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四合院,家家燈火昏黃,人影憧憧,晚飯時分的寧靜祥和,卻被一個踉蹌歸來的人影徹底打破。


    易中海幾乎是貼著牆根挪進中院的。他佝僂著背,腳步虛浮,隻想悄無聲息地溜迴屋。


    然而,那張臉實在太過“精彩”,在院裏昏黃的燈光下根本無所遁形:


    青紫交加,高高腫起,左眼眶烏黑發亮,嘴角裂著血口子,混著塵土糊在下巴上,衣服也蹭破掛爛,前襟上點點暗紅血跡尤為刺眼。


    平日裏一絲不苟的“一大爺”,此刻狼狽得像條喪家之犬。


    “哎喲!這……媽呀!一大爺?!”三大媽正在水池邊洗漱,眼尖地看到這副尊容,嚇得手裏的毛巾“啪”一聲掉進水盆,驚叫聲瞬間撕裂院裏的平靜。


    這一嗓子如同信號,各家門簾“嘩啦”被掀開,一顆顆腦袋探出來,驚愕、好奇、幸災樂禍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易中海身上。


    易中海渾身一僵,嘴唇哆嗦著,臉上火辣辣地疼,心裏的羞憤更是燒得他五內俱焚。


    他想吼,想辯解,可喉嚨裏像是堵了鉛塊,隻發出“嗬嗬”的破風聲。


    說自己去找寡婦“聯絡感情”被打?那他這張老臉以後還往哪兒擱?


    不等他想好托詞,一個懶洋洋、充滿戲謔的聲音就從剛探出頭的人群後響起,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紮向他最痛的地方:“謔!今兒個這景兒可不多見!月亮地裏看‘掛彩遊行’?一大爺,您這是體驗生活呐,還是給咱們表演行為藝術?”


    話音未落,許大茂叼著煙,雙手插兜,慢悠悠地分開人群走出來。


    他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的笑容,上上下下打量著易中海,眼神就像在欣賞一件剛完工的“傑作”。


    “什麽?一大爺讓人打了?”


    “快看快看!這臉腫得跟豬頭似的!”


    “嘖嘖,這是得罪誰了?下手這麽黑!”


    議論聲、竊笑聲嗡嗡響起,像無數隻蒼蠅圍著易中海打轉,讓他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劉海中挺著肚子,背著手,官派十足地踱步過來,看到易中海的慘狀,眼中先是驚愕,隨即湧上難以掩飾的快意。


    他用他那特有的腔調問:“老易,這是怎麽搞的?遇上歹人了?哎呀,這傷得不輕啊!”語氣關切,眼神卻出賣他看好戲的心思。


    許大茂直接搶過話頭,走到易中海麵前,嘖嘖有聲:“哎喲喂,一大爺,您這臉上可真‘豐富多彩’!左青龍右白虎?不對,這是讓人給畫了個‘滿堂彩’啊!跟誰切磋去了?這手藝,夠地道!”


    “許大茂!你……”易中海猛地抬頭,腫脹的眼睛死死瞪著許大茂,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要從牙縫裏迸出血來。


    他全身因憤怒而微微顫抖,想撲上去,小腹和腿上的劇痛卻讓他連站穩都費勁。


    “我怎麽了?”許大茂攤開手,一臉無辜,“我這不是關心您老人家嘛!您瞧瞧,多大威望的一大爺,怎麽還能讓人欺負?這外頭的治安,真得好好管管了!”


    他忽然湊近,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說:“一大爺,天黑路滑,人心複雜。您老以後出門,可得看清腳下,更得看清……身邊的人呐。別一不小心,在陰溝裏翻了船,那多丟人,您說是不是?”


    這赤裸裸的威脅和嘲諷,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易中海心上。


    “哎,一大爺,您可千萬別動氣,氣壞了身子骨,誰擔待得起?”許大茂退後一步,又恢複那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腔調,對著周圍揚聲道:“一大爺這傷不輕,得趕緊瞧大夫!醫藥費夠不夠使喚?要不……咱們街坊鄰居給湊湊?發揚發揚互助友愛精神嘛,這也是您老平時教導咱們的!”


    這話太損了!人群中終於有人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誰不知道昨天易中海怎麽逼許大茂寫檢討的?這現世報來得也太快!


    閻埠貴站在人群邊緣,鏡片後的眼睛閃著精光,心裏的小算盤劈啪作響:易中海這下威信徹底掃地,自己離三大爺的位置,又近一大步!


    劉海中見風頭全被許大茂搶,很是不滿,重重咳嗽一聲,試圖找迴場子:“行了行了!都圍著幹什麽?一大爺受傷了,趕緊迴家歇著!許大茂,你也少說兩句風涼話,不像話!”


    “得嘞!”許大茂誇張地一攤手,對著劉海中做個“您請自便”的手勢,轉頭衝易中海喊道:“二大爺發話,我閉嘴!一大爺,您慢走,千萬保重貴體啊!”那語氣裏的嘲弄,傻子都聽得出來。劉海中被他噎得臉色一滯,卻也沒再說什麽。


    易中海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所有的屈辱、憤怒、疼痛在這一刻達到頂點。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猛地推開身前看熱鬧的人,像一頭瀕死的野獸,跌跌撞撞地衝迴自己家。


    “砰!”


    沉重的關門。


    屋裏一片漆黑。易中海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臉上、身上的劇痛,遠不及心頭那份被踐踏的尊嚴和滔天的恨意來得猛烈。


    他摸索著走到桌邊,抄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狠狠地砸在地上!


    “哐啷——”


    “許大茂!你個狗娘養的雜種!我跟你沒完!沒完!!”他嘶啞的怒吼在空蕩的房間裏迴蕩,充滿了不甘和怨毒。


    中院的喧囂漸漸散去,何家的廚房裏,卻亮著燈,飄出飯菜的香氣。


    何雨柱正係著圍裙,哼著小調,手裏的大勺在鍋裏翻飛。


    剛下班迴來,還沒顧得上歇口氣,就得給妹妹準備晚飯。


    何雨水背著書包,從外麵走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倦意,還有點心事重重。


    “哥,你迴來啦。”她把書包往炕上一扔,走到廚房門口。


    “嗯,迴來了。”何雨柱頭也沒抬,“洗手去,馬上開飯。”


    “哥,”何雨水猶豫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我問你個事兒。”


    “說。”


    “上次……上次你答應我的,說找個時間,去保定打聽打聽爸的消息……你到底什麽時候去啊?這都過去多久?”何雨水的聲音有點低,帶著點埋怨。


    何雨柱掂勺的動作停頓一下,鍋裏的菜發出“滋啦”一聲響。


    他皺起眉頭,臉上閃過複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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