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剛才那個菜窖裏醒過來的時候,瑞詩的心裏,就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別看她才隻是個五歲多的小孩子,卻並不是那種被嬌養得一無所知的孩童。


    她知道定三舅讓她寫的字代表著什麽,隻是沒有想到,三舅舅會在她寫完之後,對她痛下狠手。


    不僅一掌劈暈了她,更把她交給陌生的女子,關在那暗無天日的菜窖裏。


    想到這些,她的心裏不由得一陣難過。


    那個菜窖裏有多可怕,待在下麵多麽難受,她是清楚的。


    可是......她的三舅舅似乎絲毫也不介意這一點。


    小姑娘的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湧上心頭。


    “娘親......我錯了。”


    過了好半晌,瑞詩才終於抿著嘴,輕聲地說了句。


    顧千蘭輕聲地歎了口氣,握緊孩子的小手,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她抱起光著腳丫的小瑞詩,母女二人各懷心事,帶著複雜的心情,來到定家的院門前。


    定家的院子坐落在村子的一角,距離土坡上唐氏的家大概一刻鍾的路程。


    院牆是一人多高的土牆,土牆上爬滿了青苔,在歲月的侵蝕下,顯得有些破舊。


    院子裏,定家人圍坐在略顯陳舊的桌旁,桌子上擺著熱氣騰騰的糊糊和飯菜,香氣四散開來,彌漫在整個院子裏。


    定家的男人們端著大碗,裏麵的糊糊盛得滿滿的,借著院子裏的升起的火光,大口的吃著菜,時不時發出一陣陣“滋溜~滋溜~”的吃飯聲。


    “吃慢一點兒!一個個的,都跟餓死鬼投胎似的,著什麽急?”


    “老大家的,先拿個大碗出來,給三牛盛出來一些留著。”


    “可別等他迴來了,沒有飯吃。”


    張婆子看著吃得刹不住車的兒子、兒媳們,頻頻皺著眉頭。


    她這些年來,難不成沒讓家裏孩子們吃飽飯?


    不過是讓媳婦們做的晚飯豐盛了些,居然就讓這群老少爺們兒,吃得一點形象也顧不上了。


    “娘!今天這個糊糊做得實在太好吃了,玉米麵摻得多,味道就是不一樣。”


    定二牛咬了一口餅子,嘴裏鼓鼓囊囊的,一邊說一邊讚歎道。


    以往家裏的糊糊,總是摻了許多的雜糧和菜葉子。


    熬得稀稀的,根本填不飽肚子不說,味道著實算不上多美味,吃進嘴裏甚至還有些拉嗓子。


    “吃都封不住你的嘴,好吃你就多吃點兒。”


    杜氏輕輕地碰了定二牛一下,示意他少說話,多吃飯,免得哪句話說得不好,惹了娘親不高興。


    “這麽說,以前的日子,老娘虧待你們兄弟幾個了?”


    果然,張婆子沉下臉來,眼底透出濃濃的不悅。


    她今天急著要去鎮子上,沒有守著兩個媳婦拿糧食。


    等她迴來才發現,這兩個膽大包天的貨,居然敢多挖了比平時多出一倍的糧食,且細糧占了一多半。


    要不是她們已經把吃的全都做熟了,她又心情不錯,哪裏會默不作聲,輕易放過這兩個不省心的主。


    “沒有!沒有!哪兒能呢!”


    “娘以前待我們幾個,也好著呢!”


    “這不是家裏的日子過得好了,手裏有了銀子,娘親舍不得讓大夥繼續吃苦,給我們改善生活嗎?”


    定大牛看向老娘沉下來的麵容,想到至今未歸的定三牛,不由得陪著笑臉,打起圓場來。


    顧千蘭牽著瑞詩站在院子門口,小姑娘的肚子適時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


    她略有些難為情地低下頭,不好意思抬頭跟眾人打聲招唿。


    “四丫!四丫妹妹迴來了!”


    四毛嘴裏含著一口玉米麵餅子,手裏還拿著半個餅子,一臉興奮地指著院門口的方向。


    晚餐的時候,他總算是如願嚐到了心心念念的餅子,果然跟他想象中一樣美味。


    隻可惜,不是四丫妹妹親手送給他的,不然他一定吃得更加香甜。


    小家夥一眼便認出了有些髒兮兮的四丫,至於她身旁的陌生女子,估計是找到她,將她送迴來的好心人吧。


    “四丫!”


    定氏謔地站起身,一眼便看見站在門口低垂著頭的四丫,還有她身邊的顧娘子。


    一見到顧家這位大小姐,定氏臉上的興奮瞬間僵住,直愣愣地站在位子上,腳下像被釘住般一動不動。


    “四丫迴來了,你這個當娘的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把孩子拉過來一起吃?”


    張婆子推了推發呆的閨女,不由得皺緊眉頭,滿臉的不悅。


    她還以為四丫這下子徹底走丟了呢,還正有些可惜,以後的財路興許就這麽斷了。


    沒想到啊!這丫頭福大命大,居然被人給送了迴來。


    “這位小娘子看著麵生的很啊!多謝你送四丫迴來。”


    張婆子難得好臉色地客氣一兩句,卻根本沒有請顧千蘭進屋休息的意思。


    他們家正在吃飯,識相的就該把孩子送到立即離開。


    這年頭,糧食都精貴得很,哪裏有賴在別人家裏混吃混喝的道理?


    還不等她走到院門口,隻聽見定氏急切的驚唿聲,從身後傳來。


    “娘!你快迴來!”


    “那位......那位便是顧娘子。”


    定氏看向低垂著頭,始終不發一言的四丫,艱難地說出她身旁女子的身份。


    張婆子的腳步就是一頓,不可置信地看向傳說中那位有錢的小娘子。


    她滴個蒼天爺嘞!這位戴著半邊麵具的神秘女子,就是手握一千五百兩銀子的顧娘子?


    她狠狠地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位富家小娘子,不是應該在餘家村嗎?


    怎麽沒事兒,跟到他們定水村來做什麽?還好死不死地帶著四丫一起來了?


    她下意識地想到,剛剛被她賣出四十兩銀子的兩支珠花,心底一陣陣發虛。


    “原來......是顧娘子啊!這可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呀。”


    張婆子尷尬地搓了搓手,心裏像吊了十幾隻水桶,七上八下的。


    即便此刻她離顧娘子還有幾步的距離,也依然可以清楚的看見,她那張嬌好絕美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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