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日,蘇晚卿在繡坊拾得一枚骨蝶發飾。蝶翼紋路與當年玉簪的纏枝蓮如出一轍,蝶身嵌著的珍珠,竟與顧雲舟長命鎖上的墜珠分毫不差。此時顧雲舟正從城外歸來,懷中抱著的木匣裏,躺著從青銅棺底撈出的嬰孩銀鎖,鎖麵上的麒麟紋竟在燭光下輕輕搖頭。


    \"斷橋下的蓮根又發芽了。\"顧雲舟指著後院。那株新生的並蒂蓮托著顆露珠,露珠裏清晰映出江南繡女的麵容。此女三日前忽染怪病,夢中總見自己被骨簪穿心,而她枕下藏著的傳家玉梳,梳背刻著的蓮花紋,與蘇晚卿幼時見過的阿娘妝奩如出一轍。


    兩人趕到繡女府邸時,閨房的紗帳正纏著銀絲。床上少女的眉心浮現金色\"解\"字,被褥下伸出的銀線自動繡著蝶紋,繡線尾端係著的,正是顧雲舟當年被巨蟒卷走的長命鎖碎片。蘇晚卿將骨蝶發飾按在少女眉心,蝶翼突然展開,露出內側的鎮魂符文,與玉梳產生共鳴,爆發出溫和金光。


    \"這是骨胎怨念的餘波在擇主而附。\"顧雲舟翻開從青銅棺取出的帛書,泛黃紙頁記載著:凡被雙生血咒波及者,其血脈十代內必留蓮印,遇邪念則引動。說話間,少女猛地坐起,吐出一口金血,血中裹著枚鏽蝕的銀鎖——正是百年前繡女先祖的遺物。


    當日黃昏,蘇晚卿將骨蝶與玉梳熔鑄成蓮花燈,放入護城河中。燈影搖曳間,河麵浮現出無數透明的手,將燈托向遠方。顧雲舟的長命鎖在此時恢複完整,鎖片上的麒麟紋竟化作真獸,騰空而起時灑下金粉,金粉落在所有被玉簪驚擾過的人家窗前,長成綴著銀蝶的綠藤。


    月餘後,繡女送來謝禮,是匹會隨光變色的錦緞。蘇晚卿觸摸綢緞的瞬間,布匹突然浮現出曆代解咒者的笑臉,他們手拉手組成巨大的\"緣\"字,在陽光下漸漸淡去。而顧雲舟在整理青銅棺遺物時,發現嬰孩銀鎖的背麵刻著行小字:塵緣如蓮,開落有時,心若持正,邪不近身。


    多年後,蘇晚卿的弟子們在整理繡坊時,於箱底發現本封塵的畫冊。畫冊每一頁都畫著不同的骨簪,頁腳用金粉寫著破解之法,而最後一頁是空白的,隻在角落繡著朵含苞待放的並蒂蓮,蓮心處用銀線繡著細小的\"安\"字——那是蘇晚卿留給世間的最後祝福,也是關於玉骨簪詛咒,最溫柔的句點。


    春分夜,顧雲舟在斷橋下撈起一盞骨瓷燈。燈座刻著的纏枝蓮紋裏滲著血絲,燈芯燃燒的不是燭油,是與蘇晚卿發間玉簪同源的指骨磨成的粉末。此時蘇晚卿正在繡坊修補嫁衣,銀針穿過緞麵時,布料上突然浮現出百年前青銅棺底的咒文:「雙生血祭未絕,蓮心燭火長明」。


    骨瓷燈突然炸裂,hundreds of 骨蝶從碎片中飛出。它們振翅時撒下的不是磷粉,是嬰兒胎發,每根胎發都係著張泛黃的生辰八字帖,其中一張赫然寫著蘇晚卿夭折妹妹的乳名。更駭人的是,蝶群聚成的光影中,竟映出江南繡女的曾孫女正將玉梳插入眉心,梳背蓮花紋滲出的血水,正沿著鏡壁流成河。


    “是骨胎怨念借血脈輪迴!”顧雲舟的長命鎖突然發燙,麒麟紋竟咬斷紅繩飛向繡女家。兩人趕到時,隻見少女跪坐在血池中,眉心玉梳已沒入顱骨,她張開的嘴裏湧出的不是聲音,是燃燒的指骨粉末,在地麵寫成巨大的“續”字。


    蘇晚卿發間的玉簪突然離體,與玉梳拚合成完整的骨蓮燈。燈芯點燃的刹那,所有骨蝶爆發出金光,化作百年前被玉簪所害女子的虛影。她們手捧蓮燈走向少女,燈油滴在血池裏,竟開出千朵白蓮,每朵花心都端坐著個嬰兒,正是當年未能降生的雙生子們。


    “原來真正的解咒,是讓怨念重生為希望。”蘇晚卿淚落,將骨蓮燈按在少女眉心。玉梳應聲碎裂,飛出的不是邪祟,是群銜著紅繩的白鴿,紅繩兩端係著蘇晚卿與顧雲舟的手腕,繩結處開出永不凋謝的並蒂蓮。


    當晨光刺破血霧,繡女家的血池已化作蓮塘,少女腕間多了條自然生長的紅繩,繩上刻著“解”字。顧雲舟的長命鎖飛迴時,麒麟紋嘴裏叼著枚蓮子,蓮子投入蓮塘的瞬間,所有白蓮同時綻放,花瓣間映出的不再是詛咒,而是無數對新人在月下交換信物的場景。


    此後百年,江南流傳著“蓮心燭火”的傳說:若有女子被邪器纏身,隻要在春分夜於斷橋下點燃骨瓷燈,燈油便會引來年輪轉世的解咒者,用真心化去所有怨結。而蘇晚卿與顧雲舟的墓前,常年盛開著兩株並蒂蓮,花瓣晶瑩如骨,花蕊溫暖如血,每當有人誠心祈願,蓮心便會燃起燭火,照亮世間所有被遺忘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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