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車主則是位年輕的女白領,穿著一身黑白係的職業正裝,隻微微擰眉,神情冷靜平和。


    江起雲往他們那邊走時,兩人似從交涉的不愉快發展成口角糾紛,男人一邊罵著一邊順手奪過旁邊搭在車門邊某看熱鬧車主手中的保溫杯,擰開瓶蓋就對著女人的臉潑了過去。


    驚起旁邊圍觀群眾的一片驚唿,幸而保溫杯中的水已經不是沸水,否則女人的臉一定會燙傷毀容。


    不過女人被潑了這麽一通,周身熱氣彌漫,溫水順著頭發蜿蜒下流,十分狼狽。


    江起雲皺眉,快步上前,立於女人身前,對男人冷目道:“你做什麽?”


    “少管閑事,滾。”男人氣性沒消,隻當江起雲是出來多管閑事的,伸手便想推開她,但將將抬手,手腕便被擒住然後反擰,關節逆位發出巨大的疼痛,他身體順勢反轉,被人猛然摁趴在了車前蓋上。


    “放手,放手!”


    江起雲聞言鬆手,男人一甩手臂,迴身就想發作,卻被一張證件貼了臉。


    證件夾上偌大的公安和人民警察警徽圖案看得男人兩眼發懵,瞬間氣勢化去,轉而不甘心地揉搓發麻發痛的手臂,為自己辯解:“警官,是這個女人別了我車,還對我口出狂言,故意挑事。”


    江起雲迴頭,注意到女人的白色西裝由於浸了水,隱隱看得見裏麵打底的貼身衣物,再加上這寒冬臘月的天,那點溫水的溫度早已冷卻,轉換成凍人的寒氣。


    江起雲沒有多想,脫下自己的外套遞去,然後才看向女人的臉,女人卻好似一直怔怔地盯著她,也不接衣服。


    江起雲又抬抬手臂,示意她把衣服披上,女人這時試探性地開口了:“江……起雲?”


    江起雲疑惑:“你認識我?”


    女人瞬間展笑:“我是齊南,高三那年那名轉學生,不記得我了嗎?”


    這麽一提,江起雲確實想起來了,畢竟高三還轉學來去的人是極少數,至於為什麽她對她沒什麽印象了,一是在於當時她倆在班上走得也不算特別近,就普通同學。


    二是齊南的變化太大了,江起雲記得,她高中時留著一個厚厚的劉海,戴一副大框眼鏡,性格比較沉悶,隻悶頭學習,現在的齊南就像是換了一個人,身材抽條,窈窕別致,一身輕熟職業西裝和深棕的大波浪卷發,襯得氣質優雅。


    一旁的男人一看她倆認識,立馬道:“警官,熟人也不能徇私啊,你得公正。”


    “具體的事故原因等交警到了,自然會查清,但如果你動手,涉及故意傷害他人和尋釁滋事,那我就必須得介入了。”江起雲說罷,衝周圍圍了一圈的司機喊道:“好了,都別看了,迴車上去。”


    “你們也上車,先把車挪到一邊。”


    等越野車和白車都開去一側,清出路口通行空間後,她返迴自己的機車,將車開到白車邊停靠。


    “擦一下臉吧。”江起雲看齊南頭發臉上都還濕漉漉的,開口提醒。


    齊南打開車門,拿了一包紙巾擦臉,又盯著江起雲微笑道:“你果然還是做警察了啊。”


    江起雲不記得以前有跟齊南聊過自己的職業誌向,剛要開口,衣包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是路嘯打來的,問她怎麽還沒到,他都在街邊吹了好一陣冷風了。


    江起雲解釋:“我這邊遇到個交通事故,光躍路路口這,我得等交警來,你先過來吧。”


    路嘯還以為是江起雲出了事,忙問:“你沒事吧?”


    “不是我,總之你先過來。”


    江起雲掛了電話,問起齊南事故發生的原因:“剛剛怎麽迴事?”


    齊南看了一眼靠車邊抽煙的男人:“過路口的時候,他嫌我起步慢,想要從後麵超車,然後就碰上了。”


    男人摔煙頭瞪她:“是你他媽故意別我好不好,專門掐著綠燈最後幾秒,惡心誰呢。”


    齊南淡淡道:“我說了,是我開車不熟練,我剛才也和你道歉了,是你不相信。”


    男人蹬鼻子上臉,不忿道:“誰他媽道歉跟個死人臉似的,不會開車就別開,最煩碰見你們這種女司機了,一個個都是馬路殺手。”


    江起雲皺眉,男人最後一句話可就是掃射整片群體了,“女司機”這個詞本質就是性別歧視。


    江起雲神情冷了下來,聲音平平道:“這位先生,我覺得我有必要告知你一個事實,交通違法的大多數是男司機,跟男司機相比,女司機更遵紀守法,很少超速、酒駕、變道超車。”


    “越是像你這樣自以為是的男司機,越容易引發交通事故,而把矛頭直指到女司機身上無非就是為你們這些男司機轉移視線。”江起雲盯著他道:“我就問問你,男司機出交通事故的新聞事件屢見不鮮,但為什麽社會不會將個例上升到整個男司機群體,甚至也不會在新聞標題上刻意加“男”這個字眼,但一旦出現女司機出現交通事故的時候,就強調起性別,調侃起整個女司機群體了。”


    “這種混淆試聽,轉移注意的新聞手法也就隻能騙騙你們這種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的男司機了。”


    男人被說得一愣一愣的,溫吞地反駁:“總不可能是空穴來風,大家都說女司機不會開車,肯定是有數據表明的。”


    “你要扯數據是吧?行,那我就跟你好好嘮嘮。”江起雲麵無表情說:“就拿去年我市的交通數據來說,去年全市有一百三十萬女司機,占全部駕駛員總數的百分之三十左右,但是女司機引發的一般交通事故,總數隻有約兩百起,僅占一般交通事故總數的百分之三。


    而造成傷亡的重大特大交通事故中,女司機肇事僅三十起,死亡三十人左右,占去年重大事故總數、死亡人數的百分之二。”


    “數據說完了,那結論就出來了,也就是說,女司機肇事事故數,死亡人數僅為男司機的五十分之一,那你說說真正的馬路殺手到底是男司機還是女司機?”


    男人張嘴,又被江起雲接下來的話給堵了迴去,“你是不是想說那是因為女司機開車時間比男司機少?那很遺憾地告訴你,從數據來看,女司機開車的總時長不會比男司機有幾十倍的差距。”


    “所以對女性開車進行汙名化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社會強勢群體閑著沒事找弱勢群體提升自我優越感。”


    江起雲說到最後,似有些可惜地搖搖頭,語氣真誠地勸誡:“您有時間的話,還是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心智水平和思維能力,才不至於把這些白癡論調當成真理供奉。”


    男人被說得神情難堪,臉紅脖子粗,要是論吵架罵髒話,他倒是尚能一站,但這女警察有根有據地說得他硬是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這種全方麵的心智碾壓隻讓他覺得丟臉,恨不能就地鑽洞。


    江起雲也不管他,自己說完反倒是心胸舒暢,壓根沒注意到側後方齊南注視著她的灼灼眼神。


    這時,對麵街道跑來一個年輕男人,正是路嘯,他撐著膝蓋喘氣道:“你沒事吧,江隊。”


    “說了不是我,是齊小姐和這位先生的車剛剛發生了一點小擦蹭,兩人起了點糾紛,我正好路過。”


    路嘯聞言看向齊南,這一看,目光卻是移不開了,剛才本就因為跑得急的心髒跳速更加洶湧,他直勾勾地盯著人家,問:“齊,齊小姐是吧,你有,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嗎?”


    齊南禮貌性地微笑:“你是江警官的同事吧?她剛剛已經幫我解了圍了。”


    “哦,哦,這樣啊。”路嘯移開目光,緊張地吞咽了一下。


    江起雲瞥他一眼:“你結巴什麽?”


    路嘯不答,隻往那頭指:“交警來了。”


    兩名交警騎車過來後,江起雲上前和他們交涉,簡單說明情況,便準備和路嘯走人了。


    齊南叫住她,並脫下外套遞去:“江警官,你的衣服。”


    江起雲轉身接過,齊南又揚起嘴角笑著說:“加個微信吧,老同學。”


    江起雲掏出手機,兩人加上了微信,這時,另外一隻手機橫入了進來,路嘯小心翼翼道:“齊小姐不介意的話,我們也加個微信吧,你後麵要是再遇上什麽糾紛啊,用得上我的地方都可以找我。”


    齊南一邊掃出他的個人二維碼一邊悶笑:“可你們是刑警隊的吧,我要是真遇上什麽需要聯係你們的話,怕不算是什麽好事了。”


    路嘯看著跳出的新聯係人對話框,美滋滋道:“甭管什麽警種,警察都是一家的嘛,如果不是我工作範圍內的,我也可以轉交給其它部門的同事嘛。”


    路嘯殷勤得反常的態度算是讓江起雲看明白了,原來這小子是紅鸞星動了啊。


    “那我們就先走啦,齊小姐,後麵再聯係。”路嘯一步三迴頭,戀戀不舍地揮手作別。


    到達搏擊館換好衣服後,江起雲一邊戴格鬥手套一邊問:“喜歡上人家了?”


    路嘯睜大眼:“這麽明顯嗎?”


    “能不明顯嗎?”江起雲嗤道:“眼珠子都快貼人家身上了。”


    “你不是不信一見鍾情嗎,說那是見色起意,而你不是個俗人。”


    路嘯摸摸後腦勺,傻嗬嗬地笑:“這人生嘛,不就是個不斷打臉的過程。誒,你快跟我說說,她全名叫什麽,做什麽的,有男朋友了嗎?住哪兒啊?”


    江起雲不答,躍上擂台,朝他勾手:“先陪我打一場,贏了我就告訴你。”


    路嘯神情振奮起來,也躍上擂台。


    他們練的算是綜合格鬥,綜合格鬥一般是將站立式格鬥與摔跤、擒技等格鬥技融合在一起,並根據自身情況製定出符合自己特點的攻擊戰略。


    江起雲更擅長的是散打術,運用技法的靈活、巧妙來取勝身體力量更占優勢的對手,路嘯則更擅長於自由搏擊中的各種拳術。


    兩人戴上格鬥護盔,先是禮儀性地互相來迴擺出雙飛踢、轉身後擺等腿法後,路嘯率先出擊,他的攻擊特點就是迅猛和力量爆發,慣常利用下潛抱摔來控製對手。


    但江起雲一直保持著穩健的距離控製,在關鍵時刻做出合理判斷,令路嘯有力也使不出。


    路嘯活動了一下脖頸,放狠話:“江隊,這次我可不會讓你了。”


    江起雲挑眉:“你可以試試。”


    路嘯再次發動攻擊,一套組合拳落空後,尋到時機纏住了江起雲,並將她反摔到下位,開始了長達幾十秒的纏鬥地麵博弈。


    但江起雲最後還是憑借身形的靈活翻轉體位,並用雙腿形成下位三角絞搭扣,緊緊絞住了路嘯的脖頸。


    路嘯猛拍打著地板,是認輸的動作。


    江起雲鬆開雙腿,輕盈一躍起身,摘下頭盔,黑發被濡濕,麵容卻是朝氣勃勃,“輕敵,大忌。”


    路嘯也摘下頭盔,雙手支在後腰大口喘氣:“我這是有心事,下次一定贏你。”


    說完又軟下聲音,懇求道:“江隊,你就跟我說說她吧,我真的好久都沒有這種心動的感覺了。”


    江起雲跳下台,邊喝水邊道:“你不是加人微信了嗎,自個問啊。”


    “這多唐突啊,我跟人家又還不熟。”


    “我也不熟。”江起雲迴。


    路嘯追下台來,一直纏著江起雲不罷休,江起雲嫌他聒噪,最後還是簡單介紹了一下齊南,末了,又提醒:“你要真喜歡人家呢,就看準時機表白,別像方昉那小子,要是人家明確拒絕了呢,也別勉強。”


    “感情,最忌勉強。”


    路嘯點頭,又興奮起來搓手:“對了,我知道方昉那小子為啥一直不跟冬薇表白了。”


    江起雲側目:“為什麽?”


    “就以前有次冬薇她媽媽來局裏給她送東西,大夥就坐著聊了一會,知道了她媽一直在給她介紹對象,人阿姨的意思就是堅決不找公安內部的人處對象,說原本冬薇做警察他們就不樂意的,這一個家裏出兩個一天不著門的警察,還叫什麽家,以後結婚了,生孩子,父母經常不在身邊也是個大問題。”


    “然後方昉這小子一聽,瞬間就慫了啊,都不爭取就退縮,孬。”


    江起雲向來不愛插手旁人的感情問題,隻淡淡道:“每個人都有選擇如何做的權利。自己的人生,自己決定。”說完就去更衣室衝澡換衣服了。


    兩人從搏擊館出來後,早餐那點熱量早已消耗,這會都有點餓,便決定提前去把午飯解決了。


    路上路嘯又八卦起她的感情生活,問:“江隊,你跟我說說你跟虞老師怎麽在一起的唄,你倆發展得也太悄無聲息了,悶聲響大雷啊。”


    “就……”江起雲頓聲:“我為什麽要給你交代?”隨即大步流星離去。


    路嘯忙追,“說說嘛江隊!”


    吃完東西補充完體能後,兩人就分開了,江起雲買了吳靜瀾愛吃的水果去她家看望她,陪她聊了會天又逗弄了一下小黑才返迴自己家。


    之後為了讓賀玫女士下個月歸來時,挑不出她毛病,便給家裏做了一通徹底的大掃除。


    待她忙完,天色已漸黑,她給虞歸晚發去信息,問她吃飯沒,沒得到迴複,想來是在忙,便放下手機,去廚房做點快手的晚餐。


    做完飯,虞歸晚也發來了迴複的信息,說自己剛剛開完會,這會要和領導以及行動組的同事去吃飯。


    江起雲拍下自己的晚餐發過去,表明自己有保持健康的飲食規律,然後問她晚上有什麽安排,虞歸晚迴複了一個心累的貓貓表情,說還要接著開會,前期要製定大的行動方向和各種細節,之後的一周可能就得在各種大小會議中度過了。


    江起雲雖有心分擔,但能做的卻也隻是在網絡這頭給虞歸晚一些語言上的安慰。


    兩人沒聊幾句,虞歸晚那邊就去參加飯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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