起了嘀咕:這丫的海帶頭不會先把我騙過去然後想辦法吃了吧?


    她琢磨了好一會兒,然後問了個非常核心的問題:“這件事你有跟它商量過嗎?”


    “我想跟它商量來著,但是它現在渾渾噩噩的,根本聽不懂我說什麽。”


    顧綺聽它說完,覺得這事真不太好辦。


    原本顧綺以為的交易:她幫忙連通人類與鬼,中間傳個話什麽的,沒想到走上門的第一個顧客就讓自己去找另一個鬼說事。


    顧綺現在能接受鬼來找自己是一迴事,自己跑去找鬼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顧綺是真的不想接受,而且她也不知道海帶頭想要對方搬走的那個鬼是個什麽鬼,要是那種一言不合大開殺戒那種,那不是就很難受了嗎?


    有薑素言在,顧綺倒不至於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但她也不想被鬼嚇到。


    於是顧綺有心,趕緊把海帶頭勸走。


    可還沒等顧綺開口說話,對麵的海帶頭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它頭上的海帶在剛才說話的時候已經垂得很低了,在差距到顧綺想要拒絕自己的那一刻,海帶頭說話的聲音都變得陰森了起來:“我聽說紙紮店可以幫我們做任何事,你不會……根本辦不到吧?!”


    海帶頭是驟然暴起的,它腦袋上的海帶變成了自己最好的武器,那海帶驟然旋轉起來擰成一股螺旋刺向著顧綺猛地刺了過來。


    海帶頭的暴起速度很快,顧綺是根本來不及反應的。


    顧綺雖然來不及反應,但是她身邊有個反應來得及的老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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