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錢佩小友”,頓時吸引了在場所有學子的目光,有羨慕、也有嫉妒。


    季琛和郝文等三位夫子昨日競相去救人的場景曆曆在目,就算沒看見的也有所耳聞。


    這攀附的機會聰明人是不會錯過的,很多學子都悄無聲息的挪了挪,在身邊留出了一個人的位置。


    於簽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想讓錢佩過來坐,又不想讓大家覺得主動舔錢佩,畢竟文人的長衫是很難脫下來的。


    錢佩當然看出小老弟的心思,不過他無所謂,大山不向我走來,那我便向他走去。


    於是,他徑直走到於簽處。


    見台階來了,於簽趕緊識趣的讓出一個人的位置。


    “於公子好運氣。”


    於簽旁邊兩個桌的位置,一名學子恭維,意指認識錢佩這件事。


    不過這話聽起來,總有點陰陽怪氣的。


    說一個人運氣好,有時候就是在說這個人除了運氣啥也不是。


    聞言,錢佩仔細瞥了一眼。


    這個人雖然也是身著白衣,但料子卻不是尋常的粗布,而是上好的錦緞,還紮著銀絲腰帶,低調的高調。


    “郭公子客氣。”


    於簽冷聲迴道。


    見於簽並未作出很大迴應,郭公子繼續道:“不像我們,也攀附不上夫子的摯友。”


    此人名叫郭占星,京城本地人,家裏開了個酒莊,有些家底。


    富人的思維永遠是都要,一旦沒得到,那就開始詆毀。


    “你……”


    於簽氣的一咬牙。


    心裏最看重的這點文人的氣節被人按在地上摩擦,這誰能受得了。


    “肅靜。”


    郝文提醒。


    以往,夫子的課堂沒人敢造次,可能是錢佩這種能夠到夫子們的大資源來了的緣故,騷動不小。


    “迴歸正題,我剛才說的話,各位有何頓悟?”


    郝文抬眼掃視諸學子。


    這當然是指“探索自然、追求本心”思辯的事。


    聞言,學子們紛紛低下頭,盡量避開與夫子的對視。


    “嗬,剛才的勁頭呢?”


    郝夫子冷哼。


    見沒人搭茬,郝夫子看了看錢佩:“錢……錢公子有何高見?”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郝文眼裏明顯閃過一絲期待,但轉瞬即逝,隱藏的很好。


    這個老狐狸,他想幹嘛?


    錢佩精準的抓到了那一絲期待。


    既然夫子開球了,那錢佩也隻能接球,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先傳一腳:“不敢有高見,隻是,錢佩想先請教這位公子,能言善辯,一定有高見。”


    說著話,錢佩還朝郭占星頷首示意。


    郭占星顯然是沒想到錢佩傳球速度如此之快,有些尷尬道:“我……我能有什麽高見,自然規律如此浩瀚,人之內心變幻莫測,思辨是個複雜的過程,不好琢磨。倒是想聽聽錢公子的高見。”


    郭占星同樣頷首,把球踢了迴去。


    大寧朝修辯的文修除了第一任院長外,七百多年,隻有郝文修至四品初期。


    不像琴棋書畫,辯是無形的,需要一個人反複思考外加長年累月的積累,方可頓悟小成。


    由於修辯的人少,所以可參考的文獻和典例也少,這就反向增加了修辯的難度。


    “錢佩以為……,”錢佩頓了頓,特意抬頭看了看郝文。


    夫子此刻正在閉目聆聽,作出一副泰然之狀。


    這也是老演員了……


    錢佩心中腹誹。


    “所謂思辨,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非要用一句話來概括,那便是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嗯……”


    郝文閉著眼,仔細忖度,微微搖著頭。


    這話沒頭沒尾的,絕大多數學子們自是聽不懂的,有的皺眉思考,有的竊竊私語。


    “看山……還是山。”


    郝文突的睜開眼:“好!老夫雖一直有所感受,卻不得錢佩小友講的直白,好一個看山。”


    說話間,郝文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然後自顧低頭查看。


    緊接著,他周身泛起金色光暈。


    光暈柔和而溫潤,在場眾人紛紛感受到被光暈的洗禮,周身舒暢。


    光暈激蕩著氣流,緩緩的,一圈一圈的,蕩滌開來。


    “感謝錢佩小友。”


    光暈之中,郝文拱起手,深深地給錢佩鞠了一躬。


    “這……這是怎麽了。”


    外院學子見過世麵的不多,有人驚唿出聲。


    尤其是見到夫子給錢佩鞠躬的時候,在場學子更是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錢佩趕緊還禮,論輩分、論身份、論社會地位,兩人差的實在太多。


    “老夫升至四品巔峰了,小友受的起,能在此年紀結識錢佩小友,是老夫之幸。”


    郝文解釋


    錢佩不是第一次幹這事,他倒是內心裏很淡定,但表情上總要表現出謙卑,於是道:“也是錢佩之幸。”


    一句“四品巔峰”,學子們不淡定了。


    這是大寧朝寧韻書院除首任院長外,第一個修辯達到四品巔峰的人,七百多年,僅此一人,還是大家親眼見證。


    “我……我見證了夫子頓悟。”


    一個學子不可思議的喃喃自語。


    “那束光好美。”


    另一個一臉羨慕的學子眼睛直直的盯著郝文周身的光暈。


    “是錢佩點化的。”


    突然,有人指出關鍵。


    諸學子齊齊木訥的將目光從光暈上挪開,投向錢佩。


    成為焦點是最危險的,錢佩靈機一動,頷首行了個大禮:“錢佩恭喜郝夫子入四品巔峰,吾輩之幸,大寧之幸。”


    關鍵時刻喊口號總是不會錯的。


    學子們沒出過象牙塔,這種恭維的話自是說不出口的。


    “占星恭喜郝夫子入四品巔峰,吾輩之幸,大寧之幸。”


    郭占星趕緊有模有樣的學。


    社會呀,就怕有狗腿子,壞風氣都是他出來的……


    錢佩心中腹誹。


    不過不得不說,這個人是識趣的。


    接二連三的,陸續有學子脫下孔乙己的長衫,紛紛深深鞠躬,跟著喊口號。


    最後,全場學子,除了於簽,全都跟隨錢佩完成了人生初舔。


    錢佩瞄了一眼小老弟:論氣節,還得我們簽兒,小老弟就是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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