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如果哪裏感覺難受,你要和我說,知道了嗎?”


    電梯上,林深牽著鹿可可的手,他看著顯示樓層的電子屏,目不斜視地說一句。


    有點像自說自話。


    鹿可可瞄他一眼,小聲迴答:“知道了。”


    收迴視線。


    她抿抿嘴唇,嘴角壓著期待。


    他說會罰我誒~


    他會怎麽做呢?


    會打我嗎?


    這種出於愛的懲罰,和家暴完全不同。


    有限度,有明確的目的。


    沒有對暴力的恐懼。


    不會弄傷。


    會矯正不良的行為習慣。


    知道對方是在為自己好。


    這是幸福的。


    和家暴完全不一樣。


    鹿可可很需要這樣的管教。


    在犯錯的時候,很需要被喜歡的人嚴令責罰。


    她從坐在車上的時候就一直在腦海中幻想。


    不知道林深會怎麽做。


    鹿可可喜歡被嚴格管控的感覺。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相處方式。


    遵循別人的命令,規範自己的言行舉止。


    像是無形的鎖鏈,將身體死死束縛,勒緊,不斷縮小那令她感到不安和無措的自由,讓她獲得短暫的安心。


    犯錯了被喜歡的人懲罰。


    矯正行為。


    當愛伴隨著疼痛出現,是她釋放壓力的泄閥,也是她所能觸碰到最真實的……愛存在的證明。


    成長環境所致。


    她的很多意識和感知都已經被徹底扭曲。


    這種扭曲是不可逆的。


    她感受愛的方式和別的女孩子不太一樣。


    林深是愛情的信徒。


    她也是。


    但和林深不同的是,她從小就沒怎麽感受過愛。


    所以在林深對她表露愛意的時候,她就義無反顧地陷了進去。


    她巴不得把自己的所有東西,包括生命都交給對方。


    隻是希望對方能多給自己一點愛。


    林深前幾年對她不好的時候,她都不怎在意林深無理由地打她罵她。


    她隻是在意林深還愛不愛她。


    隻要愛,打死也認了。


    如果可以,能別嚇到女兒就行。


    悄悄地被打死,她都是幸福的……


    她在這份愛裏很卑微,她是被愛的那一方,也是最渴求愛的那一方。


    她是最被動的。


    都說要先學會愛自己才能愛別人。


    乍一聽很有道理,但哪有那麽理想化的事?


    不愛自己,是因為不想嗎?


    還是因為不知道這個道理嗎?


    如果要講道理,連小孩子都能講出一大堆,但是沒用啊。


    像鹿可可這樣的人,從小就被成長環境剝奪了愛自己的能力。


    別說愛自己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能少恨一下自己,少傷害一點自己就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


    鹿可可沒辦法學會愛自己。


    她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杜絕掉自我傷害的情況,她需要找到一個人,把愛的韁繩交到對方手裏。


    把愛自己的權利交給對方。


    這個人如果選擇錯了,那就是一場災難。


    隻是從一個深淵,掉進另一個深淵。


    所以鹿可可一直都覺得自己挺幸運的。


    她沒有選錯人。


    盡管前幾年林深壓力很大的時候確實對她很不好。


    但她確實從林深身上感受過愛了。


    就算是死在他手裏,她也能接受。


    這是她一直愛著林深的原因。


    小狗不知道什麽是恨,隻記得你愛過她。


    嘀——


    哢嚓。


    密碼鎖開門。


    林深推門進家。


    鹿可可跟著他,進來後,把門關上。


    她心裏撲通,撲通。


    來到客廳。


    林深坐在沙發上。


    鹿可可就要跟著他坐到旁邊。


    林深眼神和她對視,輕輕說道:“你站著。”


    鹿可可反應了一下,然後乖乖地“噢”了一聲,站直身子。


    她小手置於身前,低著腦袋看林深。


    林深輕輕靠在沙發上。


    他坐得並不隨意,但也說不上端正。


    表情看不出喜怒。


    “你自己先說說,你錯在哪了。”他語氣平靜。


    可能是家裏過於安靜,這樣的詢問帶著一點嚴肅的感覺。


    一下子奠定了整體氛圍。


    像是做錯事被家長叫過來談話一樣。


    鹿可可心裏的小期待,也變成了做錯事要挨罰的緊張。


    她不敢怠慢,迴答:“我沒有聽你的話,你讓我別發傳單,但我還是發了。”


    迴憶著林深上車前和她說過的話,她原封不動複述出來。


    林深看著她,沒說話。


    相視良久。


    他的眼神平靜,卻好像能穿透靈魂一樣。


    鹿可可心虛地避開視線。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他是在仰視,卻給鹿可可一種垂眼俯視的錯覺。


    “看著我。”他說。


    聞言。


    鹿可可把視線移迴來。


    對方林深的眼神,她心裏有點害怕。


    林深:“你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對吧?”


    鹿可可抿抿唇,交疊在小腹前的手互相摳摳。


    她張嘴就要迴答。


    林深先一步,不鹹不淡地警告:“如果在這種時候你要撒謊,那以後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很有威懾力的話。


    鹿可可有些慌了,先前準備說出口的謊話也全部取消,她老是迴答:“我……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說完。


    她還補充一句:“我沒撒謊。”


    林深:“你撒沒撒謊我會判斷。”


    “對不起。”鹿可可為自己的多嘴道歉。


    林深用鼻子輕輕出氣。


    在過於安靜的氛圍裏,這個細小的動靜被鹿可可的主觀意識強化成了重重的歎息。


    她小手緊張地摳在一起。


    林深:“你剛剛之所以那樣說,是想要我就這個問題懲罰你,是嗎?”


    鹿可可視線不自覺移開。


    “眼睛看哪?”林深輕輕說一句。


    鹿可可又乖乖把視線移迴來。


    沉默片刻。


    林深:“問你話,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問題嗎?”


    氣氛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鹿可可身子顫了一下,“不,不用。”她說話都磕巴了。


    林深朝她努努下巴,示意她繼續說。


    本來說這些事情是件很難為情的事。


    但在這樣的情境中,就變得很嚴肅正規。


    短暫遲疑。


    鹿可可開口道:“恩,我想要你罰我,所以才認錯。”


    聽到這個迴答。


    林深滿意的點點頭,拍拍自己身側位置:


    “可以了,過來坐下吧。”


    誒?


    鹿可可懷疑自己聽錯了。


    林深:“你很誠實,這是好事。”


    鹿可可呆呆看著他,試探道:“你不罰我嗎?”


    “你現在不就是想要我罰你嗎?”林深搖搖頭,“那如果我罰你了,算獎勵還是算懲罰?”


    鹿可可眨巴眨巴眼。


    沒給她太多思考時間。


    林深繼續道:“你再仔細想想自己錯在哪,想好了隨時和我說。”


    “如果今晚睡覺前你還想不出來,那晚上你就自己一個人睡沙發,聽到沒有?”


    這才是真正的懲罰。


    不僅不能被弄疼,還被剝奪了她親近的資格。


    可以說非常難受了。


    鹿可可小嘴一癟。


    林深:“這些話我不想重複第二遍,我問你聽到沒有,你要迴答我。”


    林深一點都不心軟。


    鹿可可:“……聽到了。”


    聽到迴答。


    林深表情一緩,帶上個淡淡的笑容,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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