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顛簸的車廂裏呆了將近十五分鍾,隨著一陣兒緊急刹車時的慣性衝擊,搭載了趙小海和索菲亞的嘎斯軍用吉普車,停在了布拉戈維申斯克市市郊的一個住宅區式的大院落裏。


    “下車吧,我們到地方了。”索菲亞看也不看趙小海一眼,就那麽冷漠地說了一句,然後自顧自的推門鑽出車去。


    “這是哪裏?”趙小海鑽出車門,四處打量著問道。


    眼前這個院落顯然不是普通的市民住宅區,因為整個院子都可以用戒備森嚴來形容,大門入口處有士兵值崗,兩側牆壁上還有望樓、探照燈、電網……這咋一看,就像是監獄一般。隻不過這個“監獄”的設施也未免太奢侈了,就像趙小海他們所處的這個小型停車場上,就停了二十幾輛蘇聯國產的拉達轎車。相信從八九十年代走過來的人都知道,在那段歲月裏,產自蘇聯的“拉達”、“依日”轎車,那在國內可是高檔車了,外觀漂亮、省油、性能可靠,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們並不比西方車、日本車差。


    “這裏才是真正的分部駐地,”索菲亞瞟了一眼趙小海,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迴答道,“久加諾夫同誌要見你,我告訴你,他的脾氣很不好,你最好把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收起來,不然的話,對你沒有好處。”


    “哦?”緊走兩步,趙小海湊到索菲亞的身後,笑嘻嘻地說道,“那這麽說你的脾氣很好嘍?不然的話……”


    “閉嘴!”不等趙小海講話說完,走在前麵的索菲亞猛地停步轉身,瞪著雙眼,低喝一聲說道。


    俗話說:“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索菲亞這一聲低喝,讓趙小海猛地想起了十幾天前那個晦氣夜晚,當時這個女人也是說了一句“閉嘴”,而後就是一記毒辣的“撩陰腿”。當時的痛苦,他至今是記憶猶新,因此,出於本能反應,他雙臂下伸,麻利的擋住了雙腿間的要害。


    趙小海這個本能的護襠動作,讓索菲亞的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笑容,不過這一絲笑容,又很快被她掩飾過去。


    “如果你不想重新到病房裏躺上十天半月的話,那就不要在我麵前口無遮攔。”說了這麽一句冷冰冰的話,扭過頭去,索菲亞繼續朝不遠處的一棟小樓走去。


    “嘿,有意思。”絲毫不為自己剛才的醜態而尷尬,趙小海聳聳肩,自言自語道。


    純歐式的紅色小樓裏裝修稱不上豪華,但是卻透著那麽幾分難以掩飾的典雅,穿過立有四根大理石柱的門內大廳,趙小海緊跟著索菲亞,踏上了一道正對樓門方向的階梯。


    樓裏的氣氛相當安靜,甚至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兩人走路時的腳步聲在樓裏往來迴蕩,“哢噠、哢噠”的,頗有幾分節奏感。


    兩人一前一後的徑直上到二樓,而後拐過一道走廊,最終在一扇紅漆雙扇大門前停了下來,趙小海看了看門上的標注牌,上麵用俄語寫著“久加諾夫少將辦公室”。


    “進去吧,久加諾夫同誌正在裏麵等你。”站在門前,索菲亞先是在敲了敲門,繼而也不等裏麵的人迴答,便推開一絲門縫,而後對趙小海說道。


    趙小海很精明,他從索菲亞這一個看起來有些不禮貌的動作上,就敏感地察覺到,這位少校級別的女軍官,絕對同門內的久加諾夫少將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要知道蘇聯是一個很講究特權級別的國家,而在他們的軍隊中,這種風氣更加的濃厚,因此呢,作為一名少校,要想進入某位少將的辦公室,應該先敲門,然後大聲通報自己的姓名、軍銜。而像索菲亞這樣直接推門的舉動,顯然是逾禮了。有了這一點懷疑,再想想索菲亞的名字,她的父名是久加諾夫娜,這個父名有點意思,難不成這個脾氣暴躁而且動作粗魯的漂亮女少校,竟然會有一個做少將的父親?


    “看什麽看?!”看到趙小海並不進門,而是盯著自己賊兮兮的看個沒完,索菲亞忍不住斥責一聲,同時伸手在對方的肩膀上推了一把,“我讓你進去聽到沒有?!”


    “哎呦!”趙小海正滿心思琢磨索菲亞和久加諾夫少將之間的關係,完全沒想到這女人會在這個時候推自己一把,因此,在沒防備之下,他身子一晃,整個人撞開房門,一下子衝了進去。


    非常不巧的是,門內的房間裏鋪設著棗紅色的羊絨地毯,而且看樣子這地毯還很厚。猛然衝進房間的趙小海,本來就掌握不好身體的平衡,再加上被門內的地毯邊緣拌了一下,他就更加站不住腳了,隨著一聲驚唿,他整個人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毯上,來了個結結實實的“狗啃泥”。


    “你瘋啦!”也虧著房間裏的地毯很厚,趙小海摔得這一跤並不重,他也顧不上查看房間裏的情況,就那麽蹭的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扭頭衝著門外的索菲亞喊道。


    “閉嘴!”索菲亞兩步跨進房門,然後一把摘下帽子,甩了甩頭發,那動作說不出的颯爽,隻不過她那小嘴裏所說的話,卻讓趙小海極為不爽。


    “嗯哼!”不容趙小海去討還公道,房間裏已經傳來了一聲幹咳,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但是卻已久中氣十足。


    這一聲幹咳令趙小海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他猛然轉頭,赫然發現在這間足有上百平的大會客廳裏,此時竟然坐著七八個人,而且這些人全部穿著軍裝,其中職銜最低的也是中校,至於說最高的,則是此刻正並排坐在沙發中,滿臉嚴肅的少將。


    “趙先生是嗎?”少將看上去年輕一點但是卻滿臉橫肉的家夥首先開了口,他指指那把孤零零擺放在大廳中央的椅子,語氣僵硬地說道,“坐吧。”


    “哦,好的。”趙小海狠狠地瞪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索菲亞少校,然後大大咧咧地走到那把椅子旁邊,旁若無人的一屁股坐了上去。


    “趙先生,我是克格勃遠東軍區少將,當然,按照你們中國人的習慣,你可以叫我領導,”滿臉橫肉的將軍坐在沙發上,上下打量趙小海一番之後說道,“你知道我們今天找你來是為了什麽嗎?”


    “不知道。”趙小海幹淨利落地迴答道。


    趙小海的幹脆和無恥,令在場的軍官們嘴角抽動不止,在他們想來,這個犯下重罪的家夥,首先應該承認自己的罪行,然後呢,在滿臉鼻涕眼淚的求饒一番,再之後,這一切自然就好說了,他們提出條件,然後讓這個狡猾,同時卻在中國很有路子的家夥理所當然的成為他們的賺錢工具。


    可是而今的現實表明,索菲亞的判斷沒有絲毫錯誤,這個家夥的而且確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他對自己的罪行沒有絲毫的覺悟,當然,也更談不上什麽求饒了。


    久加諾夫皺皺眉頭,他盯著趙小海看了一會兒,然後扭過頭,朝不遠處一個手裏拿著厚厚文件的中校擺了擺手。


    中校會意地站起身來,將那份文件展開,大聲念道:“趙小海,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原省綠城市……”


    很顯然,那些文件上所羅列的都是趙小海的罪行,這些罪行有真實的,有莫須有的,也有胡編亂造的,什麽走私違禁物品、偷逃稅款、非法牟利、危害蘇維埃聯盟國家邊防安全、間諜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反正不管怎麽說,按照這些罪行,他趙小海被槍斃二十次都夠了,那什麽黑牢、苦營之類的地方是容不下他了。聽著這些蘇聯大兵們為自己羅列的罪名,別說別人啦,就連趙小海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千古罪人了。


    “好啦,好啦,不要念啦,”聽到最後,趙小海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坐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苦著臉說道,“各位,對於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我再了解不過了。走私巨額的違禁物品、賄賂貴國的在職軍人,僅這兩點,我恐怕就要在你們的苦役營裏做上一輩子苦工了,所以呢,你們也沒有必要再給我加上那些讓人聽起來都會覺得好笑的罪名了。”


    “那你知道我們為什麽不直接對你進行處理,反而要在過去的幾天時間裏,給你最好的待遇,讓你享受最好的醫療嗎?”一名坐在久加諾夫身邊的中年少校淡然問道。


    “那肯定是因為你們覺得有更好的辦法處理我的問題了,”趙小海嘻嘻一笑說道,“畢竟直接槍斃了我還要浪費一顆子彈,而同時呢,我這副身子骨也的確不適合去做苦役營裏的重體力活。因此,從即懲治犯罪,又兼顧經濟效益的角度來考慮,用……哎呦!”


    趙小海這一番調侃的話還沒有說完,後腦勺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老實迴答問題,這裏不是表現你幽默感的地方!”站在趙小海的身後,索菲亞麵罩寒霜地說道,別說,這一巴掌打下去,讓她覺得心裏特痛快。


    “那好吧,”揉揉後腦勺,趙小海聳動一下肩膀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們也不要考我了,老實說,我的腦子隻是用來做生意、賺錢的,而不是用來猜謎題的。現在大家都坐在這,有什麽話不妨敞開了說,我是一個商人,隻要對我有利的事情,我都會去做,而在我看來,現在隻要能夠活著從你們的手中走出去,那就是最大的獲利。所以呢,隻要能夠接受我的這個條件,你們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我能夠做的到,我就絕不會拒絕。”


    “好!”少將終於說話了,他拍拍手,坐直了身子,朗聲說道,“趙先生果然是快言快語,我喜歡你這樣說話幹脆的人。實話說,在最初抓到你的時候,我們的確沒有打算讓你這樣的人繼續活著,不過後來因為一點小變故,我們改變了主意,所以說呢,你的確是在地獄的門口走了一圈。”


    “你就是久加諾夫將軍吧?”趙小海朝這位麵容矍鑠的老頭看了一眼,然後微笑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從我離開黑牢轉進你們醫院的那一天起,我就猜到了,所以我現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你們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麽。”


    “很簡單,”久加諾夫站起身來,他慢慢走到趙小海的身邊,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說道,“我們所需要的,就是你最喜歡的東西。”


    “你是說我這條命還需要我自己用錢買迴來?”趙小海自然知道自己最喜歡的是什麽,他故作訝然地說道。


    “算是吧,如果你不打算讓你的小弟和老婆與你一同活下去的話,那你就隻需要支付你自己的買命錢。”久加諾夫語氣輕鬆地說道。


    “那你們需要多少?”趙小海問道。他才不會去說什麽“李強、金露露與他的罪行無關”之類的廢話,畢竟他所麵對的是蘇聯大兵,而不是國際法庭,在這些蘇聯的“戰爭機器”眼中,任何道理都是狗屁。


    “坦白地說,很多,多到我們自己都感覺這個價錢開得有些過分。”久加諾夫嗬嗬一笑說道。他的話,把大廳裏的七八個軍官都逗笑了。


    “那我也坦白的說,我拿不起,”趙小海迴答的更加直接,“別說什麽很多了,現在的我,即便是區區的十萬盧布都拿不出來。這次被你們扣掉的貨物以及沒收的現金,就是我的全部積蓄,你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有能力支付你們所謂的買命錢嗎?”


    “我想趙先生誤會了,”久加諾夫笑道,“這筆錢我們並沒有打算讓你直接從腰包裏掏出來,而且我們也知道你根本拿不出來。因此,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同你合作,就像你之前同瓦西裏之間的合作一樣。”


    “你是說走私?”趙小海有些意外地說道。


    “不錯,”久加諾夫點點頭,語氣平淡地說道,“就是走私,我們需要你在中國境內的關係網,而你則需要我們對你網開一麵,這就是我們合作的基礎。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們也不會讓你白幹,和你同瓦西裏之間的交易一樣,每筆生意的收益,我們仍舊是四六分成,我們取六,你取四。”


    老實說,盡管知道蘇聯軍中腐敗的現象嚴重且普遍,但是趙小海絕沒有想到他們的腐敗竟然會普遍到這種程度,很顯然,此時在這個大廳裏的軍官,幾乎都是校級以上的重要人物,這表明了什麽?這無疑就表明整個遠東軍區的克格勃都將參與到這場預謀的走私貿易中去了。


    “怎麽,有顧慮?還是說對我們開出的條件不滿意?”走到趙小海麵前,久加諾夫笑了笑說道,“你要知道,同我們合作要遠勝過同瓦西裏合作,他隻能為你把貨物運進來,卻無法為你提供必要的安全保證。而我們不同,在這遠東境內,你的貿易絕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幹擾,無論是內務部還是貿易委員會,亦或是其他任何人。”


    “那你們的上級呢?”趙小海撇撇嘴,不以為然地說道,“作為你們的偵查對象,瓦西裏可以被你們輕而易舉的收拾掉,可是別忘了,你們也有上級部門,也許在他們眼裏,你們同瓦西裏沒有任何區別。我可不想讓自己的罪行越來越大。”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們之間的合作,上麵是采取默許態度的呢?”一名年輕的少校插嘴說道,不過他很快閉上了嘴巴,因為久加諾夫瞪了他一眼。


    明白了,話說到這份上,趙小海是全明白了,他知道,蘇聯政府的財務困難終於全麵爆發了,而隨之而至的全麵腐敗,也終於嶄露頭角了。對於蘇聯那些崇尚西方式民主,整天叫囂著要改革、改革的懵懂百姓來說,他們一手導致的災難即將全麵爆發,而對於像他趙小海這樣別有用心的家夥來說,一個全新的黃金時代已經展露出曙光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心中篤定的趙小海,做出一副深思的樣子,考慮片刻之後說道,“那我們的合作還是很有前景的。不過我想先問一下,各位,你們所需要的款項究竟有多大的缺口?說白了,就是你們需要賺多少錢?”


    “多多益善。”蘇西霍夫毫不猶豫的搶著迴答道。


    “不錯,我想這也應該是趙先生你所期望的吧?”久加諾夫點點頭,笑道,“不過在未來的一個月時間內,我們必須先拿到至少六十萬盧布的現金,這是我們所急需的一筆錢。”


    “六十萬盧布?”趙小海哼了一聲,他心說這些人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六十萬盧布?如果在目前的條件下,自己在一個月內連六十萬也搞不到,那他也簡直就不必做人了。不過這樣的話在心裏想想也就得了,說出來卻是大大不可的。


    “怎麽,有問題?”久加諾夫皺起了眉頭。這筆錢目前的確是部隊所急需的,他這個做領導的都快為此急白頭了。


    微微搖搖頭,緊接著又點點頭,在將一大堆將軍校官們搞的滿頭霧水之後,趙小海才繼續問道:“那將軍認為我們所要走私的貨物,以什麽為主最好呢?”


    “那當然是煙草,就像你上次所作的一樣。”久加諾夫毫不猶豫地說道。


    “目前我們已經控製了瓦西裏的銷售渠道,而且這種違禁的貨物需求大,利潤也高。”


    “嘿嘿,各位,不是我趙小海潑你們的冷水,”趙小海笑了笑說道,“你們對中國的情況也太不了解了。的確,在我們那邊煙草是不屬於管製商品,但是它卻是屬於國家專賣的,我們那裏有煙草專賣局,有糖酒公司、有糧食局,像煙酒、食糖、食鹽、食用油、糧食等等這些物資,基本上的是由國家專賣的。我手中是有綠城煙草專賣局所配發的許可證,但是大批量的煙草,決不可能輕而易舉的搞到手,像上次那批貨物,是我想盡辦法囤積了幾個月才湊足的。你們想,這樣的貨種適合用來長期、大批量的走私嗎?尤為重要的是,目前我們那邊已經開始完善海關緝私製度了,我想再有一段時間,從中國境內成批量的走私就會變的更加困難了。嗬嗬,當然,在中國國內的風險全都屬於我,你們可以不去操心,但是你們總要為自己的錢著想吧?難道你們盼著有一天自己貨款全都被中國海關沒收了?”


    毫無疑問,在座的這些將軍、校官們,對中國的情況並不了解,趙小海這一番話說得他們是麵麵相覷,全都沒了主意。


    “說吧,我知道你還有辦法。”索菲亞這時候抽冷子冒出一句話來,她站在趙小海的身後,語氣冷淡地說道。


    索菲亞這一句話,將眾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趙小海的身上。


    “嘿嘿,這方法是死的,政策也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如果夠聰明的話,不管在什麽環境下,都能夠想得出解決問題的辦法。走私這種東西,從有國家甚至是有貨幣流通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出現了。毫不客氣地說,無數的統治者防範過它,打擊過它,懲治過它,可是都未能把它徹底杜絕,這是為什麽?不為別的,就因為走私者往往比緝私者更具智慧。”趙小海老神在在地說道,“索菲亞少校,不要瞧不起我這個唯利是圖的走私犯,我告訴你,走私是一門藝術,是一門科學,是一門大智慧,嘿嘿,你以為……哎呦!”


    又是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了後腦上,那啪的一聲脆響,令在場的所有人為之瞠目。


    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怒目圓睜的索菲亞,久加諾夫笑道:“索菲亞,去給趙先生倒杯咖啡。趙先生,我們希望你能夠開誠布公的與我們合作,所以,你的智慧也不妨向我們展示一下。”


    看著索菲亞乖乖的去為自己沏咖啡,趙小海心滿意足地笑道:“這很簡單。在我看來,走私分為三種,其一,為毫無技術含量的走私,就像我和瓦西裏之前所作的那樣,那屬於純粹的‘闖關’,這不僅要花費大筆的金錢來打通關係,而且還要承擔很大的風險;其二,就是中等技術含量的走私,這種走私大多采用一定的特別裝備,以夾帶、暗藏走私物品,這也是目前國際上販毒分子最喜歡采用的方法。當然,這種方法的風險度同樣不低,但是它好在利潤高;其三,就是高技術含量的走私,這種走私規模最大,而且風險低,利潤性高,尤其是在目前的中國,我們的改革開放才起步不久,有很多的配套製度還存在漏洞,至於說你們的國家,那就更是如此了。針對這種高技術含量的走私,你們那些所謂的對外貿易委員會,隻不過就是一個毫無作用的擺設而已,隻要有足夠的力量支持,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當著他們的麵把成千上萬噸的走私貨物運進來,然後毫不遮掩的當街叫賣。”


    啥叫駭人聽聞?對於在場的幾位軍官來說,趙小海這一番話,就叫做駭人聽聞。在平時看來簡簡單單的一個走私,竟然還有這麽多的門道。當然,這也就罷了,可他竟然還說“高技術含量”的走私,竟然可以公然去做,而且還可以一次性走私成千上萬噸的貨物,這……這簡直就是天書奇譚。


    “怎麽,各位可是不信?”看著眾人那副目瞪口呆、麵麵相覷的樣子,趙小海笑道。


    “給你,你的咖啡,”索菲亞端著一杯咖啡走迴來,放在趙小海的手上,同時不屑一顧地說道,“不是我們信不信的問題,而是你的頭腦究竟是否清醒的問題。如果你那所謂的高科技含量的走私,真的能夠將成千上萬的貨物走私進來,那現在我們的市場恐怕早就亂成一片了。”


    “嗬嗬,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現在至少在你們國家,還沒有人采用高科技含量的走私方法,因為你們的海關根本就等同無物,他們根本不費什麽腦子,就能把東西走進來了。而且類似的這種方法,還需要費一番周折,沒有實權人物在背後操作,這些方法很難實現。”趙小海接過咖啡,輕輕的抿了一口之後說道,“可是對於咱們之間的合作來說,這種高科技含量的走私卻很容易成功,因為你們國家的國情擺在這裏,而在這遠東的地麵上,你們部隊也有著絕對的權力,我可以負責人的說一句,隻要你們的軍區肯在暗中操作一下,那麽不出兩個月,我們就能在這中朝蘇三國交界的遠東,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商業鏈條。一旦這個商業鏈條建立成功,嘿嘿,到時候,我想你們所需要的那筆所謂‘巨額’款項,也就不成什麽問題了。”


    “我對你說的這些有些興趣,”聽趙小海把話說完,久加諾夫略一思索之後,有些猶豫地說道。很顯然,他的確是對趙小海所說的一切感興趣,但是這感興趣和真正的相信,卻還有這一段不小的距離,“我想聽一下你的詳細計劃,如果確實可行的話,我想我們就會有一個更廣闊的合作空間了。”


    “嗬嗬,詳細計劃?那可是真正的商業秘密了,”趙小海笑道,“不過說起來……嗯,我也不怕你知道了不同我合作,可這畢竟不是什麽合法的貿易,你說是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呢?”


    瞪著趙小海看了將近一分鍾,久加諾夫最終點點頭,他轉過身,對那些校官們擺了擺手。很快,除了索菲亞之外,在場的幾名校官便起身離開了大廳。


    “怎麽樣,現在可以說了吧?”等到大廳裏重新安靜下來之後,久加諾夫說道。


    “好吧,”趙小海從椅子上站起來,在略顯空曠的大廳裏來迴踱了兩步,而後才雙手抱胸,不緊不慢地說道,“各位,要說這高科技含量走私的最主要環節,就在與抓漏洞,抓貨物出口國與走私目的國在海關稅收方麵的漏洞。大家應該都知道,海關稅收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不僅僅是政府財政來源的一個方麵,同時,也是保護本國工農業生產穩定發展的一種主要方式。用比較通俗的說法,海關稅收就可以看做是一個價格調節杠杆,打個比方,在貴國,一磅(0.9斤)冷藏豬肉的價格是由國家定價在0.7盧布的,而在我們中國,目前物價調整主要依靠市場,按照目前的市場價格,我們那裏一磅冷藏豬肉的價格在1.5到1.7元人民幣之間浮動。這樣一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出現了,按照目前盧布對人民幣的匯率計算,一盧布等值於近二十八元人民幣,那麽在貴國的市場上,一磅冷藏豬肉的價格,就是近20元人民幣。你們可能會認為兩個相鄰的國家,卻在一種最普通不過的商品——豬肉上有如此巨大的價格差異很不可思議,但是我要說,這就是現實,這就是你們蘇聯長期單一實行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製度所造成的。”


    實際上,趙小海對中蘇之間物價差距所產生原因的解釋並不全麵,這一差距的出現有多方麵原因,一是中國實行的貨幣緊縮政策,限製了國內物價的增幅;二是蘇聯國內生活物資原本就比較匱乏,在賣方市場的作用下,高物價自然是理所當然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在蘇聯高福利政策以及錯誤的貨幣政策左右下,盧布的實際購買價值早就已經同它的表麵價值脫節了。簡單一點說,也就是盧布這種貨幣已經沒有那麽值錢了,至少它同人民幣的匯率已經不應該那麽高了,目前它的堅挺隻是蘇聯政府在硬撐,而這也是其後幾年中盧布瘋狂大貶值的根本原因。這些原因趙小海自然不會不知道,他之所以不說,一方麵是因為即便說了,這些人也不一定聽得懂,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這些真相都是他今後生財的基礎,他不打算透露給別人。


    “那這種貿易豈不是有百分之千的利潤?!”索菲亞一臉震驚地說道。


    “如果真正能實現百分之千的利潤,那我還做什麽走私的生意啊?”趙小海撇撇嘴說道,“我剛所說的海關稅收的杠杆作用,就在這種情況下發揮作用了。我們中國有我們自己的考慮,我們要保障國內市場的穩定,因此,海關會在豬肉出口貿易上不僅會限製配額,同時還會征收較高的稅額,就像現在的百分之四十,這一筆高稅額,基本上就拉平了國內市場同國際市場上的豬肉價格差額。而對於你們國家來說,你們要保證自己畜牧養殖業的平穩發展,因此,你們的對外貿易委員會就會在國內物價的基礎上,調整對豬肉的進口稅收,現在這個稅率在百分之六十。這兩項一抵消,實際上正常的豬肉進出口就沒有多少利潤可言了。而且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你們蘇聯在所謂‘兩個平行的世界市場’的理論指導下,幾十年來的對外貿易活動都少得可憐。你們的對外貿易完全被壟斷在國家手裏,進出口的生意隻能由你們的外貿公司獨家經營。這兩年中蘇之間的貿易口岸雖然開始有交易,但是你們也看到了,因為有交易規模上的限製,每年的成交量少得可憐,而且來做貿易的,大都是像我這種小商人。在這種,大規模的雙邊貿易隻是一句空談,而要想用真正合法的手段贏得大筆利潤,那自然更是空中樓閣般不現實了。”


    “趙先生,你說的這些都很有道理,”久加諾夫這時候皺著眉頭說道,“必須承認,你對我們國家的情況很了解,可是我卻越來越聽不懂了,因為按照你的說法,我們之間的合作似乎越來越困難了。”


    “那也不見得,我剛才就說了,我們的貿易主要是找你們國家政策的漏洞所在,而按照你們現行的貿易政策,這樣的漏洞到處存在。”趙小海必以為然地搖搖頭,而後說道,“不錯,你們國家的貿易條件的確很封閉,對外貿易少也確實少的可憐,不過有一點咱們不能忘記,那就是你們所構築起來的所謂‘社會主義陣營’經濟貿易體係。這個經濟貿易體係很有意思,它除了覆蓋你們蘇聯各個加盟共和國之外,還曾經一度囊括了東歐的幾乎全部社會主義國家,而在東方的朝鮮,直到目前還基於這一體係享受你們的照顧。在這個體係內,你們的國家同自己的夥伴國之間,彼此享有貿易上的最惠國待遇,不僅貿易往來的條件寬泛的多,而且各種商品的關稅更是低的驚人。據我了解,在你們國家同朝鮮的貿易中,關稅一直都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十之間浮動,這基本上等於是免稅了。哎,如此良好的貿易條件令人垂涎啊,隻不過很可惜,朝鮮的社會經濟狀況顯然同你們沒得比,盡管他們一直享受著如此之好的貿易優惠,可是他們卻仍舊一直處在貿易逆差的地位上。嘿嘿,說來那些朝鮮人的確是國際貿易的寵兒,他們目前所享受的可不僅僅是你們蘇聯一國的最惠國待遇,在我們中國人的外貿國家中,他們同樣享受著最惠國的待遇。自從我們國家走上改革開放的道路以來,我們對出口到朝鮮的絕大部分物資,都實行特惠關稅的政策,還是拿豬肉這種不起眼的商品打比方,我們對國際上任何國家出口都征收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關稅,可是在出口朝鮮的時候,卻僅僅征收象征性的一少部分關稅……”


    “我明白了!”這個時候,一直都在靜靜聽著趙小海說話的索菲亞,突然興奮的一拍手,大聲說道,“你的意思是我,我們可以從中國境內走運一批貨物,先發往朝鮮,然後再發到我們這裏來。這樣,在走了一個簡單的過場之後,我們就可以利用兩個最惠國待遇,來逃過絕大部分關稅稅額了。”


    “少校說得不錯。”趙小海頗覺好笑地看了一眼興致勃勃的索菲亞,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金錢的魅力永遠都是無限的,不管意誌力多麽堅定的人,在多到令人咋舌的金錢麵前,都會失去原有的冷靜。


    “如果將軍想要一個安穩而且長期的賺錢渠道,那麽就應該從這方麵考慮,”清清嗓子,趙小海說道,“你們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第一,在朝鮮找一個代理人,這個代理人必須可靠,而且最好有著軍方背景,至少他能夠在中朝軍事性貿易中獨當一麵。這一點,我想對各位將軍來說並非難事,因為我知道,你們遠東軍區一直都同清江一線的朝鮮駐軍有著密切的聯係,至少你們手中的共青團船舶廠,就一直以同他們保持著密切的貿易往來。”


    久加諾夫同索菲亞對視一眼,彼此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即,久加諾夫說道:“這一點沒有問題。”


    “那就好,這第二步嘛就更加簡單了,”趙小海繼續說道,“讓你們找好的代理人,以軍方名義在清江開設一個空殼的貿易轉運站,再以我的名義開設一個空殼的貿易公司。我相信如果你們找到的代理人有足夠能量,那麽這對他來說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為什麽要開設兩個?”久加諾夫疑惑地問道。


    “這隻是為了保險期間,我們必須逃避一切可能引起海關注意的可能性,因此,在所有交易過程中,銷毀真實賬目、製造假帳就是必須做的。”


    趙小海說道,“打個比方說,如果我們隻在朝鮮設立一家公司,那麽我們從中國進口貨物到朝鮮,再轉發蘇聯的整個過程就成為了一環。而當我們在中國境內出口了一批貨物進入朝鮮,中朝雙方的海關上,都會有進口公司與出口公司之間的交易資料,這是他們追查貨物去向以及標稅的第一手資料。


    因為這些資料是由海關與銀行直接交流的,所以我們無法在裏麵動手腳,當然更談不上銷毀真實賬目和製造假帳了。因此,一旦任何一國的海關對我們貿易產生了懷疑,他們就能夠通過直接追查我們在朝鮮公司的貿易記錄,就能夠輕而易舉的追查到我們這批貨物的最終去向。而如果我們設立兩家公司的話,那麽我們就可以以一家公司作為接受進口貨物的終點,以作假帳目的方式,截斷海關追查的線索。


    同時呢,我們可以在兩家空殼公司之間完成暗中的交易,這部分交易是不存在公開賬目的,而對蘇聯方麵的貿易部分,就由以朝鮮軍方名義開設的第二家空殼公司完成。


    就是這麽輕鬆的一個轉圜,我們就能斷掉海關絕大部分的追查線索。當然,這樣的一個轉圜,也並非是百分之百的保險,但是我們卻能贏得一個可以安排應對措施的時間。你想想,如果中國海關在追查我們,那麽首先找到的是以我名義在朝鮮開設的那家空殼公司,其後,如果他們繼續追查,並成功追查到了我們的第二家公司,那結果會怎麽樣?


    毫無疑問,對於一家以朝鮮軍方名義開設的貿易站,中國海關要想介入調查,那是需要頗費一番周折的。在他們向朝鮮方麵申請追查權限的時候,我們早就能夠得到消息了,到那時,我們還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安排應對措施。


    反過來,如果是朝鮮方麵從出口方麵進行追查,他們首先查到的應該是第二家貿易站,當他們追到我身上的時候,也需要向中國方麵申請協查,我們還是有充裕的時間作出應對。即便是到最後,我們的所有應對措施都沒有效果,那在他們相互溝通協查的這段時間裏,我也大可以逃到全球任何一個安全的地方去了,而你們呢,則可以一推六二五,給他來個死不承認,我相信,沒有人會有證據指控你們的。”


    “好!”趙小海的這一番解釋,讓久加諾夫和索菲亞忍不住異口同聲的大聲讚好。的確,按照他這樣的安排,獲利龐大同時卻又極其隱蔽的走私集團,就這麽滴水不漏的出現了,這種慎密的心機,卓有遠見的經濟頭腦,絕不是他們這些大兵可以比擬的了的。


    “哎,說實話,趙先生,”站在趙小海的身後,索菲亞歎口氣說道,“在我看來,你實在無需去做這樣一個令人唾棄的走私犯,以你的才能,即便是做一個正正當當的商人,也一定會有出頭之日的。”


    也許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關係,索菲亞並不像久加諾夫那樣,僅僅把眼光盯在牟利上,因此呢,她也能從趙小海這一番出謀劃策中判斷出更多的東西。在她看來,單單是這個中國年輕人剛才那一番話以及那個簡單的計策,就能判斷出這個人學識絕對夠豐富,至少他對蘇聯、中國、朝鮮三個國家的經濟狀況以及社會現實有著充分的了解,隻是這一點,就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可是,就這樣一個精明而且學識豐富的人,卻偏偏要去做一個令人唾棄的走私犯,這難道不可惜嗎?


    “嘿嘿,謝謝索菲亞的誇讚,”趙小海扭過頭,他的臉上又露出了令索菲亞“深惡痛絕”的嬉笑表情,“不過你也應該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真正在法律允許範圍內的任何生意,都是利潤很小的,而真正能夠讓一個人在短時間內積聚起巨額財富的,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違法。


    不怕告訴你說,我這個人的野心很大,在我的誌願中,如果不能在二十五歲之前實現人生的第一重目標,那就是我人生的最大失敗。


    至於你所說的那個什麽令人唾棄的走私犯,嘿嘿,這也沒錯,可以肯定地說,我的走私活動,在某種程度上是即損害了我的祖國的利益,也損害了你們國家以及朝鮮的利益,但是我可以負責人的說,我今天所作出的一切早晚有一天會償還的,而且還是百倍甚至千倍的償還。


    我們中國人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又說:‘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些俗語都說明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每個人都需要有一個成長的過程……算啦,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麽,你不會懂的。”


    “是嗎?”索菲亞不屑一顧的反駁道,“你說的這些道理我的確是不懂,可是依照我對你們中國文學的了解,你那句‘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應該是出自《孟子》,其意為:不得誌時就修養個人品德,得誌時就是天下人都如此。那依照趙先生的意思,是不是你在不得誌時就大肆走私,而等你得誌之後,就讓天下人都跟你走私?”


    “哦?!”趙小海愕然,老實說,他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對國學不求甚解,當然,他更想不到的是,索菲亞作為一個蘇聯的軍官,竟然還對中國的古代文學有所了解,竟然還知道《孟子》。如今他被人家用自己祖國的文化反駁,這……這實在是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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