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紹一吩咐劉長明把單位全體黨員召集起來,再叫上幾名群眾。


    劉長明走出辦公室,忍不住歎了口氣,心裏直犯嘀咕:手頭上的活兒堆積如山,這時候都來開會,領導到底是怎麽想的!


    滿心無奈的他先到調度室,卻發現裏麵空無一人。


    接著又去了財務室,看到統計員和財務核算員,便告知她倆去開會,還讓她們通知各生產班組的黨小組長。


    隨後,劉長明推開技術組的門,通知裏麵的黨員和群眾都去開會。


    材料庫保管員站在門口詢問自己是否需要參加,劉長明迴應道:“你不用去,你去告訴嚴淑真,到主任辦公室開會。”


    不一會兒,十一名黨員和五名群眾陸續趕來。


    技術組、調度室和保管室的人來的時候自帶了凳子,其他同誌則擠在兩張大長椅子上。


    在辦公室裏,賈飛龍拋出了幾個問題:


    一是黨員聯係群眾的具體情況,每位黨員結交了幾位知心朋友?


    每月與知心朋友談了幾次話?


    對群眾進行過幾次家訪?


    在這些過程中,麵對群眾存在的思想問題是如何分析的?


    又是怎樣總結記錄的?


    劉長明開始點名,九位同誌依次發言,就賈飛龍提出的黨員聯係群眾以及思想匯報製度相關問題進行了匯報,賈飛龍認真地做著記錄。


    待大家發言結束,賈飛龍神情嚴肅地說道:“中國共產黨是在一個幾億人口的大民族中領導偉大革命鬥爭的黨,沒有多數才德兼備的領導幹部,是無法完成其曆史任務的。 ”


    賈飛龍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接著說道:“毛主席的講話為我們黨員幹部指明了前進的方向,我們每一名黨員幹部都要時刻牢記於心。每個人都要從自身出發,深刻領會主席講話的精神,努力提升自己的才能和品德……”


    賈飛龍滔滔不絕地講著,而嚴淑真的心卻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她滿腦子都在想著自己正在織的毛衣該是什麽樣式,尺寸要多大才合適。


    康永新和趙占新坐在那裏,表麵上神色平靜,內心卻焦急萬分。


    他們心心念念的是五台弓鋸機的清砂工作,今天能不能順利完成,這直接關係到能否滿足宋東方提出的要求。


    兩人恨不得立刻起身去現場督戰。


    賈飛龍卻不緊不慢,他心裏清楚,自己帶的飯周紅會準時放在飯箱上,等會議結束迴到辦公室就能吃上熱氣騰騰的午飯。


    飯後,他還打算迴到彭大軍辦公室,和領導一起下盤象棋。


    調研結束後,賈飛龍騎著自行車迴到辦公室,周紅已經把飯盒放在了桌上。


    周紅接過車鑰匙,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還在老地方嗎?”


    “對,還在那兒!”


    周紅騎著自行車迴到家中,不一會兒賈新藝也迴來了。


    周紅一邊往爐子裏添著木柈子,一邊對兒子說:“你想好了沒?咱們家搬到燕子溝多好啊,媽媽中午給你做飯也方便。那邊的學校也挺不錯的,要是你想學武,還能跟著溫師傅學,肯定能學到真本事,兒子,你覺得呢?”


    “我再想想吧。”


    “飯熱好了,快來吃吧!”


    桌上擺著兩碗熱氣騰騰、紅中帶黑的高粱米飯,那黑色的部分是高粱尾巴,無論怎麽蒸怎麽燉,始終硬邦邦的,還有一盤泛著油花的白菜燉土豆。


    賈新藝看著飯菜,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不做大米飯呀?”


    媽媽無奈地解釋道:“一個月就供應那麽一點細糧,每個月總得吃幾天粗糧。”


    與此同時,周山中午放學迴到家,發現家裏隻有哥哥。


    桌上放著玉米麵大餅子,就著大蔥大醬和鹹蘿卜條。


    他匆匆吃完後,便急忙跑出去找吳權玩耍。


    彭大軍的午飯同樣簡單,主食也是粗糧,不過搭配了一盤菜、一碗湯和一小碟鹹菜。


    廚師把鹹菜切得很細,還撒了點蔥花提味。


    彭大軍在小食堂用餐,他和蘭小柱、包宏業的家屬都還沒來三線,糧食供應關係卻已經轉到了這裏。


    他們暫時住在辦公室,一日三餐都在小食堂解決,領導的夥食補助標準是每天每人0.6元。


    宋東方、謝雲旺、劉忠臣、袁國嶺中午也在小食堂吃飯,他們單獨結算費用,每月從工資裏扣除夥食費。


    廚師的工資由工廠工資基金支出,不計入他們的個人費用,也不計入職工福利費。


    如果食堂夥食超支,工廠每人每月補貼3元,超出部分則由大家自行補交。


    彭大軍吃飯速度很快,吃完便迴到辦公室擺弄象棋。


    隻要賈飛龍不出差,每個星期天都會來陪他下棋。


    在燕子溝辦公房落成之前,彭大軍每天隻能自己跟自己對弈,蘭小柱和包宏業不會下棋,普通工人中倒是有會的,但他從不和他們一起玩。


    彭大軍一方麵要求各級幹部要與老百姓打成一片,另一方麵也強調下級必須服從上級,上級要樹立威嚴。


    搬到新辦公地點後,他在政工辦公室看到了象棋,便問道:“小賈,誰會下象棋?”


    “領導,我略懂一點!”


    從那以後,兩人便成了棋友。


    下午,陽光灑在廠區,劉長明邁著匆匆的步伐走出辦公室,徑直朝清砂組走去。


    這段時間,弓鋸機生產可是鑄造車間的重中之重。


    由於軍品生產急需弓鋸機,宋東方便提出讓鑄造車間負責鑄造弓鋸機床身。


    宋東方出身木工,早年在保華機械廠幹過相關的活兒,經驗豐富。


    他多次來到鑄造車間,與王紹一、劉長明深入探討研究。


    王紹一是工人出身,沒什麽文化,業務能力也不算強,技術方麵主要依靠劉長明撐著。


    劉長明可是個文化人。


    他出生於1940年,老家在農村,家中兄弟姐妹三人。


    他出生時家境尚可,可五歲那年,家道中落。


    從記事起,家裏的生活就過得十分艱難,但他父親堅信知識能夠改變命運,所以堅持供他們上學。


    18歲時,劉長明高中畢業,憑借優異的成績考入省機械工業學校,專門學習鑄造專業。


    畢業後,他被分配到保東機械廠。


    在那裏工作的兩年間,他幾乎把鑄造的各個工種都學了個遍,隨後進入技術組,成為了一名技術員。


    劉長明的父親曾跟他講過家裏的往事。


    他家祖籍山東,早年先輩出關到關外,和滿人做起了生意,日子漸漸富裕起來。


    在闖關東那個年代,多數人是因為生活所迫流浪到東北,而他的祖輩卻是趕著馬車圈地、做生意來到這裏的。


    他爺爺的爺爺堪稱生意場上的高手,能力出眾,與俄國人、日本人都有生意往來,那些年投資創辦了好多工廠,有生產醬油的、加工糧食的、生產布匹的,各式各樣。


    生意傳到爺爺這一代時,家裏已經富得流油。


    那時的爺爺做事認真又努力,生意更是越做越大,鼎盛時期擁有三十多家工廠,幾萬畝土地。


    爺爺四十歲生日那天,一位日本朋友送給他一個美女。


    這女子長得實在標致,大眼睛、大長腿,小腳走起路來一搖一擺,胸前豐滿的胸脯隨著步伐上下顫動,爺爺當場就看直了眼,當著朋友的麵就伸手摸了起來。


    朋友趕忙提醒,這是個窯姐,玩玩可以,可別當真。


    然而,爺爺和這美女玩了幾夜後,就舍不得讓她走了。


    奶奶見狀,氣得要趕走窯姐,窯姐一哭二鬧,爺爺頓時火冒三丈,當場宣布要娶這女人進家門當姨太太。


    辦喜事時,日本朋友前來送禮,喝酒的時候問道:“不是說玩幾天就算了嗎,怎麽還留下了?”


    爺爺嘿嘿一笑,迴答道:“這娘們會玩,姿勢多,玩得舒服。”


    日本朋友也跟著笑道:“你說得對,這娘們確實會玩。”


    姨太太有吸大煙的嗜好,還說吸了大煙精神好。


    爺爺和姨太太玩樂的時候,也跟著吸了幾口,吸完後感覺身體有勁,在床上的時間也變長了,一來二去就喜歡上了大煙。


    沒過多長時間,家裏好多人都染上了大煙癮。


    就這樣,家裏的財產和身體都逐漸被大煙給掏空了。


    工廠一家接一家地沒了,土地也賣出去不少。


    日本投降前半年,父親辭去了村長的職務,沒幾天,家裏最後的十幾畝地、房產連同姨太太都拿去抵債了。


    爺爺、奶奶帶著孩子搬進了以前養牛的破房子裏。


    過慣了富裕生活的奶奶受不了這落差,投河自盡了。


    爺爺看著奶奶的屍體,也跟著跳了河。


    其他的兄弟姐妹帶著老婆孩子紛紛離開了,隻有爸爸一家留了下來,畢竟爸爸當了這麽多年村長,對這片土地有感情,舍不得走。


    解放後劃分成分,他家被定為貧農。


    父親常說,多虧了你爺爺當年敗家,不然成分高,你上大學可能沒機會,進工廠也懸,入黨更是想都別想。這人呐,福禍真是難料。


    劉長明一邊迴憶著這些往事,一邊來到了清砂組。


    隻見清砂組的張廣安正在清砂,這小夥子長得一表人才,個頭將近1.8米,濃眉大眼的。


    他穿著工作服,戴著手套,正拿著小鑿子,用手錘清理冒頭。


    劉長明走上前問道:“裏麵的砂都清理好了嗎?”


    “清好了。”


    劉長明低下頭,仔細地查看,還用手摸了摸一些地方,說道:“還行。小夥子,清理冒頭應該用大錘。”


    “領導,我和組長一組,組長和調度去機加開碰頭會了,沒人給我打下手。”


    “哦,他們是去了。我來和你配合,我打錘,你扶鑿子,換大錘吧。”


    於是,一個打錘,一個扶鑿子,沒一會兒就清理完了一件。


    他們接著幹,一些工人看到後都跑了過來。


    有人讚歎道:“領導真行!”


    也有人小聲嘀咕:“打它幹啥?這點東西到機加車間,一刀就下去了。”


    劉長明聽到有人這麽說,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對大家說道:“同誌們,這種想法可不對啊。這是鐵,是寶貴的原料。我們費點力氣把它打下來,就可以迴爐再利用,這樣我們的生產成本就能下降,就能為三線建設多做貢獻,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對、對。”大家紛紛點頭稱是。


    劉長明繼續打錘,一邊打一邊給大家講解清砂的要點、技術要求和注意事項,工人們都聽得很認真。


    張廣安見領導出汗了,便說道:“休息會兒吧。”


    劉長明應道:“行,休息會兒,我到其它班組看看。”


    劉長明從衣兜裏掏出一塊手絹,擦了擦脖子和臉上的汗,然後朝著木型組走去。


    木型組的情況宋東方一直非常關注,前段時間他天天都來。


    當時,宋東方提出加工弓鋸機的任務後,機床型模的製作任務就落到了木型組。


    木型組長為此十分頭疼,組裏新手太多,好多人都不會看圖紙,幹起活來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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