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導航顯示我已偏離國道三十公裏。車燈劃破雨幕,前方突然浮現一座石碑,斑駁的刻痕裏長出青苔,歪斜地寫著\"沉水村\"三個大字。後視鏡裏,來時的道路已被濃稠的霧氣吞沒。


    引擎突然熄火,儀表盤所有指示燈詭異地同時亮起。雨刮器瘋狂擺動,卻刮不掉玻璃上詭異的黑色黏液。車門自動彈開,一股帶著腥甜的風灌進來,裹挾著濕漉漉的童謠聲:\"沉塘底,不見天,七竅生珠淚漣漣......\"


    深一腳淺一腳踩進泥濘,村口枯樹上垂著七盞白燈籠,每個燈籠裏都泡著一顆泛白的眼珠。村道兩旁的房屋門窗大開,腐爛的梁柱間垂落褪色的紅綢,像極了辦喜事時的裝飾。積水倒映著扭曲的屋簷,水麵突然炸開漣漪,浮出半張腫脹的人臉。


    \"救命......\"沙啞的唿救從最近的院落傳來。推開吱呀作響的雕花門,堂屋供桌上擺滿牌位,最中間的新牌位寫著我的名字。穿壽衣的老嫗佝僂著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滴在褪色的紅嫁衣上:\"新娘子可算來了,該喝合巹酒了。\"她手中的銅壺不斷滲出黑水,在地上蜿蜒成溪流。


    我轉身欲逃,卻發現來時的路變成了一條漆黑的水道。無數蒼白的手臂從水中伸出,指甲縫裏塞滿淤泥,死死拽住我的腳踝。水麵浮起層層疊疊的新娘蓋頭,每塊紅布裏都裹著泡得發脹的屍體,脖頸處纏著墨綠色的水草。


    逃進一間看似安全的民房,窗台上擺著褪色的結婚照。照片裏的新郎官麵色青紫,新娘的臉赫然是我自己!床底突然傳來指甲抓撓聲,我顫抖著低頭看去,無數雙渾濁的眼睛正在黑暗中閃爍。牆皮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血字:\"七日前沉塘,七日後歸魂,替我做新娘......\"


    更遠處傳來鐵鏈拖曳的聲響,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哭喊聲。透過窗戶,我看見村口的老槐樹下,七個穿著紅嫁衣的新娘正圍著一口冒著黑水的古井起舞,她們的裙擺下滲出的不是血,而是帶著腥臭味的泥漿。而那口古井,正緩緩升起一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身影......


    那個與我一模一樣的身影從古井中緩緩升起,濕漉漉的長發下,五官像融化的蠟油般扭曲變形。她的嫁衣浸透黑水,胸口插著一柄生鏽的銅簪,每走一步,腳下就蔓延出墨綠色的水痕。


    “找到你了……”她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傳來,混著氣泡破裂的咕嘟聲。我跌跌撞撞後退,後背撞上八仙桌,供桌上的香爐應聲倒地。香灰揚起的瞬間,我瞥見香灰竟在桌麵上勾勒出一幅詭異的畫麵——七個新娘被鐵鏈鎖在井底,而井口站著的人,赫然是老嫗布滿屍斑的臉。


    後院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我轉身衝進廚房。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欞灑進來,照亮牆上的泛黃告示:“1943年洪災,七戶人家嫁女祭河神,保村莊平安。”告示下方用紅筆寫著:“祭品不足,全村陪葬。”灶台上的鐵鍋冒著熱氣,掀開鍋蓋,渾濁的湯汁裏浮沉著七枚金戒指,正是老嫗手上戴著的款式。


    “該入洞房了!”新娘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猛地迴頭,她已經貼到眼前,腐爛的手指掐住我的脖頸。千鈞一發之際,牆角的煤油燈突然炸裂,火苗竄起的刹那,我看見房梁上倒掛著七具穿著壽衣的屍體,他們空洞的眼窩正對著我,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


    掙紮中,我摸到案板上的菜刀,用力砍向新娘的手腕。她發出淒厲的慘叫,斷手墜入鍋中,竟化作一團蠕動的水蛭。我趁機奪門而出,卻發現所有房屋都亮起了慘白的燭光,每個窗口都站著一個穿紅嫁衣的身影,她們齊刷刷轉頭,用同樣的語調說道:“留下做新娘……”


    跑到村口時,老槐樹的枝椏突然活過來,像枯瘦的手臂般纏住我的腳踝。古井裏湧出更多黑水,將我往井口拖去。恍惚間,我聽見姑姑的聲音從井中傳來:“毀掉河神像!”低頭一看,老槐樹的樹洞裏藏著半截河神像的殘軀,神像的眼睛竟是兩顆還在滲血的活人眼球。


    黑水已經漫過膝蓋,新娘們的手指觸碰到我的發絲。我咬著牙將河神像殘軀砸向老槐樹,樹幹轟然炸裂,噴出腥臭的汙水。所有新娘發出刺耳的尖叫,化作一縷縷黑煙消散在雨中。當第一縷陽光刺破烏雲時,沉水村連同那些詭異的建築一同沉入地下,隻留下滿地渾濁的積水,泛著令人作嘔的氣泡。


    迴到家中,我在新聞裏看到一則舊聞:1943年,沉水村因祭祀河神發生集體溺亡事件,所有村民的屍體至今下落不明。而在報道的配圖中,我分明看見人群裏站著老嫗和那些新娘的身影,她們正對著鏡頭露出滲人的笑容。從那以後,每當雨夜,我總能聽見若有若無的童謠聲在耳邊迴蕩:“沉塘底,不見天,七竅生珠淚漣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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