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鄭法都有點發懵:


    流程都沒走,給我幹陰曹地府來了?


    沐青顏的迴憶,又浮現到了他的腦海:


    九幽魔祖的勢力名,似乎就是地府。


    自己的出現,也許能改變一點玄微局勢,但九幽魔祖這番謀劃,恐怕也有一個紀元之久。


    地府還是如期而至。


    隨著枉死城三個字傳入眾人耳際,九幽魔祖身上,彌漫出縷縷白煙。


    這煙霧越來越濃,竟像是有了重量,自上而下,罩住黑色的陰山和死寂的枉死城,又朝著鄭法等人,慢慢流淌。


    智通背後,佛陀法相再現。


    慧劍橫掃出彎月狀的恢弘佛光。


    佛光突入濃煙,竟如泥牛入海,沒掀起一點波瀾。


    “我說了,我不會殺你們。”


    九幽魔祖立於山巔,眼神冷漠地看著智通掙紮。


    智通似全然不信,神足通再現,化作金光,往來時路退去。


    可哪有什麽來時路?


    金光如無頭蒼蠅,在空中轉了三圈,又顯出智通的身形。


    他臉上愈發倉皇。


    講道理,鄭法是智通,也不相信九幽魔祖會放過自己。


    他看向直播間,卻見直播間已經從四塊,變成了一個。


    霓裳元君三人,也帶著弟子,走過了拱橋,正與他們身處同一荒原,就在他們左近。


    可往四周看去,卻不見其人。


    明明身旁有好多人,偏偏一個也看不見。


    一股寒意,自尾椎而起,順著一節節脊椎骨向上,讓鄭法後腦勺都有點發涼。


    “想走?”九幽魔祖語帶輕嘲,“跨過了奈何橋,縱然你是真仙,欲要迴頭,也隻能徒唿奈何。”


    果然是奈何橋。


    智通老僧麵色難看,嘴唇翕動,似在念誦著佛號。


    鄭法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因為有另外的聲響,令他不得不抬頭朝前望去。


    煙霧繚繞中,方才死寂陰山和枉死城,忽地熱鬧了起來。


    喊殺聲,怒喝聲,哀泣聲,在迷霧中響起。


    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


    越來越刺耳。


    紛亂的噪音,扒著鄭法的耳朵,往他腦袋裏鑽。


    一個個虛無縹緲的魂魄,在白霧中顯出身形。


    他們本穿著相似的衣衫,出自同一個門派。


    此刻卻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敵,相互搏殺,不留餘地。


    他們用天河劍法殺死同門,又被同門用相同的劍法殺死。


    連倒在地上的時候,這些弟子,口中都唿喊著師兄師弟。


    那唿喊中藏著的情感,不知是仇恨,還是迷茫,抑或是懷念。


    這是,天河之亂的情形。


    鄭法竟不忍細看,隻是閉上了眼睛,心中呢喃:“枉死城。”


    直播間中,智通四人也垂下眼簾,像是不敢麵對。


    ……


    九山界中,謝晴雪左手捏著通鑒,右手緊握青萍劍,煞氣衝霄。


    便是燕無雙這大大咧咧的性格,此刻拿著通鑒的手都在顫抖。


    龐師叔亦是望著天,輕聲道:“這麽慘烈的場景,九幽魔祖,記了幾十萬年……”


    元老頭臉上有著罕見的肅然。


    “若你是他,若九山界出了這種事,你難道會忘記?”


    “……”


    天帝身看向陰山上的,威勢赫赫的九幽魔祖,竟有些憐憫。


    “你們不敢看。”


    九幽魔祖似在笑。


    “你們,甚至都不敢看你們當年做了什麽。”


    即便是能言善辯的智通,此刻都不知道如何迴答。


    “可我沒有一天忘記這些。”


    “我帶著他們的殘魂,東躲西藏,時時刻刻,都聽著這些哀嚎。”


    “你們一刻都受不了的景象,我看了幾十萬年。”


    九幽魔祖不是個多話之人,此刻卻滔滔不絕,顯然是心中仇恨,積累的太多太深。


    可想而知,九幽魔祖的報複,也會愈發猛烈。


    哪知九幽魔祖卻又道:


    “放心,我以天河之名起誓過,我不會殺你們。”


    “與你們四宗不同,我不會侮辱這個名字。”


    智通四人並未放下心來。


    陰山上,枉死城中,萬千亡魂,忽然笑了起來,笑聲淒厲,令人心寒。


    “什麽人!”


    鄭法身邊,一個昊日山弟子問道。


    智通等人朝四周看去。


    不知何時,他們身旁多了許許多多人影。


    這些人的麵容在濃鬱的霧氣裏麵無法辨認,卻都有不菲的修為。


    要知道,能入天河派的四宗弟子,都算是門中精銳。


    可出現在他們身邊的這些詭異人影,竟不比他們弱多少。


    鄭法趕忙朝直播間中看去,果然,這些人便是霓裳元君他們。


    智通也覺得不對,開口道:“且慢動手!”


    可霧中一人不講武德,猛地出手,打向一個瑤池弟子。


    看著那人頭頂的太極圖,智通老僧喊道,“你太上道瘋了麽!”


    可當他看到身邊一個雷音弟子,竟也不聽號令,朝對方出手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什麽:


    “你們是九幽門下!”


    鄭法猛地意識到了九幽魔祖要做什麽。


    果然,那些亡魂笑聲漸熄,隻有幾句長歌,在迷霧中若隱若現。


    “昔日盟友,今朝宿仇。”


    “同門兄弟,轉眼死敵。”


    “當年縱酒唿知己,見麵揮戈身首易。”


    “莫言世間無報應,枉死城外恩怨息。”


    這歌詩不成詩,曲不成曲,調子更是古怪異常,半點不悅耳。


    偏偏由那些亡魂唱來,竟有種催人心肝,直入肺腑的哀婉。


    鄭法也看明白了,那些先出手之人其實並非這次進入天河派的四宗弟子。


    而是如智通所言,這些人乃是之前的九幽門下,如幽冥仙那樣的,四宗暗子。


    智通等人,都不是什麽衝動之人。


    他們沒摸清楚情況,自然不會貿然動手。


    可九幽門下等人卻混入了人群之中,偷襲著四宗弟子。


    他們又看不清周圍人的麵容,誰分得清誰是九幽門下,誰是四宗忠徒?


    更何況,四宗本就矛盾重重,這四位真仙控製自家門下還行,如何能讓其他三個門派真的俯首聽命?


    智通本想克製。


    可一個人影,忽然從霧氣中顯現,渾身彌漫著昊日山的氣息,給了智通一下狠的!


    “真仙!”


    不……是誅仙四劍。


    鄭法感受著神魂之中陷仙劍的雀躍,也看明白了偷襲之人的來曆:


    一個九幽魔祖在昊日山弟子中的暗間,也不知道是拿著戮仙劍還是絕仙劍,在搞偷襲。


    鄭法體內天罡地煞變化之法運轉,化作煙霧,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


    智通等人就沒這個手段了,


    他們當然知道有問題,可此時身在局中,也沒有餘裕分辨敵我,看誰都像是九幽門下。


    事到如今,保命再說!


    智通帶著雷音寺弟子,朝那些看不清麵容的修士展開了反擊。


    霧中一人被他們擊殺,倒在了地上。


    那陌生的麵容,忽然變化,竟變成了一張連鄭法都有些眼熟的臉。


    “師兄!”


    幾個太上道弟子喊道,登時朝智通等人怒視。


    智通麵色也很難看,剛準備說什麽,就見一副黑白陰陽圖閃過,猛地拍在智通身旁一個雷音弟子身上,將其打得一點渣滓都沒留下。


    “玄鼎!”


    智通吼道,兩條長眉隨著吼聲怒飛。


    可抬眼望去,卻又隻是一張張陌生的麵孔,迷霧之中,他連之前出手的玄鼎在哪都不知道。


    ……


    “九幽魔祖這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龐師叔等人都傻了。


    直播間裏,四宗弟子早已分不清敵我,隻剩瘋狂殺戮。


    四宗弟子,一個個倒下。


    他們大部分人,不是死在九幽門下的手中。


    反而是死在其他三宗,甚至同門的瘋狂之下。


    元老頭歎道:“這是九幽魔祖的報複。”


    “他想讓四宗弟子,嚐嚐被盟友背叛的味道。”


    “他想要讓四宗弟子,也領會同門相殘的痛苦。”


    天帝身輕輕點頭,忽然道:


    “我知道他為什麽要直播了。”


    “嗯?”


    “仇恨……”天帝身指著光幕中的直播間,開口道,“四宗之人,在這麽多修士麵前,有了如此血仇。”


    “這些弟子,哪一個不是四宗精銳?每一個都有著師尊門人甚至親眷後代。”


    “經此一遭,四宗哪還有什麽信任可言?想要不打起來都不容易。”


    元老頭慢慢點頭,又道:“也不知道,這位九幽魔祖是不是隻想要報仇……”


    天帝身搖搖頭。


    這他不知道。


    九幽魔祖隱忍這麽多年,主要目的肯定是報仇。


    但要說有沒有旁的目的,他也不好說。


    甚至,四宗就這樣任他作為?


    想到這裏,天帝身又看向陰山上的九幽魔祖。


    ……


    九幽魔祖,就沉默地立在陰山上,無聲看著四宗弟子的廝殺。


    似在認真欣賞著一幕戲劇。


    直到四宗弟子,大半都倒在地上,他才輕輕抬手,袖間飛出一道流光。


    一冊古樸神秘的書籍,出現在眾人麵前。


    書籍封麵上,寫著兩個上古文字——生死。


    “你們想斷絕天河法,如今,卻死在了天河法之上。”


    智通身體一僵,望向說話的九幽魔祖。


    四宗弟子,也慢慢停住了廝殺。


    “其實我一開始沒修行天河法,甚至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天河的根本功法到底是什麽。”


    九幽魔祖的語氣中,竟然帶著嘲諷。


    “雖然我的法身之道已然走到了盡頭,但天河的法門,也一直未曾完善……”


    看來九幽魔祖,也不知道天河法的後續?


    “天河跟我說,他已經有了想法,等到剿滅了魔門,就與我一同參詳。”


    這個旗插的……


    不過這也確實符合鄭法對天河尊者的印象:


    若說這位天驕有什麽缺點,就是太過相信自己,好多事情都不說。


    甚至鄭法到現在,也不知道天河尊者的根本功法是什麽——


    九轉金丹法,和青萍劍的關係更大點。


    陷仙劍典這種東西,似乎也隻對應陷仙劍。


    天河法和法身法一樣,是一大類功法的稱唿,甚至隻是一個思路。


    比如法身法中《大自在真解》是根本功法,陽神法中,《赤霄玉冊》也是。


    偏偏天河法,不知是未完善還是未曾流傳下來。


    不存在類似的根本功法。


    這麽想來,當年四宗恐怕有得頭疼:


    他們找不到根本大法,幹脆直接將天河法整個斷絕了……


    隻聽九幽魔祖又道:


    “可我被你們追殺,連法身都堙滅了。”九幽魔祖一伸手,空中的古書便落入他掌心,“我若是身隕,你們不可能讓我複活,我隻能選擇天河法。”


    “隻能選擇,和這生死簿融合。”


    他話音落下,那生死簿上黑白玄光猛地綻放。


    “金仙法寶……”


    智通老僧的呢喃,近乎呻吟。


    好羨慕!


    看著那看起來不大起眼的生死簿,鄭法都想要流口水。


    這麽說來,九幽魔祖手中,起碼有兩個金仙位階的至寶:


    一個是誅仙陣圖。


    一個是就是生死簿。


    在如今的玄微,近乎無敵。


    而他如今就相當於……生死簿器靈?


    難怪九幽魔祖和其他魔祖迥異:


    其他魔門,都是以家族形式存在。


    唯有九幽魔門不同,根本不在乎血脈。


    “天河一生功業,盡付東流。”


    九幽魔祖看著智通等人,笑容讓人發寒。


    “我的前路,也已經斷了。”


    “你等仙門,何以獨善其身?”


    “這玄微,為惡者高高在上,行善者屍骨無存!”


    九幽魔祖的話,竟有種令人無法反駁的偉力。


    “我欲將玄微,化作陰司地府,善惡有報,天道好還!”


    “你等為惡的四宗修士,都要在我這地府之中,日夜廝殺,無從解脫。”


    這九幽魔祖,還真是全為複仇而來的……


    想也知道,他現在雖強,但終究不可能超脫生死簿的限製,此生似乎隻能止步金仙。


    一個內心全是仇恨的人,若是沒有了希望,能幹出什麽事情來,鄭法都不能設想。


    甚至他更明白,別說他和九幽魔祖沒多少交情,就是有,也勸不動,攔不住。


    不對!


    那黑白玄光中,似有香火的痕跡!


    那些倒下的四宗弟子,漸漸化作屍骨,滋潤了身下的爛泥。


    周圍的空間,似乎又大了一點點。


    “儀軌?還是這生死簿,是一種洞天之寶?”


    鄭法心中暗自忖度,這九幽魔祖,似乎並非全是為了報仇:


    他借用通鑒直播,像是為這生死簿,收集香火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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