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後近一個月,水庫的水仍漫過堤壩,清澈的水流潺潺而下。


    因水勢過深,又籠罩著泥石流死人的晦氣,曾經熱鬧的水庫變得冷冷清清,隻有偶爾的風聲掠過水麵,泛起幾絲漣漪。


    這日,暑氣蒸騰,空氣悶得像個大蒸籠。


    周山、吳權、李風順和劉遠勝四人相約來到女兒河遊泳。


    他們特意避開向陽街方向帶著泥沙的渾濁河水,尋到老學校附近一片相對幹淨的水域。


    河水漫過肌膚的瞬間,燥熱感頓時消散,四人愜意地在水中嬉戲,不時發出陣陣歡笑。


    泡在水中沒多久,劉遠勝瞥見岸邊樹上有幾隻麻雀蹦跳。


    他興致勃勃地爬上岸,套上大褲衩,抄起彈弓躡手躡腳地靠近溝沿。


    眯起左眼瞄準,“嗖” 的一聲,石子破空而出,卻沒打著鳥,也沒碰到樹枝,而是劃出一道弧線,消失在視線之外。


    此時,王寶利正騎著自行車在廠外閑逛,工作時間溜號的他壓根沒注意頭頂的危險。


    石子落下的瞬間,他剛一抬頭,右眼便被狠狠擊中。


    一聲慘叫劃破空氣,王寶利連人帶車重重摔倒在地,雙手死死捂住眼睛,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劉遠勝聽到動靜,心猛地一沉。


    爬上土坡看到王寶利的慘狀,他瞬間明白闖了大禍,臉色變得煞白,轉身沿著溝沿拚命狂奔,很快消失在雜草叢生的小路盡頭。


    周山幾人在水中玩得正酣,絲毫沒察覺岸上的變故。


    直到一群人急匆匆趕來詢問是誰扔的石子,他們這才發現劉遠勝不見了蹤影。


    保衛科審訊室裏,白熾燈發出刺目的光。


    溫利喜握著一根粗木棍,有節奏地敲打著右手掌心,發出 “啪、啪” 的聲響;


    候煥耒則雙手抱胸,眼神銳利地盯著李風順:“小子,別揣著明白裝糊塗!王寶利一隻眼睛廢了,弄不好得瞎!你要是知道什麽,趕緊說!”


    李風順緊抿著嘴唇,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我真一直在水裏,啥都不知道!”


    溫利喜冷笑一聲,木棍敲打得更響了:“我知道不是你幹的,但你們幾個肯定有人清楚。隻要你說出來,立馬放你迴家;要是不說……”


    他故意停頓,木棍重重砸在桌上,“可別怪我不客氣!”


    與此同時,夏義峰路過審訊室,瞧見周山坐在角落裏昏昏欲睡,輕輕推了推他:“小子,累著了?”


    “有點,可能遊泳時間太長了……” 周山揉著眼睛,聲音帶著困倦。


    “這坐著睡多難受,去我辦公室床上躺會兒吧。” 夏義峰熱情地招唿道。


    周山跟著夏義峰起身離開,兩人一邊走,夏義峰一邊隨意問道:“聽說你們洗澡還有個人沒來,咋迴事?”


    “您說劉遠勝啊,也不知道他為啥突然跑了。” 周山打著哈欠迴答。


    夏義峰眼中閃過一絲異樣,迴到辦公室後,立刻叫來兩名保衛幹事,低聲吩咐他們去家屬區找劉遠勝。


    審訊室內,李風順和吳權還在接受盤問,而此時的劉遠勝,正蜷縮在自家倉房的角落,被保衛幹事揪了出來。


    帶到保衛科後,劉遠勝雙腿發軟,癱坐在椅子上,聲音顫抖著交待:“是我用彈弓打鳥,真不是故意打人……”


    李風順、吳權被放了出來,周山也被人叫醒。


    三人站在保衛科門口,麵麵相覷,都在猜測到底是誰向保衛科透露了劉遠勝的行蹤。


    迴家的路上,三人忍不住互相詢問:“他們都問你啥了?你咋說的?”


    吳權和李風順的迴答大同小異,可輪到周山時,他卻沉默不語。


    兩人的目光瞬間像利劍般射向他,周山急得漲紅了臉:“別這麽看我!根本沒人問我,我一直在睡覺!”


    王寶利的右眼傷勢嚴重,即便去了大城市的醫院,也沒能保住。


    劉遠勝家四處借錢,東拚西湊為王寶利治療,隻求能讓他免於牢獄之災。


    最終,醫生無奈地建議摘除眼球,安上假眼。


    戴上眼鏡後,外表倒是看不出太大異樣,可王寶利的內心卻從此蒙上了陰影。


    他不願再麵對昔日的朋友,生怕遭受嘲笑,漸漸變得沉默寡言。


    令人意外的是,這場變故反而成了王寶利人生的轉折點。


    傷愈上班後,他開始利用休息時間研讀工作手冊,下班後也常常捧著書本,在知識中尋找新的方向。


    誰也沒想到,這個曾經遊手好閑的人,日後竟成了令人矚目的成功人士。


    王寶利的傷不屬於工傷,王國慶和劉玉峰多次找到紀廣才求情:“雖然是在廠外出的事,但畢竟是工作時間,能不能通融一下,比照工傷處理?”


    工廠革委會經過反複討論,最終同意了這個請求。


    另一邊,鄭維岩此前想推進的項目,因袁國嶺的離世而擱置。


    如今紀廣才升任副廠長,鄭維岩趕忙重新整理材料上報。


    紀廣才看後大為讚賞,還找來宋東方商議。


    宋東方對項目本就有所了解,也表示支持。


    紀廣才拿著材料到後勤部門時,當著眾人的麵誇讚鄭維岩:“這小子腦子活,想法好!等廠革委會定下來,咱們就大幹一場!”


    然而,在廠領導學習會上,紀廣才卻聲稱這個想法是自己在工會任職時就有的,隻是當時沒來得及落實。


    宋東方和劉玉聽了,心中滿是鄙夷 —— 明明袁國嶺在世時鄭維岩就提過這項目,紀廣才這分明是搶功!


    但麵上,他們還是笑著附和:“老紀的想法很有前瞻性,對三線後勤工作肯定大有益處!”


    徐誌海則想得更為長遠,他皺著眉頭說道:“這事沒那麽簡單。首先得解決人的問題,找不到合適的負責人,項目根本推進不下去;其次是資金,廠裏的福利基金可拿不出多餘的錢……”


    他既沒明確支持,也沒反對,隻是讓紀廣才自己想辦法,這可把紀廣才難住了。


    話已說出口,總不能打退堂鼓,會後,他趕忙召集後勤領導開會商討對策。


    會上,張東強率先發言:“這個項目老鄭早就匯報過,我琢磨著,咱們廠裏有冷庫,完全可以先利用起來做冰棍。前期隻要買點糖,成本低,等賺了錢再慢慢擴大規模!”


    紀廣才眼前一亮,猛吸一口煙,點頭讚同:“是個好主意!” 龐丙江也跟著附和:“做冰棍模子花不了幾個錢,先幹起來再說!”


    幾天後,第一批冰棍新鮮出爐,試吃反響不錯,各單位工會紛紛下訂單。


    首戰告捷,紀廣才信心大增,準備乘勝追擊。


    這時,一名後勤女工主動找到領導,說自己以前在縣裏飲料廠工作,懂得飲料製作。


    張東強當機立斷,抽調人員成立飲料廠,購置玻璃瓶和原材料,很快也生產出了廠裏的第一批飲料。


    冰棍廠和飲料廠投資少、見效快,紀廣才喜上眉梢,又開始謀劃啤酒廠和木箱廠的項目。


    可就在這時,佟鐵山之前擔憂的人員問題逐漸暴露出來,新項目的推進也隨之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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