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七灣河水並不勁急，也無暗流，然而落水人嗆水入腹、神驚魂亂，此刻吸進了迴命氣，小命有救之下，本能的驚急更增，雖有雙耳，可對趙白玉那保持平靜的叫吼半點不聞，伸出雙手，死死抱住趙白玉不放。
趙白玉立時施展不開，心知不妙，竭盡所能去掙脫纏抱，卻是人在水中有力難施。再有一會，兩人必是要一同沉入水底。
千衣蝶見狀就知要糟，急撿起一杖先前船家燒水時留下的硬大圓卵石，甩掉繡鞋、花冠，躍入河中，遊到兩人身前，腳踩水，手中握石，對著那人腦袋就是三連敲。
那人本就嗆得半昏半死，吃了狠打，悶哼一聲便暈了過去。沒了糾纏，趙白玉緩過氣來，在千衣蝶幫助下拉著人遊迴岸邊。
老胡與花正已然衝到岸邊，七手八腳，將二少爺與九小姐拉了上來。
趙白玉抹去臉上水珠，怒容大叫：“傻妹妹，沒聽見我先前說什麽？！要是喝進他吐出來的髒水如何是好？！你若有事，我又該怎麽辦？！”
老胡與花正皆是首次見著表少爺對九小姐如此聲色俱厲，著實嚇到了，不敢開口說勸。
“你喝得我就喝得，佛佑塔上，我怎麽說的，你忘了麽？疫鬼來了，你一半我一半。”千衣蝶哪裏會怕，隻管拿衣物替他擦去臉上河水。
趙白玉黑著臉兒任她擦，及至擦完，黑著臉兒用他的外衣給千衣蝶擦臉，盯著那靈動眼瞳，終是輕輕一歎：“得，哥哥輸了，下不為例。”
“行啦，以後我將就著聽你一迴就是。”千衣蝶轉身下看，道：“這人還真是害人，差點就拉你一同做水鬼……咦，臉有些熟。”
趙白玉還有些氣呢，隨口就道：“水鬼都是披發掩麵，你當然熟啦。希望沒被你打死，不然咱們就隻能扔屍河底了。”
“少說笑。”千衣蝶為落水人抹去臉上水，整好濕發，細細一看認出人來，叫道：“白玉，他是前些月來下河鎮尋親的梁九德！”
趙白玉聞聲看去，發現還真是那梁老丈。
老胡看到一點不同尋常處，蹲下身，將手在梁九德右大腿內側摸了摸，看看指上的淡隱血色，起身道：“二少爺，此事怕是不好管，是鐵器傷。先前船上都是正經船家，就算要與人撕打也都是棍棒之類，等閑不會用刀。他這年紀與老仆一般，傷加水浸又是最為磨人，弄不好，人就能沒了。”
就此不語，他心上知道無論是小姐還是表少爺都不會不管。
果然，千衣蝶道：“能救就救。咱們不當聖人，就求個心安。白玉？”
趙白玉道：“老胡，他一個尋親老人，體弱氣虛，想做賊人也做不動，其中必有緣故。抬上馬車，先去鎮上尋個大夫瞧瞧，換換濕衣。”
表少爺與小姐皆是定下主意就不會改的，老胡應了吩咐，但哪裏肯讓少爺小姐再沾“水鬼”，招唿花正抬人。趕車來到鎮中，老胡去請大夫，花正去了舊衣鋪買幹淨舊衣。
趙白玉坐在車中想了又想，終是決定先不換濕衣，畢竟梁老丈是離宮太監，一生坎坷，絕不想臨死還被人白眼與羞辱。千衣蝶也是如此想，便幫著趙白玉將梁九德腿上傷口處的衣物撕了開來。
不多時，老胡帶著鎮上大夫迴來了。
大夫姓魏，於下河鎮是三代行醫，醫術一般，可對金創刀傷一道別有專擅，敷藥止血後拿出一瓶祖傳秘製的保氣安魂丸，一天一丸可保元氣不散，若傷者因傷燒熱不醒便喂下七丸，連服三天，若能撐過便可無事，否則便準備後事。至於是不是別有病症，就要另請高明了。
為防萬一，趙白玉多買了瓶保氣安魂丹才放魏大夫迴去，隨即吩咐老胡去府城，但不進城，去百木聚在城外的作坊。
一路飛馳，馬車來到東寧府外的百木聚作坊，林伯大兒子林冬生上前迎接。趙白玉扼要簡說了意外之事。林冬生急忙派人在作坊偏辟安靜處騰出一間屋子。老胡去了廚房取熱水。花正騎上驢子，前往府城保和堂請大夫。
過得一會，老胡拎著桶熱水來到小屋，道：“表少爺，九小姐那邊有冬生媳婦忙活，盡可安心。花正年紀小，剛剛還是該讓老仆去得好，保和堂，老仆熟得很。”
趙白玉搖搖手，湊到老胡耳邊低語梁九德身世。這給老太監換衣擦身的活還是由老胡幫手最為讓他放心。
老胡聽得感慨，轉身就將表少爺給推出門去，不等表少爺反應過來，又將門閂上。
趙白玉很是有些納悶，正要推門，心下恍然明白過來，笑了笑後自去泡澡換衣。
老胡不僅是一片好心，更是一片忠心，堂堂趙家二少爺與太監有所關聯，不管這太監是好是壞，是可憐還是可恨，不傳出去還好，傳出去就會被人恥笑。他一個老下人不打緊。
半個時辰後，花正帶著保和堂黃老大夫來到作坊，後麵跟著林伯與林更生。黃大夫本是舉子，屢試不第後改習醫道，三十年行醫惠濟一方，醫術醫德有口皆碑，府城無不欽敬。
入得屋中，黃大夫嗅著打昏死傷者身上飄散出的略帶辛辣氣的藥散味，頗覺熟悉，心下一思，恍然是下河鎮老魏的手筆，也就不煩神昏死老者的外傷了，坐到床邊診脈，好一會才放下，閉目撫須，良久方睜開，沉吟不語。
瞧著黃老先生欲言又止的模樣，趙白玉心會其意，道：“黃老先生有話隻管說。他姓梁，晚生於月前與梁老丈有一麵之緣，是個打北地南下尋親的可憐人，非是來曆不明。”
既是趙二少爺與傷者相識便好說了，黃大夫道：“二少爺，此老人從何而來，緣何刀傷，為何落水，因何頭傷，又因何昏死，還請如實相告。醫家望聞問切，若有疏失，下方無用倒還罷了，若是傷及病患，於病患、於趙家、於保和堂，皆是不美。”
“並非相瞞老先生，實是不及相告。”趙白玉將先前事詳實說了一遍，其中那些自家不清楚的事便直說不清楚。
趙白玉立時施展不開，心知不妙，竭盡所能去掙脫纏抱，卻是人在水中有力難施。再有一會，兩人必是要一同沉入水底。
千衣蝶見狀就知要糟，急撿起一杖先前船家燒水時留下的硬大圓卵石，甩掉繡鞋、花冠，躍入河中，遊到兩人身前，腳踩水，手中握石，對著那人腦袋就是三連敲。
那人本就嗆得半昏半死，吃了狠打，悶哼一聲便暈了過去。沒了糾纏，趙白玉緩過氣來，在千衣蝶幫助下拉著人遊迴岸邊。
老胡與花正已然衝到岸邊，七手八腳，將二少爺與九小姐拉了上來。
趙白玉抹去臉上水珠，怒容大叫：“傻妹妹，沒聽見我先前說什麽？！要是喝進他吐出來的髒水如何是好？！你若有事，我又該怎麽辦？！”
老胡與花正皆是首次見著表少爺對九小姐如此聲色俱厲，著實嚇到了，不敢開口說勸。
“你喝得我就喝得，佛佑塔上，我怎麽說的，你忘了麽？疫鬼來了，你一半我一半。”千衣蝶哪裏會怕，隻管拿衣物替他擦去臉上河水。
趙白玉黑著臉兒任她擦，及至擦完，黑著臉兒用他的外衣給千衣蝶擦臉，盯著那靈動眼瞳，終是輕輕一歎：“得，哥哥輸了，下不為例。”
“行啦，以後我將就著聽你一迴就是。”千衣蝶轉身下看，道：“這人還真是害人，差點就拉你一同做水鬼……咦，臉有些熟。”
趙白玉還有些氣呢，隨口就道：“水鬼都是披發掩麵，你當然熟啦。希望沒被你打死，不然咱們就隻能扔屍河底了。”
“少說笑。”千衣蝶為落水人抹去臉上水，整好濕發，細細一看認出人來，叫道：“白玉，他是前些月來下河鎮尋親的梁九德！”
趙白玉聞聲看去，發現還真是那梁老丈。
老胡看到一點不同尋常處，蹲下身，將手在梁九德右大腿內側摸了摸，看看指上的淡隱血色，起身道：“二少爺，此事怕是不好管，是鐵器傷。先前船上都是正經船家，就算要與人撕打也都是棍棒之類，等閑不會用刀。他這年紀與老仆一般，傷加水浸又是最為磨人，弄不好，人就能沒了。”
就此不語，他心上知道無論是小姐還是表少爺都不會不管。
果然，千衣蝶道：“能救就救。咱們不當聖人，就求個心安。白玉？”
趙白玉道：“老胡，他一個尋親老人，體弱氣虛，想做賊人也做不動，其中必有緣故。抬上馬車，先去鎮上尋個大夫瞧瞧，換換濕衣。”
表少爺與小姐皆是定下主意就不會改的，老胡應了吩咐，但哪裏肯讓少爺小姐再沾“水鬼”，招唿花正抬人。趕車來到鎮中，老胡去請大夫，花正去了舊衣鋪買幹淨舊衣。
趙白玉坐在車中想了又想，終是決定先不換濕衣，畢竟梁老丈是離宮太監，一生坎坷，絕不想臨死還被人白眼與羞辱。千衣蝶也是如此想，便幫著趙白玉將梁九德腿上傷口處的衣物撕了開來。
不多時，老胡帶著鎮上大夫迴來了。
大夫姓魏，於下河鎮是三代行醫，醫術一般，可對金創刀傷一道別有專擅，敷藥止血後拿出一瓶祖傳秘製的保氣安魂丸，一天一丸可保元氣不散，若傷者因傷燒熱不醒便喂下七丸，連服三天，若能撐過便可無事，否則便準備後事。至於是不是別有病症，就要另請高明了。
為防萬一，趙白玉多買了瓶保氣安魂丹才放魏大夫迴去，隨即吩咐老胡去府城，但不進城，去百木聚在城外的作坊。
一路飛馳，馬車來到東寧府外的百木聚作坊，林伯大兒子林冬生上前迎接。趙白玉扼要簡說了意外之事。林冬生急忙派人在作坊偏辟安靜處騰出一間屋子。老胡去了廚房取熱水。花正騎上驢子，前往府城保和堂請大夫。
過得一會，老胡拎著桶熱水來到小屋，道：“表少爺，九小姐那邊有冬生媳婦忙活，盡可安心。花正年紀小，剛剛還是該讓老仆去得好，保和堂，老仆熟得很。”
趙白玉搖搖手，湊到老胡耳邊低語梁九德身世。這給老太監換衣擦身的活還是由老胡幫手最為讓他放心。
老胡聽得感慨，轉身就將表少爺給推出門去，不等表少爺反應過來，又將門閂上。
趙白玉很是有些納悶，正要推門，心下恍然明白過來，笑了笑後自去泡澡換衣。
老胡不僅是一片好心，更是一片忠心，堂堂趙家二少爺與太監有所關聯，不管這太監是好是壞，是可憐還是可恨，不傳出去還好，傳出去就會被人恥笑。他一個老下人不打緊。
半個時辰後，花正帶著保和堂黃老大夫來到作坊，後麵跟著林伯與林更生。黃大夫本是舉子，屢試不第後改習醫道，三十年行醫惠濟一方，醫術醫德有口皆碑，府城無不欽敬。
入得屋中，黃大夫嗅著打昏死傷者身上飄散出的略帶辛辣氣的藥散味，頗覺熟悉，心下一思，恍然是下河鎮老魏的手筆，也就不煩神昏死老者的外傷了，坐到床邊診脈，好一會才放下，閉目撫須，良久方睜開，沉吟不語。
瞧著黃老先生欲言又止的模樣，趙白玉心會其意，道：“黃老先生有話隻管說。他姓梁，晚生於月前與梁老丈有一麵之緣，是個打北地南下尋親的可憐人，非是來曆不明。”
既是趙二少爺與傷者相識便好說了，黃大夫道：“二少爺，此老人從何而來，緣何刀傷，為何落水，因何頭傷，又因何昏死，還請如實相告。醫家望聞問切，若有疏失，下方無用倒還罷了，若是傷及病患，於病患、於趙家、於保和堂，皆是不美。”
“並非相瞞老先生，實是不及相告。”趙白玉將先前事詳實說了一遍，其中那些自家不清楚的事便直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