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鵬笑著解釋:\"長官您瞧這鏽跡,都是兄弟們故意做的假象,迴頭噴層防鏽漆,保管鋥亮如新!挑這兩艘船主要是瞅中輪機紮實,那邊還有兩艘稍次的,下次一並帶迴來。\"楊峰點頭稱善:\"行,我這就去銀行取錢。\"


    踏入銀行時,握著取款憑證的手微微頓住——這曾是前妻蘇嬌嬌家的產業,如今物是人非,連他們的墳頭都未曾再掃。心頭泛起一絲愴然,卻很快被正事壓下。丁鵬遞上文件簽字收款,笑道:\"船歸您了,不過還得去注冊個名兒。\"楊峰擺擺手:\"名字你定,趕緊幫我招水手,尤其是靠譜的船長。\"


    \"準備好了!\"丁鵬胸有成竹,\"打從琢磨這事兒起,我就開始聯係,明天人就陸續到港——我就知道您會應下!\"楊峰假意板臉:\"好啊,算計到老長官頭上了?今天必須你請客,不然這事兒黃了!\"丁鵬忙賠笑應下。


    注冊公司不過小事,楊峰給副秘書長撥個電話,派專人辦妥。不能用自己名義,他心念一轉,便將\"芝華貿易運輸公司\"落在妻子劉芝華名下。果然次日,退役海軍船員們陸續前來——雖年歲稍長,卻都是在海上滾打多年的老手。


    丁鵬領著兩名中年人走來,其中一位鬢角微白卻腰杆筆挺:\"這位是堂叔丁海峰,當年在魚雷艇大隊當輪機長;這位李建雄,原是海軍出身,在招商局被排擠才卸甲歸田。\"兩人腳跟一碰,抬手敬禮:\"長官好!\"


    楊峰笑著擺手:\"都是自家兄弟,甭拘禮!丁鵬該跟你們說了,這公司是為陣亡兄弟和傷殘弟兄謀活路。我在軍中有路子,生意上的事由我兜底,你們隻需把好安全關,再招些得力人手。\"


    \"長官放心!\"兩人齊聲應道,丁海峰補了句,\"您的仗義我們早有耳聞,不然丁鵬也不會拽我們趟這趟渾水。\"楊峰轉而問:\"一共到了多少人?\"丁鵬答道:\"68個,暫時夠使喚,缺人咱再慢慢挑。\"


    楊峰從內袋摸出存折:\"這裏有5000美金,先取些給兄弟們發安家費。\"丁海峰慌忙推拒:\"使不得!活兒還沒幹,哪能先拿錢?\"楊峰硬塞過去:\"讓你們拿就拿著,弟兄們拖家帶口的,這年頭誰不缺錢?先穩住大後方,才能安心跑船!\"


    楊峰帶著人直奔碼頭,先是著手租賃倉庫、打點港務局。他深知\"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剛到港務局,就被張秘書邀約而來的一眾小官員圍住。這些人臉上堆著諂媚的笑,眼底卻藏著打量的意味。


    楊峰環視眾人,沉聲道:\"今日初次見麵,諸位對我楊某或許還不了解,但來日方長。實不相瞞,我手下陣亡兄弟眾多,傷殘士兵也沒了生計,這不僅關乎他們個人,更影響著社會安定。我做這些小買賣,還望各位多多關照。\"話音落下,他身後挎著衝鋒槍的警衛目光如鷹,冷冷掃視著在場眾人。


    這些平日裏慣會刁難、克扣油水的小官員,見狀不由得心頭一顫。來之前他們就打聽過,眼前這位可是羅長官的得力愛將,抗戰時殺鬼子如砍瓜切菜,真要惹惱了他,恐怕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當下紛紛賠笑:\"楊將軍說的哪裏話!咱們自當全力相助,您盡管放心!\"


    楊峰深諳馭人之術,走時給每人塞了二百大洋。錢不算多,卻足夠表明誠意。這些小官員哪敢怠慢,捧著銀元千恩萬謝——人家手握實權的大人物,能瞧得上他們這些芝麻綠豆官就不錯了,真把人惹急了,身家性命都難保。


    有了這番打點,楊峰順利租下港務局的倉庫,租金低得超乎想象。他又租下幾間辦公室,招來幾名女文員負責日常雜務。這些文員個個都有些來頭,不是港務局官員的妻女,就是海關小吏的親屬。楊峰開出的薪水頗為優厚,畢竟這些人情往來,日後都是打通關節的\"活鑰匙\"。那些官員得了好處,自然心照不宣——\"花花轎子眾人抬\",往後少不了互相幫襯。


    羅長官的秘書將楊峰在廣州的動向如實匯報。羅長官聽聞後,眉間微蹙:\"這小子倒是眼明手快,處處尋機會。\"沉吟片刻,長歎一聲,\"不過他說得在理,那些跟著出生入死的兄弟,陣亡的沒了指望,傷殘的生計艱難...\" 末了擺了擺手,\"既然是為了安置袍澤,能行方便就方便些吧。\"秘書心領神會,輕手輕腳退出門去——楊峰此前打點的厚禮,早已讓他甘願在羅長官麵前美言幾句。


    這邊楊峰剛安頓妥當,丁鵬便將堂叔丁海峰拉到一旁叮囑:\"楊長官二話不說就先發薪水,這份情義得記著。賬一定要算得清楚明白,人家以誠相待,咱們絕不能昧了良心。\"丁海峰拍著胸脯保證:\"你小子還信不過你叔?長官把這攤子交給我,要是敢耍心眼,我自己跳進珠江!我已經帶著兄弟們檢修輪船、刷漆,能自己動手的絕不花錢請外人。\"


    丁鵬點點頭,又交代:\"我下午就得走,這邊全靠您盯著。碼頭新來的丁小姐,是海關羅主任的妻妹,務必處好關係。\"丁海峰應下:\"放心去!有我在,錯不了。\"目送丁鵬離去後,楊峰當即給妻子劉芝華發去電報,讓她辭去軍職速來廣州。


    彼時劉芝華正為戰後事務焦頭爛額,清點敵產、調配物資、協調部隊改編,每日忙得腳不沾地。收到電報時,她握著信紙犯了難——軍中工作雖累,卻讓她倍感充實。猶豫之際,她向叔叔劉長官討主意。劉長官笑著打趣:\"你個女娃娃,還想在軍隊裏當元帥不成?你如今已是上尉,丈夫是將軍,叔叔也是將軍,該收收心啦!\"這話讓劉芝華豁然開朗,終於下定決心奔赴廣州。


    劉長官笑著擺手:\"迴去收拾一下東西,我派人護送你過去。\"劉芝華點了點頭,輕聲道:\"叔叔,那我就去收拾了。您還有什麽別的交代沒有?\"劉長官目光微凝,沉聲道:\"楊峰這小子向來精明,尤其擅長做生意。不過你是女孩子家,須得留個心眼——他如今正是風光的時候,難免招惹是非。錢財賬目要掌管好,免得將來生變。\"


    劉芝華臉頰一紅,低頭捏著衫角:\"叔叔又拿侄女打趣。他不是那種人。\"劉長官哈哈大笑:\"好好好,是叔叔多嘴。快去收拾,明天一早便派人送你去廣州。\"


    一周後,楊峰在碼頭見到了妻子劉芝華。她身後跟著六個身形彪悍的保鏢,為首一人竟是劉長官衛隊的副官。楊峰一眼認出熟人,心中了然——這是劉長官特意派來撐場麵的。\"路上辛苦了。\"楊峰接過她手中的藤箱。劉芝華淺笑道:\"叔叔執意要派人護送,說是路上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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