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迴答也沒關係,”桑悅笑笑,“其實我想問的是,你可以教我仙術嗎?教我操控身上的字,把我的手變迴來。”


    仇一一點頭:“我可以把我所學都教給你,畢竟我的性命係在你身上,你變強,我才沒有後顧之憂。但是修仙不是易事,煎熬苦痛之處猶如搬山填海,我不喜半途而廢之人,一旦開始教,就不容許放棄,你吃得了這個苦嗎?”


    “吃不了也得吃了,不過比起吃苦,我更擔心太窮買不起靈石修仙啊。”


    仇一一也陷入沉吟,這時桃笙捧著一卷紙小跑過來:“姐姐,我把靈泉水脈圖畫好了。”


    “阿笙做得好,”桑悅高興地把圖紙接過來。桃笙本是桃花水母,擅長尋找靈泉水脈,所以她讓桃笙把山上能探知到的靈泉水脈都畫下來,以便下一步計劃,開挖靈泉水渠引入魚塘。


    桑悅一手支著下巴,看著錯綜複雜的水脈圖:“嗯,要怎麽挖才最省錢呢?我還是去找小書呆,讓他幫我想想辦法吧。”


    仇一一道:“若是要開挖水渠,我倒是有個法子,比請勞工省事一些。”


    “什麽方法?”


    仇一一看著桃笙道:“給這孩子買一本煉氣期的水脈功法。”


    “水脈功法是啥?”


    “天地自然的力量,被分為金脈、水脈、土脈、火脈、木脈、雷脈、風脈等諸多種類。水脈功法指的便是操控水的術法。桃笙本是水係妖靈,正適合修習水脈。隻要她能修習到煉氣四層的功法,操控地下水流開辟水渠不是問題。所消耗的功法和靈石花銷應該和請勞工差不多,但是更省事,而且桃笙修煉所得還可以在今後危急時保護你們。”


    “聽起來不錯,”桑悅心裏已經有了決定,又不免好奇地問,“那你是哪一脈?”


    “金脈,劍修。”仇一一不假思索地答完,突然咬住了下唇,露出落寞的神色,“不,我現在隻是一個寄身於傘骨的鬼怪罷了。”


    “是我多嘴了,抱歉。”


    仇一一搖搖頭,提起劍往山坡上走去,桑悅已經摸清了她的一些習慣,不高興的時候就會去練劍。


    桑悅把圖紙小心地收好,帶上桃笙去找小書呆,計劃已經趨於完善,接下去就是一步步去執行了。


    庭院裏的桂花樹開了又謝,度過三輪,每一年都吃過了小廚娘做的桂花糕、桂花糖藕、桂花醬和桂花鴨……桑悅的三年時光就在魚塘和坊間無聲逝去。


    這三年裏熬過了一開始最難受的時候,桑悅逐漸摸清了養丹魚的門道,每季在靈市賣魚的收益越來越多。


    除去養病坊吃用開銷的錢,剩餘的她用來擴大魚塘養魚苗,再把照顧不過來的魚塘租給別的農戶照管,為防眼熱的山賊強盜,還花錢請了護衛和惡犬。如此經營下來,加上靈田、茶樹、和桑蠶繅絲所得,刨去賦稅,養病坊至少已經不愁吃穿。


    “姨姨的女兒?”桑悅有些驚詫。


    這天夏獲鳥忽然把孩子們都叫到麵前,隻有仇一一不在,不過她向來獨來獨往,也沒人覺得意外。


    夏獲鳥撫摸著膝上一塊紅色的殘布,微笑道:“是啊,你們的姐姐。”然後她平靜地說起了自己從人類女子化為鬼怪的往事。


    二十年前,混戰不休的九州大地上有一楚國,彼時楚國與鄰國交戰,她的丈夫死於戰場,村裏人聽說敵軍馬上就要殺過來,嚇得連夜拖家帶口的逃跑。唯有她懷胎十月,丈夫死於戰場,家中隻剩下年邁的婆婆,無力逃走。


    產婦躺在鋪著一條薄被的木板床上,滿頭大汗,動彈不得,身下血流不止。


    年邁的婆婆拖動蹣跚的步伐,端著剛燒好的熱水進來,顫抖的老手擰幹布上的水,忙著幫她擦拭:“媳婦兒,別怕,我兒會保佑你的,再使把勁兒,啊……”


    婆婆把她嘴裏咬的布換了條幹淨的,她拚盡全力地咬緊了牙關,意識朦朧中,她聽見了一群馬蹄聲。


    提著刀劍的軍兵衝進來,不由分說地在屋中亂翻,求情的婆婆也被他們一刀殺死。她嚇得卸了力,隱隱約約聽見一聲嬰兒啼哭,但是屋裏越來越冷,冷得她動彈不得,就這樣逐漸失去意識,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魂魄從腐爛的屍體上脫離出來,變成一縷虛弱的幽魂,漫無目的地在荒廢村野間飄蕩,周圍都是和她一樣冤死的蒙昧魂魄。


    她心中懷揣著對孩子的執念,當地府鬼差來引魂魄投胎時,她逃了。


    她想找到她的孩子,確保孩子平安她才能離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人死後魂魄逃避地府鬼差的捉捕,在人間流連不願投胎,沒了肉身的保護,久而久之就會被煞炁侵染化為鬼怪。


    她的魂魄逐漸變形,手臂上長出羽毛,最終變成羽翼,化為了夏獲鳥。


    在民間傳說中,這是死去產婦的執念所化,她從前聽著這些鬼怪傳說隻是一笑,從沒想過會應驗在自己身上。


    產婦沒有見過孩子,隻聽過孩子的哭聲,懷胎七個月的時候,婆婆看著肚皮預測說是個女孩,那就姑且先當做是女孩好了。


    她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學會脫去羽毛再度化出人形。她不想一副鬼鳥模樣嚇到孩子。


    變成夏獲鳥的好處就是,她可以在空中飛快翱翔,很快就找到害死她的那些軍兵。


    她看清了他們頭上的紅纓,這才發現竟然是楚國的軍隊,她曾經送丈夫上戰場,自然認得這甲胄。


    她終於明白,原來是因為楚國兵力弱,糧草不足,將軍便縱容兵士搶掠百姓。


    將軍帶著人馬穿過屍橫遍野的戰場,劇烈的黑色陰風刮過,在空中拚湊成鬼怪夏獲鳥,軍馬嘶鳴,將士驚恐四散而逃。


    夏獲鳥褪去羽毛化為婦人,騎著陰風飄向那名殺死婆婆的兵卒,長著黑色利甲的手掐住他的脖子舉在半空,問道:“我的孩子呢?”


    兵卒嚇得失禁,在驚恐中竟然認出她的臉,慘叫著說:“我不曉得!不曉得!我們沒有找到糧食就走了,沒有動那孩子!”


    夏獲鳥接著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兵卒努力迴憶自己當初看的那一眼,那孩子滿身血汙,一點聲音都沒有,分明是個死胎,誰有心思去分辨男女,但此刻為了活命,他閉著眼睛喊道:“女孩!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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