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簪


    殘月沉入河心時,蘇晚卿掌心的嬰兒指骨突然發燙。指骨縫隙間滲出的血水在水麵聚成漩渦,漩渦中心浮出個漂浮的骨胎——它的顱骨上嵌著玉簪殘片,眼窩處燃燒著兩簇鬼火,正用指骨輕叩水麵,敲出與阿娘生前哼唱的搖籃曲相同的節奏。


    “不好!骨胎要借血還魂!”顧雲舟擲出鎮魂符,符火卻被骨胎周身的黑氣吞噬。更駭人的是,河岸邊的柳樹突然暴長,枝條化作紅繩纏住蘇晚卿的腳踝,而每片柳葉上都印著她夭折妹妹的臉——那些葉子正簌簌掉落,在水麵拚成巨大的“囍”字。


    骨胎張開無唇的嘴,發出嬰兒啼哭與老嫗尖笑混雜的聲音:“姐姐的血...好甜...”它周身的黑氣突然凝成hundreds of 玉簪,簪頭蓮花全部轉向蘇晚卿,花瓣間滲出的不是露水,是帶著指甲的人血。蘇晚卿摸出懷中的碎玉,卻發現玉麵浮現出妹妹臨終前的記憶:阿娘將玉簪插入嬰兒囟門時,骨胎突然睜開眼睛,瞳孔裏全是扭曲的蓮花紋。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局!”蘇晚卿將碎玉按在自己眉心,“你想要我的魂魄,那就來拿!”碎玉爆發出強光,骨胎發出淒厲慘叫,玉簪殘片從它顱骨脫落,墜入河底時激起萬丈水花。水花中,阿娘的虛影抱著嬰兒屍身緩緩升起,她將屍身放入蘇晚卿懷中,屍身竟化作千萬銀鱗,覆蓋在骨胎的黑氣上。


    “以妹之骨,鎮汝之魂,以姐之血,斷此孽緣!”阿娘的虛影說完,與銀鱗一同消散。骨胎在光芒中寸寸瓦解,露出裏麵包裹的蓮子——蓮子中心刻著“解”字,與蘇晚卿腕間消失的胎記形狀相同。顧雲舟的羅盤突然指向蓮子,指針竟開始順時針旋轉,這是破咒後的首次正常運轉。


    兩人將蓮子種在斷橋邊,次日清晨便長出株並蒂蓮。花瓣晶瑩如骨,花蕊卻是血色,每當月圓之夜,蓮花會滲出露珠,露珠裏映出的不再是詛咒,而是阿娘抱著雙胞胎女兒在月下微笑的場景。蘇晚卿摘下片花瓣別在發間,花瓣竟化作真正的玉簪,簪頭蓮花永遠綻放,再無半分陰邪之氣。


    然而,在千裏之外的亂葬崗,一具女屍的眼窩中突然滾出顆玉珠,珠麵上刻著的纏枝蓮紋緩緩轉動,最終定格成蘇晚卿的麵容。珠身滲出的血水滲入泥土,很快長出株黑色的並蒂蓮,花瓣間藏著的,正是那半截墜入河底的玉簪殘片,此刻它正微微顫動,等待著下一個戴簪人的出現......


    斷橋邊的並蒂蓮開花三載,蘇晚卿發間的玉簪花瓣突然沁出血珠。血珠滴落在晨露中,竟在水麵映出千裏之外那株黑色並蒂蓮的模樣——它的根莖紮在女屍眼窩,花瓣間的玉簪殘片正吸食著腐肉,每片黑瓣都繡著新的生辰八字,其中一個,赫然是顧雲舟的乳名。


    “黑蓮現世,必是骨胎借屍還魂!”顧雲舟的羅盤指針猛地折斷,針尖指向亂葬崗方向。兩人策馬趕到時,隻見女屍的胸腔已裂開蓮花形狀的空洞,裏麵盤著條由指骨拚成的巨蟒,蟒信子卷著的,正是顧雲舟幼時佩戴的長命鎖。


    “哥哥終於來陪我了。”巨蟒張口,吐出的不是信子,是hundreds of 玉簪。蘇晚卿發間的玉簪突然離體,與殘片拚合成完整的骨簪,簪頭蓮花竟變成骷髏笑臉。更驚悚的是,女屍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底下刻滿咒文的白骨,每道咒文都在唿喚顧雲舟的魂魄。


    “這是用雙生血咒設的局!”蘇晚卿想起阿娘虛影的遺言,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骨簪上,“當年你沒被徹底鎮住!”骨簪爆發出紅光,巨蟒發出慘叫,指骨紛紛斷裂,露出裏麵裹著的黑色蓮子——蓮子表麵布滿牙印,中心“解”字已被啃噬得隻剩“牛”字。


    顧雲舟突然舉起長命鎖,鎖片上的麒麟紋竟活了過來,張口吞下黑色蓮子。亂葬崗瞬間地動山搖,女屍的白骨轟然倒塌,露出地底深埋的青銅棺。棺蓋刻著的不是花紋,是蘇晚卿與顧雲舟的生辰八字交纏成蓮花,而棺縫滲出的,是百年前所有被玉簪害死的女子精血。


    “原來我們才是真正的雙生祭品...”蘇晚卿淚落,將骨簪插入棺鎖。紅光與鎖片金光共鳴,青銅棺應聲裂開,裏麵躺著的不是屍骨,是個熟睡的嬰兒,她的眉心嵌著半片玉簪,腕間纏著紅繩,繩結上刻著“緣滅緣生”。當嬰兒睜眼,瞳孔竟是兩朵旋轉的蓮花,將骨簪與長命鎖一並吸入。


    刹那間,黑白並蒂蓮同時枯萎,化作灰燼飄向天際。蘇晚卿與顧雲舟的胎記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腕間自然生長的紅繩,繩結上刻著“解”字。遠處傳來嬰兒的笑聲,空中浮現出阿娘與初代道長的虛影,他們揮手撒下金粉,金粉落在所有被玉簪傷害過的人家門前,長成永不凋謝的白色並蒂蓮。


    從此世間再無玉骨簪的詛咒,隻有關於雙生花解厄的傳說。隻是每當雷雨夜,斷橋邊的蓮花會滲出血色露珠,露珠裏映出的,是嬰兒眉心那半片玉簪——它不再是邪器,而是化作了守護姻緣的信物,靜靜等待著下一對有緣人,用真心將它徹底焐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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