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寧的心卻被他這句看似警告實則關心的話攪得更亂。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攥緊了身前的鞍韉,指尖冰涼。


    她想起前世他為了四公主對自己的冷漠。


    想起自己一次次被忽視的真心。


    想起重生後堅定想要和離的決心……


    可偏偏,這偏移的命運,這接二連三的靠近,讓她築起的心防一次次出現裂痕。


    她不應該同燕雲安再有任何除合作之外的牽扯,不應該的。


    “二爺多慮了。”


    薑寧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帶著刻意的疏離。


    “我自有分寸,倒是二爺,與其在此保護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不如去追逐你真正想獵取的‘獵物’。”


    她意有所指,將話題引向四公主蕭玉黎,也提醒自己不要再次沉淪。


    燕雲安握著韁繩的手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


    他側過頭,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薑寧倔強挺直的背影上。


    那眼神複雜難辨,像在審視一件失而複得卻又充滿謎團的珍寶。


    林間的風掠過,卷起她一縷散落的發絲,輕輕拂過他的下頜。


    他沉默良久,久到薑寧以為他不會迴應。


    就在她以為這難堪的沉默會一直持續下去時。


    燕雲安沉穩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她耳後響起。


    一字一句,敲在心上。


    “這圍獵場,能讓我追得獵物。”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卻帶著一種篤定:“唯此一物。”


    燕雲安能聽出來薑寧意有所指的話。


    也不知為何,在聽她這麽說後,他突然就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那幅放在書房裏的,四公主的畫像。


    薑寧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她不敢迴頭,不敢深究他話中之意。


    陽光穿過枝葉縫隙,光影在兩人之間跳躍,宛如狂跳的心。


    玄駒的蹄聲踏在鋪滿落葉的林地上,發出沉悶而規律的聲響。


    方才驚馬時緊緊相貼的灼熱觸感尚未散去,腰間仿佛還殘留著他手臂的力道。


    那句唯此一物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漣漪層層疊疊,攪亂所有預設好的疏離。


    她僵直著背脊,指尖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疼痛喚迴理智。


    前世冰冷的記憶如跗骨之蛆,提醒著她四公主的存在和他曾經冷淡的荒謬。


    可他方才的保護如此迅疾,如此本能,帶著強勢,哪裏像是保護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兩種截然相反的認知在她腦中激烈撕扯,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燕雲安不再言語,隻是操控著馬匹在林間小徑上緩行。


    清冷的目光看似落在前方,實則餘光始終未曾離開身前纖細卻倔強的身影。


    她微微側著的脖頸線條優美,耳後那一點細膩的肌膚,在陽光下幾近透明。


    方才那縷發絲拂過的微癢感似乎還停留在下頜。


    他想起她迴頭撞進他眼底時,那瞬間的慌亂與強裝的鎮定。


    想起她因驚嚇落入他懷中時,那柔軟的不可思議的觸感和瞬間繃緊又微微顫抖的身體。


    一種陌生的、近乎焦灼的情緒在他沉寂多年的心湖深處悄然滋生。


    他習慣了掌控,習慣了以冷漠為甲胄,習慣了將一切洶湧暗藏於平靜之下。


    可薑寧,他名義上的夫人。


    卻像一把不期而至的鑰匙,總能在不經意間撬動他嚴絲合縫的心防。


    她的疏離像冰,她的倔強似火,冰火交織,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控。


    似乎有什麽東西,就要脫離桎梏,脫離掌控,覆水難收了。


    尤其當曲澤洋那莽撞的一鞭之後,他幾乎是本能地將她護入懷中。


    那一刻,心中升起的並非僅僅是保護。


    還有一種強烈的、不容他人覬覦的獨占欲。


    這種認知清晰得連他自己都感到心驚。


    “二爺,太子妃娘娘到了,問少夫人是否前去。”


    元明騎馬追上來,詢問了句。


    聞言,薑寧如釋重負。


    “太子妃娘娘來了。”


    剛剛燕雲安就說了,等太子妃來了就讓她迴去。


    他本意不就是怕她在那裏被三皇子妃姚妙晴刁難嗎?


    燕雲安嗯了聲,調轉方向,把薑寧放到圍獵場口後,讓元明送她過去。


    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薑寧沒有多言。


    等到了女眷休息的地方,祝水雲笑道:“裏頭好玩兒嗎?”


    祝水雲出身名門,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精。


    唯有這騎射,實在不擅長。


    這麽多年的秋宴,祝水雲從來沒進去過圍獵場一次。


    “林間風徐徐,還好。”


    薑寧在祝水雲身邊坐下,季蘭忙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男人們愛玩的東西,咱們女人可不喜歡。”


    祝水雲笑著應和,搞得一身臭汗,多不體麵。


    薑寧手中捧著茶盞,四處看了看,不遠處圍著不少人,熱鬧得很。


    順著薑寧視線看去,祝水雲出聲解釋了句。


    “是彩頭,往年大家都會下賭注,看誰贏。”


    貴人們不差錢,賭注開得也大,還有底盤,不會輸太狠。


    但要是賺了,那可不知道要賺多少。


    “太子妃娘娘也下注了?”


    聽祝水雲這麽解釋,薑寧笑著揶揄句,沒想到祝水雲卻是點點頭。


    “本宮自然是押殿下的,給殿下撐場麵嘛。”


    上頭一共也沒多少人,往年押太子,多少也能迴一點錢。


    還能讓太子有麵兒,這種場麵上的活兒,祝水雲自然願意做。


    “你要不要給雲安也押一注?”


    祝水雲提議了句,那上頭基本都是各家夫人給自己男人撐麵子的。


    賭注也不大,也就是討個好彩頭。


    聞言,薑寧想了想,對著季蘭吩咐了句。


    “跟太子妃娘娘下一樣的注吧。”


    下的多了,旁人還得想,他們薑家得多有錢,難免招惹嫉妒。


    跟祝水雲一起下,就不會有人說了。


    季蘭點頭應下,拿著錢去了。


    信兒報到圍獵場中,燕雲安聽到後,唇角微微勾起。


    男人搭弓,直接射中了不遠處的一隻鹿。


    “哎哎哎,不是說好送給我嗎?”


    曲澤洋十分不滿地看著下人將東西拿走。


    燕雲安再次射出去一箭,悠悠道:“我夫人買我贏,輸了,她會哭。”


    聽到這話,曲澤洋歪頭,有夫人了不起啊!


    “行,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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