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厚重的雲層,卻無法驅散皇宮上空凝結的陰霾。午門外,劊子手的鬼頭刀在刑架上泛著寒光,圍觀百姓踮腳張望,竊竊私語中夾雜著恐懼與好奇。距離午時三刻隻剩半柱香,蘇硯被鐵鏈拖拽著走向刑場,粗糙的碎石路在他腳踝處磨出淋漓鮮血。


    \"蘇大人!\"人群中突然爆發出哭喊。林正披頭散發衝破侍衛阻攔,手中血書在風中獵獵作響,\"陛下有旨!暫緩行刑!\"他的官袍沾滿泥漿,顯然是策馬狂奔而來,發間還沾著路邊荊棘的殘枝。


    刑場上的空氣瞬間凝固。劊子手握著刀的手微微顫抖,監斬官的驚堂木重重砸在案幾上:\"大膽!聖旨在哪?\"話音未落,皇宮方向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六名禁軍騎兵舉著明黃旗幟飛馳而至,為首的千戶高聲宣旨:\"蘇硯一案存疑,即刻押解迴宮候審!\"


    蘇硯被押迴大理寺時,正撞見太子趙瑾被侍衛反剪雙手帶出東宮。曾經意氣風發的儲君此刻衣冠不整,發冠歪斜,見到蘇硯時突然暴起:\"你不過是運氣好!父皇遲早會發現你...\"他的嘶吼被侍衛捂住口鼻,拖行時在青磚上留下長長的血痕。


    大理寺正堂內,皇帝朱翊鈞陰沉著臉坐在主位。龍袍下擺垂落在青玉階前,如凝固的血色瀑布。\"把東西呈上來。\"他抬手示意,太監總管立刻捧出檀木匣。匣中躺著半枚玉佩,正是蘇硯\"謀反證據\"裏所謂的\"信物\"。


    \"這玉佩內側刻著''永樂二十一年製'',\"刑部尚書展開卷宗,聲音微微發顫,\"而蘇大人的父親蘇文遠將軍,正是永樂二十年戰死沙場。陛下請看——\"他取出放大鏡,在燭火下轉動玉佩,\"這''一''字的勾筆處有細微錯位,乃是民間仿造的鐵證!\"


    朱翊鈞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上茶盞傾倒:\"趙瑾!竟連先帝遺物都敢偽造!\"他怒目掃視階下跪著的群臣,\"還有誰參與此事?\"殿內鴉雀無聲,唯有禦史台王大人膝行兩步:\"臣前日收到匿名信,內附太子府與江湖匪幫來往的密信抄本...\"


    密室中,林正正陪著蘇硯處理傷口。金瘡藥抹在鞭痕上的刺痛讓蘇硯微微抽搐,他卻突然輕笑:\"原來那夜翻牆找我喝酒的老乞丐,竟是丐幫安插的眼線。\"他想起三日前深夜,那個渾身酒氣的老者往他手裏塞了塊油漬麻花,說是\"留著救命\"。此刻想來,麻花裏藏著的,正是太子買兇殺人的契約殘片。


    \"更驚險的是這個。\"林正從袖中掏出塊燒焦的布片,\"太子派人燒了存放真賬冊的庫房,幸好老乞丐搶出一角。你看——\"他舉起布片對著燭光,\"正德七年三月,太子私調西北軍餉的記錄。\"


    與此同時,太子府深處的地牢裏,李賢被吊在刑架上,指甲縫裏滲著鮮血。大理寺卿舉著烙鐵逼近:\"說!偽造蘇硯筆跡的墨汁從何而來?\"李賢慘笑:\"不過是...萬鬆書院特供的''青琅玕''墨...太子早派人...買下了今冬所有存貨...\"


    消息傳到後宮,皇後當場昏厥。她醒來後第一件事,便是跌跌撞撞衝進冷宮。趙瑾蜷縮在牆角,往日華貴的錦袍沾滿穢物,見她來隻是冷笑:\"母後,你以為父皇不知道我在做什麽?不過是拿我給蘇硯立威罷了!\"


    入夜,皇宮依舊燈火通明。蘇硯換上皮甲,腰間懸著先帝禦賜的螭紋劍,帶著一隊禁軍闖入一處偏僻宮苑。月光下,假山後的暗門緩緩開啟,露出堆滿軍械的地窖。\"這些精鐵弩箭,足夠裝備三千私兵。\"禁軍統領擦拭著箭簇上的霜花,\"看鑄造工藝,出自江南薛家軍器坊。\"


    朱翊鈞連夜召見薛家現任家主。白發蒼蒼的老者跪在丹墀下,額角磕出血痕:\"陛下明鑒!小人去年冬月確實接到大筆訂單,但買家自稱是...是戍邊的鎮北將軍府...\"話音未落,階下又有官員出列:\"臣查過文書,鎮北將軍府今年根本無需添置軍械!\"


    案情越查越深,牽扯出的官員越來越多。戶部侍郎被發現私吞賑災銀,工部尚書的賬本裏藏著太子府擴建的巨額開支。更令人心驚的是,欽天監監正供出,半年前那場導致蘇硯被貶的\"星象異變\",竟是人為篡改觀測記錄。


    三日後的早朝,朝堂氣氛凝重如鉛。朱翊鈞將厚厚的卷宗甩在地上,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太子趙瑾,謀逆弑君,褫奪封號,終身幽禁。李賢及涉案官員,即刻問斬。\"他看向蘇硯,目光複雜,\"蘇卿家...可願再任禦史大夫?\"


    蘇硯叩首在地,額角貼著冰涼的青磚:\"臣懇請陛下恩準徹查西北軍餉案。\"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書信,信中提到的軍餉短缺,此刻終於有了線索。朱翊鈞沉默良久,抬手:\"準奏。朕再賜你尚方寶劍,遇事可先斬後奏。\"


    走出皇宮時,暮色漸濃。林正扶著蘇硯上馬車,突然壓低聲音:\"你可知太子為何如此忌憚你?\"他從懷中掏出張泛黃的紙,\"這是先帝遺詔草稿,上麵寫著''若太子不堪大任,可立蘇硯為皇太弟''...\"


    蘇硯猛地抓住車簾,指尖因用力而發白。遠處,冷宮方向傳來一聲淒厲的狼嚎,驚起滿樹寒鴉。他望著漸漸沉入地平線的夕陽,終於明白這場陰謀背後,藏著怎樣驚心動魄的秘密。


    此後數月,蘇硯持劍南下,在江南查獲太子餘黨囤積的糧草;北上邊疆,揪出克扣軍餉的蛀蟲。當他將一箱箱證據呈給朱翊鈞時,皇帝親手為他斟酒:\"當年朕錯信讒言,險些鑄成大錯。\"酒液在夜光杯中泛起漣漪,倒映著兩人鬢角新生的白發。


    而在那座陰冷的冷宮裏,趙瑾每日對著牆壁畫圈計數。他總想起那日在刑場,蘇硯被押走時迴頭看他的眼神——那目光不是仇恨,而是悲憫。這種眼神比任何刑罰都讓他發瘋,他抓起石塊狠狠砸向牆麵,嘶吼聲在空蕩蕩的宮殿裏迴蕩:\"蘇硯!你我本是同根生...\"


    深秋的長安街頭,說書人驚堂木一拍:\"列位看官,這便是''雙硯之爭''的由來。那蘇硯蘇大人,看似一介文臣,實則胸懷韜略,比那太子...哎喲!\"他突然壓低聲音,\"聽說啊,先帝遺詔的真跡,至今還藏在...\"


    話未說完,街角茶鋪傳來梆子聲。路人紛紛散去,唯有個錦衣少年在原地駐足。他摸著懷中的玉佩,那上麵刻著\"蕭硯\"二字,與蘇硯之名讀音相同,卻承載著完全不同的命運。夜色漸深,少年望著皇宮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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