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辰的洞府之內,空氣好似凝固,又像是在下一瞬便要被徹底引爆。水與火,兩種截然相反的極致力量,在他的經脈中瘋狂衝撞,如同兩頭被困在狹窄囚籠中的洪荒巨獸,彼此撕咬,不死不休。


    他體內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條經脈,都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撕扯與灼燒。那股被勉強“馴服”的玄冥氣息,此刻也徹底失去了控製,如同一條陰冷的毒蛇,在水火的夾縫中遊竄,時而助長水勢的陰寒,時而又試圖侵蝕火勁的熾烈,讓本就混亂的局麵雪上加霜。


    蘇辰的意識在劇痛的浪潮中沉浮,幾乎要被徹底淹沒。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隨時都可能四分五裂,化為飛灰。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胸前那枚始終散發著溫潤光華的玉佩,光芒陡然熾盛了幾分。那並非狂暴的能量注入,而是一種更為玄奧的律動,如同暮鼓晨鍾,直接在他混亂的識海深處敲響。


    “混沌……非對立,乃包容……水火亦可同源,陰陽本為一體……”


    模糊而古老的意念,如同幹涸大地上降下的甘霖,滲透進蘇辰瀕臨崩潰的神魂。他緊咬牙關,憑借著那最後一絲清明,以及玉佩傳遞而來的玄妙指引,放棄了強行壓製任何一方的徒勞之舉。


    他的心神,化作一雙無形的大手,不再試圖去分開那糾纏的水與火,而是嚐試著去理解它們,去引導它們,去尋找它們在混沌之中的共同源頭。


    這是一個近乎於本能的領悟,源自五行衍天訣的根本,也源自玉佩那超越常理的啟迪。


    他開始以一種全新的方式運轉五行衍天訣,不再是單一屬性的極致催發,而是在丹田的混沌氣旋核心,構建一個微妙的平衡點。水行靈力不再一味追求陰柔,火行靈力也不再一味追求爆裂。它們在他的引導下,開始嚐試著相互“借力”,相互“轉化”。


    幽藍的水光與熾熱的紅芒,在他的經脈中不再是涇渭分明的對抗,而是開始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螺旋交融之態。那絲絲縷縷的玄冥氣息,在這水火交融的漩渦之中,竟也漸漸平息了暴戾,似找到了某種奇異的歸宿,被緩緩地拉扯、分解,最終化為一種介於陰陽之間的奇異能量,融入了那水火共存的循環之中。


    過程依舊痛苦,但那種撕裂感,卻在逐漸轉化為一種奇異的膨脹與新生。


    不知過了多久,當蘇辰丹田內的混沌氣旋中,一抹深邃的幽藍與一抹熾烈的赤紅,如同兩條首尾相銜的遊魚般,完美的盤旋共舞,達到一種玄妙的動態平衡之時——


    “轟!”


    一股比之前突破水行圓滿時更加磅礴浩瀚的氣息,從蘇辰體內轟然爆發!他緊閉的雙眸驟然睜開,左眼中仿佛有深海暗流湧動,右眼中則似有烈焰燃燒,兩種截然不同的神采交織,卻又奇異地統一在他深邃的目光之中。


    築基後期,火行小境界,亦圓滿!


    而且,這並非簡單的火行圓滿,蘇辰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已經發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質變。水與火,不再是單純的相克,而是在他的五行混沌靈根的調和下,達成了一種更高層次的“水火相濟,陰陽共生”的奇特狀態。這種狀態下的靈力,既有水的綿長柔韌,又有火的爆裂熾熱,威力遠非尋常築基後期修士可比。


    “唿……”蘇辰長長吐出一口帶著淡淡焦糊與水汽的濁氣,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又難掩興奮的笑容。這一次的修煉,當真是九死一生,但收獲之大,也遠超他的預料。五行衍天訣的玄奧,以及玉佩的神秘,再一次讓他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隻覺得渾身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對天地間水火兩種元氣的感應也變得無比清晰。


    就在此時,洞府外的禁製傳來一陣輕微的波動,蘇辰眉頭一挑,收斂氣息,撤去了禁製。


    冷月寒的身影出現在洞府門口,她清冷的鳳眸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當看到蘇辰安然無恙,並且氣息明顯比閉關前強大了不止一籌時,那絲關切才化為淡淡的釋然。


    “看來你收獲不小。”冷月寒的聲音依舊清冷,卻比往日多了一分柔和。


    “僥幸有所突破。”蘇辰點了點頭,隨即察覺到冷月寒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凝重,“大師姐,可是宗門出了什麽事?”


    冷月寒微微頷首,神色複又變得肅然:“刑律堂連日審訊,從那幾個玄天道宗的暗子口中,撬出了一些東西。雖然他們地位不高,但綜合他們的供詞,以及宗門內一些殘存的古籍和輿圖,再結合你玉佩之前的異動……”


    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蘇辰:“我們大致推斷出,師尊,很可能被玄天道宗囚禁在了一處名為‘玄冥淵’的險地!”


    “玄冥淵?”蘇辰心中一動,這個名字讓他立刻想到了自己體內剛剛煉化的玄冥氣息。


    “不錯。”冷月寒的語氣帶著一絲寒意,“玄冥淵,位於天元大陸極西之地,是一處自古便存在的絕地。那裏常年被濃鬱的玄冥氣息籠罩,陰寒刺骨,生機斷絕,尋常修士莫說深入,便是靠近邊緣區域都可能被玄冥之氣侵蝕神智,化為行屍走肉。根據情報,玄天道宗似乎在多年前便已暗中控製了玄冥淵,並將其作為一處秘密據點,進行著某些不可告人的圖謀。”


    蘇辰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起來:“宗主身陷險境,玄天道宗狼子野心,我們必須立刻救人!”


    “我已決定,親自前往玄冥淵。”冷月寒斬釘截鐵地說道,清冷的鳳眸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決然,“師尊待我恩重如山,星月宗不可一日無主。無論玄冥淵有多兇險,我都要闖上一闖。”


    “大師姐,我與你同去!”蘇辰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口,語氣堅定。他如今實力大進,又對玄冥氣息有了一定的了解甚至“親和力”,進入玄冥淵,他或許比其他人更有優勢。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讓大師姐一人犯險。


    冷月寒看了他一眼,似乎早已料到他會如此說。她沉默片刻,緩緩道:“玄冥淵非同小可,玄天道宗在那裏必然布下了天羅地網,甚至可能有元嬰級別的強者坐鎮。你……”


    “大師姐,”蘇辰打斷了她的話,目光灼灼,“弟子如今已是築基後期,自保之力已非吳下阿蒙。更何況,弟子修煉的功法特殊,或許能在那玄冥氣息彌漫之地,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宗主與我有授業解惑之恩,大師姐亦對弟子多番照拂,此行,弟子必須同往!”


    他的話語鏗鏘有力,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意誌。


    冷月寒凝視著蘇辰那雙堅定的眼眸,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好!不過,一切須聽我號令,不可擅自行動。”


    “弟子明白!”


    就在兩人商議已定之時,洞府外傳來了劉三和王岩焦急的聲音:“大師姐!蘇師兄!我們聽聞你們要去闖玄冥淵,我等願誓死追隨,一同前往營救宗主!”


    冷月寒與蘇辰對視一眼,走了出去。隻見劉三和王岩二人滿臉懇切,神情激動。


    冷月寒清冷的目光掃過他們,聲音不帶絲毫波瀾:“你們的心意我明白,但玄冥淵兇險莫測,非兒戲之地。你們的修為尚淺,去了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會成為累贅。”


    “大師姐……”劉三還想再說。


    “夠了。”冷月寒語氣一沉,“宗門不可無人守護,你們二人,即刻起,負責鎮守星月峰,協助諸位長老,穩定宗門大局。若有人敢趁我不在,興風作浪,格殺勿論!這,便是你們的任務。”


    劉三和王岩聞言,雖心有不甘,卻也明白大師姐所言非虛,更不敢違逆她的命令,隻得躬身領命:“是,我等謹遵大師姐諭令!”


    打發了劉三和王岩,冷月寒立即召集了宗門內幾位最值得信任的長老,將宗門事務一一托付。她神色冷峻,言語簡練,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沉重。


    “諸位長老,我與蘇辰此去,九死一生。若我們遭遇不測,”冷月寒的目光掃過眾人,聲音帶著一絲決絕,“星月宗,當以自保為先,保存有用之身,靜待時機。切不可因我二人,而使宗門基業毀於一旦!”


    眾長老聞言,皆是神色大變,紛紛勸阻,但冷月寒心意已決,不容更改。


    一切安排妥當,已是黃昏時分。


    夕陽的餘暉,將星月宗的山門染上了一層悲壯的金色。冷月寒換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更顯英姿颯爽,隻是那雙鳳眸深處,卻藏著化不開的凝重。蘇辰亦是換了一身青色武袍,神情肅穆,與冷月寒並肩而立。


    兩人沒有再多言語,隻是交換了一個堅定的眼神,便化作兩道流光,向著西方天際,那片被傳說中無盡玄冥氣息籠罩的禁忌之地,疾馳而去。


    風,在耳邊唿嘯,帶著山雨欲來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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