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日也,鐵騎踏碎霜雪,煙塵席卷如龍。


    呂布率七千並州狼騎突入濟陰,勢若雷霆,山河失色。


    他一路橫行無忌,莫有能擋者,隻以為曹軍遭四路諸侯圍攻,首尾難顧間,分而守之必兵微將寡。


    直至他迎麵遇見了荀攸。


    先假意缺兵少將,守城不久便詐敗城破。


    實則待呂布引軍入城,三萬大軍四下殺出,在城內占據地利將呂布騎軍團團圍困。


    猛將典韋一馬當先,傾力將呂布這最鋒利的戟尖抵住,縱使當世無敵,遭此妨礙,也難以突圍。


    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曹軍是瘋了嗎?袁紹十二萬,袁術十萬,劉備五萬!


    不趕緊去攔著他們,反而抽出整整三萬兵力,來和他這區區七千人馬拚命?


    【將軍此去往北,若有難處,或可迴首東望,基業唾手可得。】


    陳宮臨行前的叮囑,於他耳畔嗡嗡作響,似蠱惑人心般,一次次泛上心頭。


    ......


    舉目皆敵,曹軍熟悉地形,自巷道如潮水湧來,四處喊殺聲震天。


    坐困愁城,火光映紅了半邊穹天,勉強又擊退一波曹軍攻勢,趁此空隙,呂布急召眾人議事。


    “狹路相逢勇者勝!


    既入死地,當奮必死之心決死突圍!


    吾觀曹軍雖眾,悉為步軍,步騎相爭則一往無前,可恃強而淩之。”


    繡袍金甲,目若朗星,張遼自眾將中走出,對著滿城敵軍揮斥方遒,眸光澄澈而堅定,向呂布請命拜曰:


    “將軍衝鋒在前,吾等追隨左右,雖萬萬人,斬將擎旗,如履平地!


    請將軍下令,同曹賊殊死一搏,今吾等皆效死命,勝敗猶未可知也!”


    望著他的意氣風發、聽著他的慷慨激昂,呂布眼底一陣恍惚。


    他仿佛又見到了多年以前,那個還在丁原帳下,當著文職主簿,一聲聲喊著“義父”,一次次請命“殺胡”的自己。


    那個時候,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是誰?天下無雙的呂奉先!


    雖百萬大軍,亦可來去自如,區區胡人,也敢劫掠並州?


    隻要義父讓他領兵出征,塞外諸夷他視之如同草芥。


    可越是請命,越是不許。


    甚至將他調離軍中,轉為文職主簿,讓他每天對著那一摞摞錢糧銀餉、死傷撫恤的文書發愁。


    明明隻要打,我就能勝,你為什麽不打?


    呂布不明白,一味生著悶氣。


    丁原隻是笑著,將更多繁瑣枯燥治理地方的政務交給他。


    麵對絡繹不絕,仿佛怎麽也處理不完的文書,呂布不耐的低下了頭。


    那時,丁原不曾見他埋頭於陰影,狠戾猙獰的麵目。


    當年,呂布也讀不懂義父望向他,眼底欣慰又無奈的期許。


    ......


    直至此刻,他也成了主公,望著帳下請命死戰的張遼,呂布忽得仰天大笑!


    他看向張遼,與多年前丁原看向自己的眼神如出一轍。


    【殊死一搏,勝敗猶未可知!】


    眼前的這句話,身前的這個人,恍若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呂奉先,在向他捫心自問:


    【隻要打,就能贏!我呂奉先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你為什麽不打?】


    因為會死,會死很多人。


    時隔多年,今時今日,他也才讀懂了丁原。


    千萬屍骨盈野,而戰無不勝的,隻有你呂奉先一人耳!


    ......


    眾將都被張遼話語鼓舞,迎上他們決意拚死的目光,呂布的心越發沉重。


    這些從當年義父還是丁原起,自並州就追隨至今的老兄弟。


    這些年隨他征戰四方,縱橫天下,看似風光無限,來去自如,到而今就隻剩了這七千人。


    今若同曹軍決死,或可得勝,可得勝之後呢?這七千人又還有多少,能活下來?


    陳宮的低語再一次泛上心頭,那不費一兵一卒,便可脫困的妙計,早已千叮萬囑。


    年少時,能夠意氣風發;為將者,可以用兵爭強。


    可長大後,當計得失;為主公者,應衡利弊。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他總提著當年勇,不是誅殺董卓,就是殺敗曹操。


    那個虎牢關前視天下諸侯如同草芥的呂奉先,到而今隻剩了一句:汝等皆手下敗將耳!


    那日稱兄道弟,酒酣耳熱,也沒同玄德聊他的誌向,談他的抱負。


    玄德也是邊地人,家鄉飽受胡人劫掠,想來若是談起“殺胡”,會有許多共同話題吧?


    原來那個自恃天下無敵,一心渴慕戰功,殺胡以保家園,也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封狼居胥,冠軍封侯,被人喚做呂奉先的少年,他已經死了。


    死在那個弑父的雨夜,死在丁原臨死前不敢置信的眼神,死在那句“何故變心”的質問。


    何故變心?


    可大抵人都是會變的?所謂成長,就是親手殺死過去的自己。


    活下來的他不再對這世間抱以幻想,見到了利益的魅力,懂得了自私的好處。


    禮法?仁德?道義?這世上又有什麽能束縛得了,他當世無敵呂奉先呢?


    隻要利益夠大,別說義父,天子也殺給你看!


    ......


    張遼一拜不起,呂布默然不語。


    值此窮途之際,陳宮所言猶在耳畔,他望著麵前的張遼,望著心底那個過去的自己,緩緩搖頭。


    “不必決死,今日難處,公台早有所料,我自有應對之法。”


    抱歉了,玄德,你是個厚道人。


    隻怪這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去。


    這世上似你這般仁義之人太少,像我這等小人又太多。


    誰讓你不懂這權與利的規則,又或者你明明懂得,卻不屑為之,偏要與我等這些小人,同這個整個亂世天下格格不入?


    那麽你便隻能是假仁假義,是欺世盜名!


    因為我不能自仁義無雙玄德公手裏搶奪徐州,卻可以從假仁義之名,行竊奪陶謙徐州之實的偽君子劉備手中拿迴徐州。


    賢弟,莫怪為兄,隻怪世道向來如此,汝妻子,吾養之。


    ......


    頭戴束發紫金冠,身披紅錦百花袍,手持方天戟,跨下赤兔馬,掠陣而出。


    他俯視滿城曹軍,眼神輕蔑。


    “吾乃九原呂奉先!


    曹軍主事,出來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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