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堤壩上的戰鼓餘音未散,蘇硯便接到了加急軍報——長江水位突破曆史極值,荊江段告急,多座民堤已出現管湧險情。他抹去臉上未幹的泥漿,將浸透黃河水的機關圖紙小心卷起,轉身登上南下的馬車。車輪碾過泥濘的驛道,身後是逐漸平息的黃泛區,前方,卻是更為洶湧的長江洪峰在等待。


    抵達荊州時,暴雨正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大地。蘇硯站在臨江樓殘址上,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驟縮:平日裏寬闊的江麵此刻已與天相接,渾濁的江水裹挾著房屋梁柱、整棵樹木奔湧而下,浪頭拍打著殘存的堤壩,濺起的水花足有兩丈高。遠處,此起彼伏的銅鑼聲與哭喊聲穿透雨幕,某段堤壩突然決口,洪水如巨龍出籠,瞬間吞噬了堤下的村莊。


    \"蘇大人!\"荊州刺史渾身濕透地趕來,官帽歪斜,\"荊江九曲十八彎,彎道處的堤壩已潰了三處,現在隻能用沉船堵口......\"話音未落,蘇硯已冒雨衝向決堤現場。泥漿灌進靴筒,他渾然不覺,隻盯著翻滾的江水——此處河道呈s形急彎,洪水在此形成巨大漩渦,衝擊力是直道的數倍,難怪傳統堤壩不堪一擊。


    當晚,蘇硯在臨時搭建的竹棚內展開圖紙。燭火在穿堂風中搖曳,映照著他緊鎖的眉頭。黃河水閘的經驗在此處完全不適用——長江流速更快、水壓更大,且彎道處的水流方向複雜多變。他翻開墨家典籍,目光停留在\"備城門\"篇關於\"曲防\"的記載上,突然靈光乍現:\"對!既然堵不住,那就疏導!\"


    天未亮,蘇硯便帶著工匠們沿江勘察。他發現,荊江段的症結在於彎道過多導致水流紊亂,若能在凹岸修建導流壩,將洪水導向江心,或許能減輕堤壩壓力。但導流壩的設計絕非易事——既要承受洪水衝擊,又要保證水流順暢,稍有偏差,反而會加劇險情。


    經過七晝夜的測算,蘇硯提出了\"魚鱗壩\"方案:用巨型條石堆砌成魚鱗狀的導流壩,每塊條石重達千斤,以鑄鐵榫卯相連,形成階梯狀結構。條石間預留的泄水孔既能分散水流,又能減緩衝擊力。為驗證可行性,他在江邊築起縮小版模型,用木桶傾倒江水模擬洪峰,反複調整角度與間距。


    然而,施工過程比預想中艱難百倍。長江水流速度極快,普通的打樁船根本無法固定。蘇硯再次從墨家機關術中尋找靈感,設計出\"錨爪式打樁船\":船體四角安裝可伸縮的巨型錨爪,深入江底岩層固定;船身中部架設旋轉式打樁機,利用杠杆原理將木樁精準打入河床。


    但就在工程如火如荼時,上遊突然衝下一座漂浮的寺廟。巨大的飛簷如鋒利的刀刃,直插正在修建的導流壩。\"快!啟動攔截網!\"蘇硯大喊。工匠們慌亂中轉動絞盤,由粗麻繩編織的攔截網迅速升起,卻在接觸寺廟的瞬間被扯斷。千鈞一發之際,蘇硯指揮眾人將備用的鐵鏈拋向寺廟,鐵鏈纏住梁柱,終於將其拖離險區。


    這次險情讓蘇硯意識到,光靠導流壩還不足以應對極端情況。他決定在關鍵彎道處增設\"分水魚嘴\"——仿照都江堰的原理,用混凝土澆築成魚嘴狀的分水堤,將洪水一分為二。但混凝土在水中難以凝固,蘇硯嚐試了十幾種配方,最終從墨家\"防水膠\"的記載中獲得啟發,將糯米漿、石灰、桐油混合,製成了防水性能極佳的粘合劑。


    施工期間,蘇硯幾乎吃住都在船上。暴雨侵蝕著他的皮膚,江水泡得雙腳潰爛,但他始終堅守在第一線。每當出現技術難題,他便召集工匠們圍坐在油燈下,用算籌推演、用沙盤模擬,常常爭論到天明。有次,一位老工匠心疼地說:\"蘇大人,您歇會兒吧,這江水又不會跑。\"他卻笑著搖頭:\"可百姓的命會丟啊。\"


    三個月後,荊江段的水利工程終於完工。當新一輪洪峰到來時,魚鱗壩與分水魚嘴完美配合,將洶湧的洪水馴服成溫順的溪流。蘇硯站在新建的觀景台上,望著平穩流淌的江水,聽著兩岸百姓的歡唿,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連日的操勞早已透支了他的身體。但他知道,這場與長江的較量,他和萬千百姓,終於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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