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台的磚石在時空裂隙中凝成旋渦,葉塵瞳孔裏倒映著千萬道襲來的漆黑鎖鏈。


    他劍鋒劃過掌心,鮮血浸透本命靈寶的碎片,那些嵌在穴位裏的殘刃突然震顫著發出龍吟——三百年前向瑤替他包紮時係在腕間的紅繩,此刻正在鎖骨處灼燒出七星陣圖。


    "你的星軌早該在繈褓中斷絕!"黑袍人嘶吼著揮動青銅羅盤,鎖鏈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嬰孩掌印。


    葉塵突然想起昨夜在接引池底看到的幻象:某個暴雨夜的山門石階上,沾著血水的繈褓正在吞噬護山大陣的靈氣。


    當第七根鎖鏈纏住腳踝時,他反手將劍柄抵住心口。


    丹田裏沉寂多年的九轉還魂丹藥力突然沸騰,那些被向瑤指尖撫過的經脈開始逆向流轉。


    黑袍人背後的星圖劇烈晃動,缺失的山門坐標處滲出暗金色液體,滴落在地竟化作葉塵幼時最熟悉的槐花香。


    "你害怕的不是現在的我。"葉塵突然輕笑,任由鎖鏈洞穿左肩,借著衝力撲向星圖裂痕,"是那個本該凍死在雪夜,卻被藥香喚醒靈根的棄嬰!"


    青銅羅盤的裂紋驟然擴散,黑袍人袖中飛出十二麵骨幡想要補全星圖。


    葉塵的劍鋒卻在此刻迸發出向瑤當年為他求來的瑤池金蓮,破碎的靈寶碎片在藥力催動下重組,化作一柄纏繞著因果線的短刃。


    當刀刃刺入星圖缺失處的瞬間,三十六重天外傳來嬰孩啼哭。


    鎖鏈如退潮般消逝,黑袍人兜帽被氣浪掀開半寸。


    葉塵在驚鴻一瞥間看見對方耳後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朱砂痣,尚未看清麵容,時空裂隙裏突然湧出鋪天蓋地的槐花。


    這些帶著山門氣息的花瓣沾到黑袍人衣角便燃起青火,將他正要結印的雙手燒出森森白骨。


    "你以為斬斷的是我的因果?"黑袍人在烈焰中發出扭曲的笑聲,身形逐漸淡化成水墨般的虛影,"好好聞聞這槐花香吧,當年把你放在山門石階上的人......"


    飛升台徹底崩塌的轟鳴淹沒了後續話語,葉塵踉蹌落地時,發現左臂圖騰正在吞噬散落的星圖殘片。


    那些暗金色液體滲入皮膚後,掌紋竟浮現出嬰兒抓握的痕跡。


    他彎腰拾起半片焦黑的骨幡,上麵用渡劫期修士的精血寫著生辰八字——正是他被遺棄那天的日期。


    接引池水突然恢複平靜,倒映出三十六重天外某座雲霧繚繞的宮殿。


    葉塵看著池麵晃動的虛影捂住心口,那裏本該跳動著九轉還魂丹鎮守的心脈,此刻卻傳來空蕩蕩的迴響。


    他伸手觸碰水麵時,一朵金蓮自池底升起,花瓣上密密麻麻全是向瑤這三百年間替他承受的天罰印記。


    遠處傳來琉璃破碎的脆響,葉塵猛地迴頭,發現本該消散的黑袍人殘影正立在槐花雨中。


    那人虛握的掌心裏懸浮著半枚逆生咒印,咒紋走向與他拍向天靈蓋的那三枚完美契合。


    當第一片沾著星圖液體的槐花落在肩頭時,葉塵突然聽見三百年前向瑤被抹去的某句誓言在耳畔炸響——


    "......以我藥靈之體為契......"


    尚未聽清後半句,整座接引池突然倒轉,池底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青銅羅盤。


    每個羅盤中央都困著不同年齡的葉塵虛影,而黑袍人的歎息聲正從最古老的那個羅盤中幽幽傳來。


    黑袍人虛握的掌心驟然收攏,逆生咒印化作萬千流螢沒入青銅羅盤。


    葉塵足下的接引池突然泛起血色漣漪,三百個困在羅盤中的虛影同時睜開空洞的眼眶。


    當最古老的青銅盤開始順時針轉動時,葉塵右手指甲縫裏突然滲出暗金色的星圖液體。


    "你當真以為看透了因果?"黑袍人殘影在槐花雨中愈發透明,耳後朱砂痣卻鮮豔得刺目。


    他破碎的袖口揚起時,葉塵左臂圖騰突然灼痛——那些吞噬的星圖殘片竟在皮下拚出半幅山門地形。


    萬千幻境在此刻轟然炸開。


    鎏金雲紋的九霄寶閣懸在頭頂,十二顆混元珠垂落的靈氣凝成實質。


    葉塵伸手觸碰的刹那,掌心卻傳來向瑤當年為他剜取金蓮時,指甲嵌入掌心的刺痛。


    他猛地縮迴手,看著本該存放仙界至寶的玉匣裏,靜靜躺著沾血的繈褓碎片。


    "塵兒......"


    溫柔唿喚自背後傳來,竟是母親麵容的虛影捧著熱氣騰騰的藥盅。


    葉塵鼻尖顫動,這當歸混著雪蓮的氣息,分明與三百年前向瑤在寒潭邊為他煎煮的湯藥別無二致。


    幻象中婦人手腕翻轉時,他瞥見對方耳後暗紅色的胎記正化作朱砂痣。


    丹田突然傳來尖銳刺痛,沉寂的九轉還魂丹藥渣在經脈裏沸騰。


    葉塵踉蹌後退,撞碎了身後浮現的九龍帝座。


    象征著仙盟權柄的玄天印滾落在地,印鈕雕刻的卻不是瑞獸,而是個正在吞噬靈氣的嬰兒雕像。


    "好狠毒的誅心陣。"葉塵抹去唇角溢出的暗金血液,鎖骨處的七星陣圖突然逆旋。


    那些嵌在穴位裏的靈寶碎片應聲彈出,帶著向瑤紅繩殘留的溫度,將周遭幻象割裂成飄散的光點。


    黑袍人殘影在百米外重組身形,森白指骨捏著半枚逆生咒印正要按向心口。


    葉塵足尖點過接引池水,水麵倒映的卻不是他此刻麵容——漣漪中的青年身著染血繈褓,額間浮現著與黑袍人如出一轍的星圖刻痕。


    拳風撕裂時空的刹那,三十六重天外的槐花突然靜止。


    葉塵看到自己拳鋒纏繞的因果線,竟與黑袍人破碎的衣料間垂落的金絲完美契合。


    當蘊含飛升之力的重擊沒入對方胸膛時,他聽到三百個青銅羅盤同時發出嬰兒啼哭。


    黑袍人撞在接引池玉柱上的悶響裹挾著琉璃破碎聲。


    葉塵垂眸看著自己逐漸透明的右掌,那些暗金色液體正在經脈中凝聚成全新的圖騰。


    他踏過滿地星圖殘片,靴底碾碎的黑袍碎片裏滲出濃烈的槐花香。


    "你究竟......"


    葉塵的質問戛然而止。


    黑袍人兜帽滑落處,竟露出張與他七分相似卻蒼老二十載的麵容。


    那人耳後的朱砂痣正在滲血,流淌的血液在青石板上繪出葉塵被遺棄那日的星象圖。


    封印咒印自指尖湧出的瞬間,葉塵突然瞥見對方脖頸處隱現的鎖靈紋——那分明是藥靈之體被剝離後留下的烙印。


    咒術完成的刹那,黑袍人殘存的左手突然抓住他腕間紅繩,三百年前被抹去的誓言突然在識海炸響後半句:


    "......換你靈根不滅!"


    接引池水突然衝天而起,在水幕中映出向瑤正在消散的藥靈本源。


    葉塵正要追去,腳下突然浮現出青銅羅盤真實的紋路——那些困著他人生片段的囚籠裏,最早期的虛影竟穿著與黑袍人同款的嬰孩服飾。


    被封印的黑袍人發出沙啞笑聲,身形逐漸化作槐花消散。


    葉塵彎腰拾起最後一片星圖殘片時,發現左臂圖騰已蔓延至心口,正在蠶食九轉還魂丹最後的藥力。


    他望向三十六重天外的眼眸忽然刺痛,那裏隱約有金蓮虛影在雷雲中明滅。


    當第一滴暗金色液體從眼角滑落時,飛升之地突然響起了嬰兒的囈語。


    葉塵握緊向瑤的紅繩轉身,看見自己留在青石板上的腳印裏,正滲出帶著槐花香的星圖液體,逐漸拚湊出某個古老禁地的輪廓。


    遠天傳來琉璃盞碰撞的輕響,像是故人遙舉杯盞。


    葉塵撫摸著心口空蕩處,那裏本該跳動的心髒位置,此刻浮現出半枚逆生咒印的紋路——與黑袍人消散前手中的殘印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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