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三年秋,暴雨傾盆,禦史台獄的青磚縫裏都滲著逼人的寒氣。


    刑部侍郎陸良安看完鋃鐺入獄的許相父子後,迴到自個府邸,望著窗外被雨水砸得東倒西歪的芭蕉,想起半月前徐景行在城郊慈恩寺說的那番話。


    “陸兄可知,這朝堂上最穩固的關係是什麽?”徐景行將冷透的茶盞推過竹席,窗外蟬鳴聒噪卻吵不到他心裏去,“不是師徒,不是姻親,是互為把柄。”


    徐景行指腹摩挲著盞沿缺口,繼續開口道:“就像帝王劃分布鎮史司,省界犬牙交錯,你卡我一塊,我別你一塊一般……”


    陸良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今日在恩師那看到的一張密報,密報上的字跡在燭火下明明滅滅,徐景行彈劾戶部尚書貪墨的折子,竟與戶部反咬徐景行通敵的奏章,同時呈入了禦案。


    陸良安指尖忍不住微微有些發顫,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何那日徐景行在他麵前特意提起省界的劃分,原來陛下早知道臣子們會互相暗鬥,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對帝王來說,才是一盤頂好的棋局。


    陸良安現在才看明白的事,徐景行早就看得透徹,尤其得知自己是在套了萬壽帝君人設的君王下當官,逼得他不得不讀懂帝王心術,他雖與戶部尚書互相攻訐,看似兩敗俱傷,實則是將彼此的命脈牢牢綁在皇權之下。


    所謂製衡,從來不是黑白分明的對立,而是陰陽交織的共生。


    但陸良安好說也是徐景行重返京城後難得結交的一個好友,他能想通,徐景行心中很是欣慰,最好能再默契一點,兩人可以在官場上互相彈劾。


    到了乾元六年暮春之時,徐景行捧著新製的《天下賦稅輿圖》候在通明殿外,簷角處的青銅螭吻吞著晨霧,而他則是盯著丹陛上鎏金雲龍紋看,忽然,他注意到階前漢白玉欄杆的祥雲雕刻處,有零星修補過的青灰色石屑。


    “徐卿,”還不等他定睛細看,殿內就傳來帝王清越的嗓音,對方今日身穿玄色道袍,袖口處繡著的銀絲雲紋在燭火下若隱若現,“朕昨夜觀星,熒惑守心,恐西北有兵戈之禍。”


    徐景行行禮時,眼尖的瞥見禦案上的青銅博山爐出現破損,本該嵌著南海明珠的爐蓋如今隻剩空洞的凹槽,想來昨夜這通明殿是發生了些什麽。


    忽然,徐景行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忙開口迴道:“臣亦夜觀天象,見天市垣暗弱,恐與人間財帛相關。”


    帝王指尖撫過案上占卜用的龜甲,忽然笑道:“卿既也通星象,可知為何朕在太極宮廣植鬆柏?”


    嘶~~~


    徐景行心中一緊,這問題,可不是那麽好迴答,“鬆柏常青,象征陛下福壽無疆。”說著,徐景行將手中的輿圖向前輕推三寸,圖上西北邊境朱砂標記格外醒目,“但臣聽聞,鬆柏成材需數十年,不如改種桑麻,三年即可采葉繅絲。”而後,他刻意壓低了聲音道:“就像這天下財源,若能另辟蹊徑......”


    帝王忽然抬手,止住徐景行的話頭,從他袖中滑落出半塊刻著星軌的玉玨,徐景行目光觸及玉玨邊緣磨損的暗紋,想起兩年前拚合玉牌的往事,那時殿內沉香漸濃,這位凝視著牆上太極魚的光影,對他開口說道:“明日將有西胡使團進獻秘藥,徐卿可同觀禮。”


    那時的徐景行,很不明白為什麽這位才上位沒多久,就開始修道煉丹,與曆史上的那位有很大出入,隨即他就反應過來,這位本就不是曆史上的那位,不過是套了對方人設的一個帝王而已,再者,或許是那位給他套人設的作者並不知萬壽帝君的真正人生曆程,所以才出現他年紀輕輕就沉迷煉丹的情節。


    那時的徐景行,走出大殿後望著琉璃瓦上未幹的雨水,對接下來即將有可能生起的朝堂亂象,很是頭疼,遂開口問079道:“小九,這個任務世界不可修行白蓮淨世咒,那是否能用出來,朝堂才趨於安穩,為天下百姓著想,我想給高坐帝王寶座上的那位來一場淨化。”


    079:………………


    “額……宿主,你這想法,實在太過新奇了,新奇的我都以為你在跟我開玩笑。”好家夥,用白蓮淨世咒給帝王進行一番淨化,也就隻有它的宿主才能想到這種喪心病狂的點子。


    “不能嗎?”


    “宿主,這我也不知,你要不要試試看,不過就算能用恐怕效果也不怎麽樣,最多淨化掉一些負麵情緒跟思想。”079確實不知徐景行所修持的白蓮淨世咒能不能在這方處於末法時代的任務世界使用,畢竟這是徐景行參悟先天淨世白蓮得的一個咒法。


    沒得到079的確切答複,徐景行就直接對著這位思想即將走上歪路的帝王用了白蓮淨世咒,怎麽說呢,不愧是末法時代,就算這白蓮淨世咒脫胎先天靈物,效用也不大,最多隻讓高坐帝王寶座的那位保持了一定的頭腦冷靜,暫時還沒同那位萬壽帝君一般,做出一心修道煉丹不上朝的事來。


    ………………


    徐景行走出通明殿時,掌心沁出些許細汗,在這位手底下辦事,壓力還是太大了點,好在他早算準有今日,袖中時刻藏著他提前備好的鹽政改革條陳,還有他謄抄的內庫曆年收支明細。


    當然,這一次徐景行沒有直言他要做的事,他隻是在臨出門時緩緩開口向這位陛下提議道:“臣鬥膽請陛下寬限些許時日,臣必定遍查天下財源,有些陳規舊製,也到了該變一變的時候了。”


    第二日退朝時,徐景行在宮道撞見內務府總管,對方手中捧著的明黃龍紋瓷瓶,瓶身竟用金線修補出蜿蜒的紋路來,他忽然想起了許相臨終前對他說的話來。


    “帝王心術,如觀星測月,既要見其明,更要察其晦。”


    明明他倆嚴格意義來說算是政敵,對方臨終前,竟如此這般提醒他,徐景行到現在也沒想通這位內閣大臣當時到底是何想法,難道說見他年紀輕輕就入內閣官拜二品,臨死之前,忍不住對他生了惜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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