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梅花廳,東暖閣。


    外麵風吹雪舞,室內銅爐生煙。


    謝海涯擁著雪裘,品著美人舌,渾不管已經在一旁站了百餘息的薛向。


    直到一杯茶喝完,薛向瞅準時機,趕忙去摸銅壺,準備倒茶。


    “放那兒。”


    謝海涯一掀眉,“看來我的深意,你小子並未能體會。”


    “卑職天資愚鈍,還請院尊指教。”


    薛向拱手。


    謝海涯道,“設計薑坤的局,你做的不錯,但本質是以巧詐取勝,不合仁恕之道。


    不過,事有經權,你擇機應變,也不算錯。


    隻是,本心不能壞了,聖人有言,以德報怨,仁恕近矣。


    這是根本,不能忘卻,你細細體悟,多多反思。”


    “聖人之言,自是振聾發聵。”


    薛向道,“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謝海涯皺眉,他本意是敲打薛向,擔心這家夥翹尾巴,萬沒想到,這家夥連聖人的話也敢反駁。


    又聽薛向道,“不如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此話一出,謝海涯愣住了,忽地,他周身靈機大冒,腹中一片菁華璀璨。


    “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哈哈哈……”


    謝海涯仰天長嘯,蹭地一下,消失不見。


    薛向莫名其妙,原地等候許久,也沒等到謝海涯,隻好返迴左側房,處理完公文,繼續翻閱謝海涯的作批注的文章。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薛向按部就班地修煉、書寫、居家、工作,無波無瀾。


    如果非要說變化,那便是他在九分山的存在感明顯高了不少,各個室的頭頭腦腦見到了,都會打個招唿,說上幾句,不再把他當小透明。


    至於在第七院,他儼然被當作謝海涯的專屬書辦,成了梅花廳的紅人。


    第七院三大室的頭頭腦腦們,不管是不是暗裏依舊向著蘇眭然,麵對薛向時,都有了笑模樣。


    初十這天,第二院傳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第二院開始走薛向的背調程序,整個梅花廳都轟動了。


    因為隻有一種情況,會走背調程序,那便是拔擢。


    臘月十五,塵埃落定,薛向因挽留嘉禾商行有功、複錄總賬目有功,賞佩銀質飛魚標,仍留梅花廳聽用,兼領第三室副室長職。


    任命書下達之日,薛向忽然發現他在九分山的人緣,竟然好得驚人,數不清的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道喜。


    薛向虛應著眾人,笑得臉都僵掉了。


    他原以為自己兼領朱元讓空下的副室長一職,不會有什麽具體任務。


    沒想到,第三室對明年轄區內各大公立學堂的年度財政撥款預算會議,正在緊鑼密鼓召開。


    室長宋奎是個看上去一團和氣的胖子,盡管薛向向其表明了作壁上觀的態度,他還是每逢開會,必親自派專屬書辦前來邀請。


    薛向不到,會議幹脆就不開始。


    每次會議,還堅持讓薛向講話,最後形成的會議紀要,也非要讓薛向帶走,轉呈謝海涯。


    不過任個微末小官,便有千頭萬緒的事兒撲麵而來,薛向一邊感慨為官不易,一邊又樂在其中。


    一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小年,休沐。


    卯時一刻,薛向睜開眼睛。


    他從枕頭下,取出康廣陵畫像,摘過窗台上的星雲盒,搓入上百靈絲,默念一句“殺身成仁”,畫像上開始浮現朦朧力場,迅速包圍薛向。


    隨著薛向催動引靈訣,星雲盒中的靈絲化作晶瑩亮光,緩緩沒入薛向體內。


    忽地,他臍下三寸一陣熱流湧動,肚臍下方半寸位置,點燃一個芝麻粒大的藍色光斑。


    頃刻間,熱流從藍色光斑出發,沿著肚臍向上遊走,在肚臍向上寸許位置停下。


    百餘息後,肚臍向上寸許位置,又點燃一粒藍色光斑。


    薛向周身發出細微的鳴響,緊接著,他周身毛孔仿佛過電一般,盡數張開。


    不多時,他周身布滿細細的灰色粘塵。


    “練氣二層了。”


    薛向止不住激動。


    自打他試出康廣陵畫像的神異後,每日兩次引靈入體,持續不過二十天,消耗一枚多靈石後,終於突破練氣二層。


    他深知這個速度,比之高門大戶的天才,不算什麽,畢竟他還聽過一日破三關的修煉傳說。


    但對他而言,以他這種極差的天賦能達成如此修行速度,隻能反證出這張來自聖廟的康廣陵畫像,實在是神異非常。


    他時常會想,就憑自己當時和謝海涯的交情,謝海涯有什麽理由將傳承三代、功效如此神異的寶物贈送給自己?


    思來想去,他認為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謝海涯三代師徒,都未能真正發揮出這張畫像的威能。


    如果不是自己一句“殺身成仁”完全震動畫像力場,恐怕自己也不會有此際遇。


    他心情大好,翻身下床,推門而出。


    堂屋,薛母和柳眉,正在包餃子,一旁的木盆裏正用熱水泡著臘肉,堂屋中央的暖爐上,一大鍋熱水已燒得冒出騰騰蒸汽。


    “不就過個小年麽?我看這動靜兒,快趕上過大年了。”


    薛向披著衣服,湊到近前,便要幫忙,薛母和柳眉紛紛掩鼻。


    “郎君,你該洗澡了。”


    柳眉起身,一扭腰肢,搖著圓潤的臀兒趕去拿浴桶。


    “反正要洗澡,我把院角的柴火劈了再說。”


    薛向一挑門簾,鑽了出去,身後傳來薛母的喊聲,“別凍著,大過年的,可別染了風寒。


    你舅父讓小媛來傳訊了,今兒個中午在他家吃飯,晚上咱們迴請。”


    薛向答應一聲,掄起斧子,開始劈柴。


    不過半柱香的工夫,他便劈好小五百斤柴火,臉不紅,心不跳,這在以前是萬萬不能辦到的。


    洗刷完畢,吃了一碗熱騰騰的豬肉大蔥餡的水餃,薛向趕去北坊。


    七天前,《雲夢報社》的招牌就掛了出去,社長周夢雨,是薛向招錄的一名落榜書生,時年二十三,文采飛揚,成熟穩重。


    十三名編輯,則是張榜招錄的,多是雲夢城內各大學堂畢業、未考上功名的學生。


    承印的印刷坊,也談妥了。


    現下,《雲夢報社》的主要任務,就是設計《創刊詞》,以及各個欄目的敲定。


    薛向在《雲夢報社》開了一個時辰的會,見周夢雨主持得得心應手,也便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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