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身處城市虛影裏,在他的眼中,這或許是一個看起來比較正常的城市。


    但在孩子眼中,整個虛影城市都充斥著無數符號和扭曲的畫麵,符號和畫麵之間連接著數不盡的虛空鎖鏈。


    在這些鎖鏈背後,孩子仿佛看到了一個操控一切的大手。


    孩子一手提著混沌的黑暗,另一隻手伸入湖中,輕易就夠到了一條鎖鏈。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狠狠朝外一拉。


    虛影城市劇烈晃動,湖麵如同被砸開一道缺口的鏡子,鎏金色的虛空鎖鏈被孩子從湖中拽了出來,留下一條手臂粗的裂縫。


    裂縫延伸至虛影城市之中,扭曲變形,成了年輕人腳下的一條路。


    虛空鎖鏈轟然斷裂,湖麵的裂縫瞬間愈合。


    虛影城市變得扭曲,難以琢磨。


    孩子無情地將手中的黑暗和虛空鎖鏈丟棄,這兩樣東西都不是他要的答案。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沒人可以給他答案,但他知道這個湖裏的虛影蘊藏著答案。


    沒有理由,僅憑直覺。


    黑暗像是倒入水中的墨汁,瞬間就將大片清澈如鏡的湖水染黑。


    虛空鎖鏈落入湖中,直接激起了千層浪花,每朵浪花皆是漆黑如墨。


    孩子盯上某個扭曲的虛影城市,再一次將手伸入湖水之中,他想要將虛影城市中的年輕人直接撈出來。


    湖麵虛影中的年輕人懷中抱著一個穿祭袍的女人,正在發瘋似的狂奔,不知在躲著孩子的撈捕,還是躲避其他什麽東西。


    湖水太深,阻力太大,孩子的手隻能慢慢靠近年輕人。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孩,孩子抓住了年輕人!


    在他想把手收迴來時,年輕人散落成無數的細胞從他指間縫隙滑落。


    孩子頓時心生疑惑:為什麽會這樣?


    能抓住黑暗,能抓住虛空鎖鏈,為什麽抓不住人?


    湖麵的虛影徹底混亂了,裏麵傳來了極度危險的氣息,讓孩子的靈魂感到顫栗。


    他不敢再嚐試捕撈什麽東西,直覺告訴他——會死!


    孩子覺得自己不怕死,但某種本能卻在阻止著他,隱約間,他仿佛明白了什麽:


    虛影中的那個人是我自己?


    有什麽東西在阻止我找到我自己?


    未來的我好像很危險。


    可找到我自己好像會死?


    未來的我長得好高,未來的我長得不像爸爸媽媽……


    我已經死了,大家都已經死了……


    未來……隻剩……我一個人了嗎?


    活躍的思緒陷入了冰點,孩子不禁低聲呢喃道:


    “或許我們都一樣,都是怪物。”


    所有人都是怪物,自己不是怪物是什麽呢?


    話音落下,似乎某種限製被解除。


    孩子腳下的虛影徹底陷入扭曲與錯亂,詭異的嘶吼聲自湖底響起,漫天的雨水化作白色的火焰,從現在點燃過去,從過去燒向未來。


    突然,孩子腳下的湖麵化為一張圖片,點燃的世界成了書中的一段故事,天空如同書本一般緩緩合攏,仿佛在宣布某段故事結束。


    詭異的世界消失,天上像是披上了黑色輕紗,繁星點綴夜空,一切都顯得那麽靜謐祥和。


    孩子不受影響,他腳下是孤兒院廢墟,周圍還是陰暗的通道,詭異的是通道頂端和天空重疊,他與通道外的世界顯得那麽格格不入。


    孩子抬頭,靜靜看著憑空立於天上的兩個人。他記得之前遇到過他們,兩人一位自稱“夜”,一位自稱“書”。


    一股無形的恐怖氣勢從他們身上悄然流出,輕似泰山壓頂,重如天塌地陷。


    孩子身後的怪物們止不住顫抖,不管是什麽樣的形體,此時盡皆垂首匍匐,不敢有絲毫的小動作。


    哪怕如此,這裏也不平靜。


    孩子腳下不斷傳來憤怒的嘶吼聲,廢墟的土地如燒開的水一般滾動沸騰。


    腳下的恐怖氣息似乎到達了頂點,嘶吼聲逐漸沉寂。


    孩子遵循著某種直覺,咧開嘴角,再次說道:“我們都一樣,都是怪物。”


    “不,我們都是人。”書扶了扶眼鏡,鏡片上倒映的繁星不斷排列組合,似乎在構建某種故事。


    夜伸手一抓,夜幕落下,仿若天塌,怪物們毫無抵抗力的被碾碎。


    可天上兩人的威勢再強,也比不上地底傳來的恐怖氣息。


    孩子身後多出了一堆幼童在瑟瑟發抖,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們都,都一樣。”


    怪物形態都會被碾碎,幼童形態則有孩子擋在他們前麵。


    “啪”的一聲,孩子打了一個響指。


    “如我所想,如我所願!”


    聲音響徹天地,可內容卻變成了:“如你所想,如你所願。”


    迴音由近即遠,由此時此刻迴蕩於過去未來。


    孩子身後的幼童化作漫天光點,無數的傷口爭先恐後地爬上孩子單薄的身體上。


    “我叫七十一,初次見麵,請多關照。”孩子笑容燦爛,眼中卻透露著令人心悸的冰冷。


    這是一個問候,而問候裏的“請多關照”是一個願望,七十一也是“願望”,可以實現願望。


    “既然要多關照,那麽幫我點小忙也是合情合理的對吧。”


    夜和書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似乎認可了孩子的說法。


    可在他們點頭時,天空變得更加深邃,孩子所在的陰暗通道逐漸趨近於二維平麵。


    表麵笑嘻嘻,背後捅刀子。


    忽然,一直躲在孩子肩膀上的符號小人站了起來,一分為三。


    其中兩個符號小人在孩子的左肩上蹦蹦跳跳,如同雙臂的筆畫瘋狂揮舞,時不時便做一個托馬斯迴旋。


    第三個符號小人爬到了齊時易的右肩上,振動的身體放起了爵士樂,旋律之中夾雜的違和的女聲:“你們住手,別打了!快住手!”


    突如其來的插曲,讓雙方暫時陷入了僵持狀態。


    夜微動嘴唇,用隻讓書聽到的方式說道:“你在搞什麽?”


    書單手按在眼鏡上,無奈道:“也許是言靈失控?”


    孩子饒有興致地看著符號小人的表演,對小孩來說新奇有趣的東西最是能吸引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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