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淡星稀,夜色將退,徐青縱越間跳到高牆之上,目注於心,施展望氣術遍覽整座磨坊。


    五行五色的嵐霧由淺到深,每處都不相同。


    他運足心神,看到了遠處院落那些平穩無波的橘黃人氣。


    顯然磨坊裏的一眾活人還在休憩,尚未醒來。


    徐青低頭看了眼遍地被玩壞的屍工,本打算就此離去,可他這心裏卻還是不太通透。


    思索間,他眼角一瞥,運用望氣術四下打量,最後將目光落在一處滿是火燥之氣的地方。


    那裏本是庖廚用來生火起灶,為磨坊活人做飯燒水的火工房。


    徐青覺得如今二月裏的天氣,寒氣未消,正是大家夥貪暖賴床的時候,他這人心善,最見不得人受凍,於是就決定臨走前為黑工坊的大家夥隆上一把火,好讓大家暖和暖和!


    想到這裏,徐青快把自個感動壞了,麻溜跑到火工房,一通忙活之後,趁著天色還早,又本著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則,幾個縱越間,便翻過高牆,消失在了街道巷弄裏。


    ......


    五更天轉眼過去,打更人拎著銅鑼梆子下了晚班,正悠哉悠哉的往迴走。


    路上遇見早起忙活的夜香夫,倆熟人便開始習慣性的打招唿。


    “呦,挑糞的,今兒起來的有點晚了哈,我這都打完五更了,你才出攤?”


    “害,甭提了,如今天冷,大家夥都不樂意把夜香桶放外邊,我又不能敲門去要,反正現在起的早也是那點活,索性晚點就晚點吧,總能忙活完。”


    兩人正說著話,那夜香夫忽然抻直了脖子,望向更夫身後,疑惑道:“那邊天怎麽那麽紅,莫不是走水了?”


    更夫下意識迴應:“怎麽可能,我剛巡完那邊......”


    兩人話音未落,遠處忽有一人大唿:“火起,快快救火!”


    一語激起千層浪,就在更夫愣神的功夫,犬吠聲,小兒啼哭聲零星響起。


    緊接著百千人大唿,百千兒哭,百千犬吠,短短時間便將一整條街的人驚醒。


    夜香夫急忙提醒道:“讓你打更巡街,防火防盜,這下出了事,你還不趕緊把鑼敲起來!”


    更夫聞言瞬間迴神,急忙拎起銅鑼,銅錘就像雨點似的砸落。


    “遭迴祿——走水了!大家夥快起來防火救火啊!”更夫的專業性不必多言,一開口就是老調子。


    距離磨坊兩條街外,徐青站在路邊,目送衙役兵丁抬著水龍,趕著水車奔向事發地。


    他絲毫不擔心火勢會波及到別處,那崔氏磨坊周邊有一整圈巷弄隔離,本身就是為了防止別家起火蔓延到崔氏磨坊。


    如今那隔火帶倒成了他們圈地自焚的好幫手。


    除卻巡房雜役,徐青還看到臨河捕頭趙中河火急火燎的帶著一群剛起床的手下,正往事發地跑。


    沒想到這捕頭還挺敬業!


    ......


    收迴目光,徐青走出陰暗巷弄,抬眼望向長燈街方向。


    長燈街是臨河坊數一數二熱鬧的地方,不管白天黑夜,下雨還是打雷,隻要天不塌,到處都能看到文人雅士或者市井俗人來來往往的身影。


    或許會有人會問這裏麵有什麽說道,為何別的地方不熱鬧,偏偏這地界就這麽熱鬧?


    答案很簡單,因為這有窯姐兒啊!


    徐青忙活了一整夜,正愁沒地方歇腳,那可不得來到這燈紅酒綠的地方,暖暖身子,聽聽小曲。


    順便還能試試剛獲得不久的宮廷秘術到底靈不靈。


    要說這長燈街勾欄花樓還真不少,徐青站在街頭,兩邊盡是燈火通明的彩樓高閣。


    走進街道,花燈映身,連帶著他身上的冰冷都融化幾分,足可見此地人氣之旺!


    花樓前,有頭戴綠帽的龜公上前招唿。


    他一問,怡春院?


    沒聽說過,不去。


    來到第二家,書凰閣?裏麵還都是才女佳人?


    那不去!


    這文縐縐的名字一聽就素,而且還貴。


    等到了第三家,徐青抬頭望去,隻見那雕梁畫棟,翹角飛簷的高樓門口,各有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燈籠上還題著字。


    徐青看得晃眼,粗眼一看,左邊刻著風花,右邊寫著雪月。


    像這等風流場所,想來也整不出多純淨的字來。


    再看當中牌匾,翠雲樓。


    這名字倒是耳熟。


    徐青稍一思索就迴憶起了這個地方。


    可不就是那蘇紅袖重操舊業後,找的新東家嘛!


    當初劉府醜聞可謂是傳遍大街小巷,蘇紅袖被趕出劉府後,更是借著未亡人的人設,一時豔壓群芳,成為臨河坊最熱頭牌。


    愣是以一人之力,把那醜聞的含金量又提升了幾分。


    緣分呐,就這家了!


    徐青對所謂的未亡人沒多大興趣,主要還是他這人念舊,聽到熟悉的地名、人名就感覺親切。


    此時正值春二月,天還沒暖和起來,翠雲樓門口便掛著厚實又輕快的暖簾阻隔涼氣,徐青甫一進去,就感覺來到了荷花剛開的江南,那暖唿唿的熱氣直往麵上撲。


    “爺請裏麵坐!”


    與前幾家戴綠帽的龜公不同,這迴迎接他的是裏麵當值的‘大茶壺’。


    也就是妓院青樓裏的夥計。


    徐青超度那青樓幫閑時,知道了不少這方麵的學問。


    比如眼前的夥計之所以叫大茶壺,並不是因為這人財大器粗,也不是說拿一茶壺給人續水添茶做服務,就叫大茶壺。


    而是因為在花樓裏,大都是一間一間的雅室,姑娘跟客人膩在一塊兒正做著的八成也是雅事。


    人家兩個人喝水聊天談感情,這做夥計的總不能跟茶僮茶倌似的撩簾就進來,容易挨揍。


    人孤男寡女指不定在屋裏幹嘛呢,你忽然進去算怎麽迴事?


    可這問題又來了,夥計不能私自進去,那這屋裏的水喝完了,或者是用完了怎麽辦?


    說起來也簡單,這時候客人隻需將壺端起來,拿壺蓋敲茶壺,外邊夥計聽見聲,就知道該進來續水了。


    更有服務周到的青樓,為了不影響客人發揮,甚至會直接定製一個大的茶壺,用三尺來長的壺嘴,隔著窗戶往裏續水。


    這也是門手藝,長久以往下來,青樓裏的夥計便有了這麽個外號,叫大茶壺。


    “那大茶壺,你先帶我轉轉。”


    徐青沒來過這地方,看哪都新鮮。


    跟著大茶壺聊了會天,方才知道樓裏的一些規矩。


    原來翠雲樓不是一座樓,而是由一座主樓和二十四座小樓拚合在一塊兒的,總共有四進四出,每座樓都有一位頭牌,而這二十四位頭牌的名次也會隔段時間排一次。


    像那蘇紅袖,便在二十三號樓待客。


    徐青問了問價格,發現最便宜的頭牌,一晚上也得三四兩銀子打底,都快趕得上他收一具屍的錢了!


    他琢磨著錢袋子,心想這‘銷金窟’果然名不虛傳。


    周圍隔間裏有上等月桂蠟的香氣傳入鼻尖,徐青心思一動,隨便點了位空著春閣的姑娘,臨上樓前,他還不忘對大茶壺交待了幾句:


    “多備些上好的蠟燭,果脯點心隨意,記得多弄些柿餅,我這人愛吃甜食。”


    “得嘞!”夥計會心一笑,樂嗬嗬接過徐青丟來的碎銀賞錢。


    等身邊沒人後,徐青獨自一人走上閣樓,不知為何,從剛進入翠雲樓開始,他就感覺這裏的陰氣比其他地方濃鬱許多。


    四出四進的圍樓深閨裏,隱隱有熟悉的香火味傳出。


    徐青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不管作為趕屍匠,還是經常食用靈香的僵屍,他都對這股味道再熟悉不過。


    莫非這風月場所裏,也有陰門或是同道中人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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