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找到天河遺寶,並不容易。


    “之前過誅仙劍陣的時候,本尊便在觀察。”玄武垣的陣道實驗室中,天帝身朝眾人解釋道,“發現劍陣中的符圖和陷仙劍有七分雷同。”


    章師姐道:“這倒也正常,陷仙劍和誅仙劍陣本就同出一源。”


    謝晴雪在一旁聽得納悶:“這有什麽用?”


    “如今阻礙本尊進入萬劍界的,其實是誅仙陣圖和生死簿。”天帝身解釋道,“這兩個寶物應該是自有空間神通。”


    “如今九幽魔祖似乎是想要將生死簿的空間與天河派結合,製造出地府,這倒沒什麽。”


    “問題在於誅仙陣圖,它阻隔了地府和外界,限製了本尊的行動。”


    謝晴雪恍然:“萬劍界離……枉死城可遠了。”


    “所以本尊想找到天河遺寶,就必須脫離誅仙陣圖的限製。”


    簡單來說,萬劍界不在地府,鄭法想要走出地府,就得逃離誅仙劍陣的阻隔。


    再直白點,得破掉誅仙陣圖。


    謝晴雪終於聽明白了,卻又像是沒聽明白一樣,指著自己的鼻子,神色恍惚:“我們?破掉誅仙陣圖?”


    她低頭看向通鑒直播中的霓裳元君等人。


    誅仙陣圖這麽好破,那之前四位真仙被困陣中,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算什麽?


    “算他們沒文化。”


    天帝身開了個玩笑。


    他看得出來,章師姐等人心態很是沉重——陸幺帶來的壓力,實在很大。


    畢竟此人不僅修為高深,還坑得天河派和九幽魔祖要死要活的,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如今以他為假想敵,鄭法心中也沒多少把握,隻能祈求天河尊者給力點。


    還好有九幽魔祖扛著。


    他看了一眼直播中的九幽魔祖,見其閉著眼睛,眉頭緊皺,看來很是被動,但身上的佛光也沒有太多增長。


    畢竟無論陸幺如何老謀深算,以他如今的修為,想要煉化生死簿這金仙位階的至寶,也絕非易事。


    更何況,九幽魔祖這個“器靈”恨陸幺恨得要死。


    更加大了陸幺煉化生死簿的難度。


    給鄭法他們爭取了些許時間。


    謝晴雪嘴角翹了下,又聽天帝身繼續道:“畢竟他們不像我們這麽了解陷仙劍。也沒有函數符圖理論。”


    “函數符圖理論?”章師姐插嘴了,“你是覺得誅仙劍陣,符合這個理論?”


    天帝身點頭:“我在那個靈氣籠中就發現,其中的符圖構造,用函數符圖理論解析,有幾分遞歸的意思。”


    “所以,你們才出不去?”章師姐有點明白了,“有哪些符圖?”


    天帝身在空中畫出了茫茫多的符圖,章師姐很快就皺眉研究了起來。


    一旁的謝晴雪聽得茫然,天帝身看了她一眼,倒也沒多說什麽——


    這事情真不好解釋。


    若是現代世界,謝晴雪玩過電子遊戲,鄭法還能打個比方:


    實際上,誅仙陣圖就像是個迷宮遊戲,隻是電子遊戲的代碼操控的是像素塊,而誅仙劍陣中的符圖,操控著玄微的物理規則,困住了鄭法等人。


    也許符圖比之計算機代碼更複雜,控製的元素更多。


    但思想卻大差不差。


    但在九山界,能理解這種比喻的,恐怕也就是章師姐。


    章師姐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借助陷仙劍,脫離劍陣?”


    章師姐說的正是鄭法所想。


    解析劍陣是一迴事。


    想要脫離劍陣,卻又有難度。


    但鄭法還有陷仙劍!


    有著對符圖的領悟,和對劍陣的了解,加上陷仙劍和誅仙劍陣的關聯。


    鄭法才有信心,自誅仙劍陣脫身,前往萬劍界。


    天帝身還要處理九山界各種事務,沒有久留。


    章師姐在實驗室中解析,推演,計算。


    謝晴雪在一旁協助。


    畢竟她對天河派的功法最為了解,又熟知天河地形,可供參考。


    半個月時間倏忽而過。


    章師姐根本沒有離開過實驗室。


    她是化神,不吃不喝沒事,可長時間利用先天八卦推演,也讓她臉色發白。


    靈石的熒光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肌膚看起來透明又脆弱,像是易碎的白玉琉璃。


    謝晴雪心知,章真人雖沒多說什麽,但想來也甚是不安急切。


    “推演過麽?”


    “嗯?”


    “即便找到了祖師遺寶,也不一定能阻攔陸幺證道……有幾成勝算?”


    章師姐看著她,沉默了許久,開口道:“我沒算過。”


    “……”


    章師姐又看向麵前靈石中的各種符圖,似在推敲,嘴裏冒出了一句讓謝晴雪怔然的話:


    “師弟決定的事情,不用算。”


    ……


    玄武垣另一座島嶼中,鄭法妹妹鄭珊,正好奇看著逛來逛去的蕭玉櫻。


    鄭珊如今已經是金丹,按理說可以有個獨立小院了。


    不過她還是和鄭母住在一起——


    她知道哥哥諸事繁忙,有時候很難顧著家裏,因此幹脆留在母親身邊。


    隻是有些事,對母親沒法說,說了隻能平添煩惱。


    倒是她挺熟悉蕭玉櫻,此刻見到她,不由跟了上去。


    “鄭珊?”


    蕭玉櫻見她走了過來,表情訝然。


    她看鄭珊的眼神挺親切——


    一方麵,鄭珊還上過她的課。


    另一方麵,鄭珊畢竟是鄭法的妹妹,她與鄭法關係不錯,自然對其妹妹青眼相待。


    鄭珊沒有因自己的身份而怠慢,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好,才開口道,“老師你在幹什麽?”


    “我啊?我到處看看。”蕭玉櫻想了會,揚起手中的玉筒,解釋道,“我想記錄下九山界的所見所聞。”


    “記錄?”


    鄭珊皺起了秀氣的眉頭,像是不大理解。


    蕭玉櫻笑笑,反而問道:“你找我有事?”


    “沒事!”鄭珊下意識說道,又沉默片刻,還是低聲問了出口,“蕭老師,如果那陸幺……”


    蕭玉櫻恍然。


    九幽魔祖的直播,有通鑒的人都看得到。


    而九山界弟子,絕大部分都有這玩意。


    再加上九山新聞的存在。


    許多弟子,其實很明白百仙盟和昊日山甚至雷音寺的衝突。


    自然也清楚,陸幺證道,對百仙盟不是好事。


    “你在煩惱這個?”


    鄭珊點點頭,苦著臉說道:“當著其他人的麵,我也不敢表露出來,畢竟……”


    “畢竟你是鄭法妹妹,若是慌亂,容易影響其他弟子。”


    鄭珊猛地點頭,接著說道:“在母親麵前,我更是不敢多說。”


    蕭玉櫻輕輕點頭,看鄭珊的眼神,帶著些溫和,可說出的話,卻有些冰冷:


    “我不知道……”


    “不……不知道?”


    蕭玉櫻見她臉色越發惶恐,知道她雖然是金丹,但幾乎沒經曆過太多危險。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九山界誰都不願意鄭珊在外出了事情。


    這當然是對鄭珊的愛護。


    但另一方麵,也是對她的限製——旁的弟子能去百仙盟,甚至海域,鄭珊想出去就千難萬難。


    比起其他弟子,鄭珊的世界,其實無形之中小了許多。


    蕭玉櫻看向鄭珊的表情越發溫柔:


    鄭珊像是明白了其中的意味,但從來沒有抱怨過,最後,更是決心陪在母親身邊。


    比起那個之前那個剛考入九山大學的小孩子,現在的鄭珊,似乎悄無聲息地懂事了。


    “陸幺是真仙,甚至是金仙,我化神都還要一段時間。”蕭玉櫻坦然道,“我當然無法保證,他是不是能成功。”


    “但我知道,掌門,章太上,甚至九山界每個人,都在努力。”


    鄭珊慢慢點頭,眼神中卻依舊滿是憂愁。


    蕭玉櫻沒有開解她,反而又說道:


    “你知道麽?玄微自古以來,無數的門派和天驕,都在曆史中,成為了過往。”


    鄭珊轉頭,看著她,似乎是不明白她想說什麽。


    “也許是陸幺,也許是其他的事情,我們也有一天會遇上跨不過去的困難,無法抗衡的敵人。”蕭玉櫻將手中的玉筒遞給了鄭珊,笑道,“但我們總歸留下了許多東西。”


    鄭珊明白了蕭玉櫻的話:“所以老師你要記下來?”


    “嗯,九山大學,九山軍校,甚至九山界的凡俗怎麽生活的,九山界神道是怎麽運轉的,我都想記下來。”蕭玉櫻解釋道,“這是你哥哥建立的,與玄微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門派和世界。”


    “它們值得被記住。”


    鄭珊聽明白了,輕輕點頭,臉上也難免有些驕傲。


    “所以你放心,即便隻因為這些。”蕭玉櫻又道,“九山界上下,會有太多人願意拚命,直到最後。”


    “嗯!”蕭玉櫻說的話其實非常悲觀,但不知道怎地,鄭珊心中卻沒那麽慌亂了,她忽然好奇地問道,“蕭老師,你也願意麽?”


    蕭玉櫻看了她一眼。


    “我不是說老師你……我是說蕭老師你可以迴海域……”鄭珊口不擇言地解釋,“我哥哥一定會勸你……”


    蕭玉櫻擺擺手,似乎是明白鄭珊的意思。


    “所以我要記下這些。”


    “啊?”


    鄭珊不明白這其中的關係。


    “記下了,我就沒太大的遺憾了。”


    ……


    “鄭法,你在看什麽?”


    現代養老院中,白老頭好奇地站在鄭法身邊,順著鄭法的目光,看向山間的靈田。


    這是新開辟的靈田,正處在虹山靈氣最濃鬱的地方。


    自從鄭法化神之後,開辟了許多新靈脈,現代世界這些年,陸陸續續培育出了許多合用的靈植。


    如今養老院種植出的靈植,竟突破了三十種。


    這靈田就種著最近發現的兩種,其中一種,正是玄微修士製作符紙最常用的一類靈竹。


    可謂是個大驚喜。


    這靈竹才種下,剛自泥土中冒頭,才長出竹筍,還不及鄭法兩人小腿高。


    白老頭納悶的是,鄭法不知為何,一直盯著這新生的竹筍看。


    鄭法沒迴答,思緒卻紛飛。


    他在天河派之時,精神緊繃,心思全在觀察局勢和環境上,根本沒時間多思多想。


    即便是作為天帝身在九山界,他也是定海神針。


    陸幺證道的危險,九山界上下都清楚,門中的氣氛自然惶恐。


    他自然得表現出淡定甚至輕鬆。


    唯有在現代世界,他才有餘暇發呆。


    麵前的竹筍看起來就長得好,生機撲麵而來。


    自靈田刮來的風,更有一種提神的清香。


    靈田背後,還有一棟農業所的小實驗樓,年輕的麵孔進進出出。


    因為靈植培育越發順利,成果不斷,他們的臉上看來,多有對未來的期待。


    一切都很好,就如現代世界一般,才剛剛步入正軌。


    隻是時不我待。


    侯老像是看到了兩人,自教學樓走出,笑嗬嗬地走來。


    “院長!”


    他打招唿道。


    “侯老,有什麽好事了?”


    “咱不是之前培育了一種靈麥麽?”侯老解釋道,“用那靈麥做親本,咱們小麥品種,又有了進化。產量比之前高了三成多!”


    白老頭嚇了一跳:“這麽多!”


    “對,而且對環境的要求還降低了些。”侯老紅光滿麵的,也不知道是因為修煉了,還是激動,“我們算了算,這推廣開來,起碼咱們國家,人人都夠吃了。”


    “還有,聽聞田老師那邊,也有了些許進展。”


    這事鄭法知道:“田老師那邊培育出了一種大豆。”


    “大豆好,大豆好!”侯老笑得眉不見眼,“人能吃不說,養殖業缺口也很大。”


    豆粕是養殖業第一大蛋白飼料來源,重要性不言而喻。


    “再給我們十年!不,八年!”侯老拍著胸口,竟有些豪邁,“人人都是武學天才!”


    這還真不是誇張:


    他之前剛練武的時候,就被教頭認為是天才——主要因為他在現代世界大吃大喝,比之一般莊戶,健壯許多。


    如今現代多了這麽多新品種的主食甚至飼料,可想而知,全民身體素質會有個大提升。


    鄭法看著暢想著未來的侯老,心中暗思:


    若是天河尊者沒有留下什麽足以扭轉局勢的後手,那他無論如何,也得讓現代和玄微界斷開聯係。


    白老頭看了看鄭法,又看了看侯老,眼中閃過深思。


    ……


    養老院的夜深了。


    “鄭法!”


    鄭法聽到唿喊,打開門,就看到唐靈嫵和白老頭,一同站在門口。


    “怎麽了?”


    “進去說!”白老頭一馬當先,直闖鄭法屋子,根本不怕這個玄微威名赫赫的九山掌門。


    唐靈嫵更是繃著小臉,跟著白老頭橫行霸道。


    兩人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目光炯炯地盯著鄭法,三堂會審一般:


    “說吧!”


    鄭法搖搖頭,笑了起來。


    自己在九山界,瞞不過章師姐。


    在養老院,也瞞不過這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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