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一盆涼水從頭上淋下來,蘇婉婉一下子被澆了個透心涼。


    她攥緊了裴長風的衣袖,見屋裏人都出去了,她才認命般道:“夫君,咱們這下真成亡命鴛鴦了,要是有下輩子,嗚嗚,你可一定要補償我啊。”


    裴長風看向她,見她淚眼迷蒙,問,“為何是下輩子?”


    “殺人償命,咱倆這輩子都活不成了。”蘇婉婉真心感到難過,這下第三個夫君不僅也要被她克死了,她也活不成了,她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你不怪我?”


    “怪你什麽?他們本來就該死,要怪隻怪咱們沒把裴大伯也一起滅口了,”說完,蘇婉婉瞅了裴長風一眼,“你要是覺得我惡毒也沒關係,反正我也活不長了。”


    她還保持著趴在裴長風懷裏的姿勢。


    裴長風靠在床頭,靜靜看向屋外。


    他們翻土的動靜很大。


    “挖到了挖到了!”


    裴耀祖激動起來,就連鐵鍬也顧不得了,用手挖起來,一邊挖一邊哭著喊娘。


    村長臉色沉重,難不成裴長風真的殺了人?那孩子他看著長大的,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周圍人都竊竊私語。


    “沒想到啊,裴長風連自己親大伯娘都敢殺。”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我剛和隔壁村的萍萍定親,完了,這下萍萍肯定不肯嫁給我了。”


    隨著裴耀祖越挖越深,村長歎口氣,“去把裴長風抓起來。”


    裴長風被反綁著手臂捆在椅子上,因為蘇婉婉是個女人,倒是沒人綁她。


    “村長可挖出什麽了?”裴長風問。


    村長歎口氣,“孩子,你糊塗啊。”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說了,有千萬種報仇的法子,怎麽就偏偏選了最激進最愚蠢的一種辦法呢。


    裴長風沒有替自己辯解什麽,蘇婉婉見他這樣淡定,也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


    裴長風這麽聰明的一個人,萬一事情還有轉機呢,蘇婉婉默默在心中祈禱。


    眾人圍在一起譴責裴長風,無非是說他不孝,心思狹隘等話。


    這時候,裴耀祖的哭聲戛然而止。


    裴大牛首先過去,隻見挖出來的坑裏麵哪裏有裴大伯娘的屍體,裏麵隻有一件破布衣服。


    “村長,地裏麵埋的不是裴長風他大伯娘,就是一件破衣服啊!”


    蘇婉婉立刻跑了過去,隻見那是一件深色的衣裙,不知道埋了多久了,已經破爛不堪,隻是顏色是村裏婦人常穿的,不少人都有。


    所以……


    蘇婉婉指著裴耀祖破口大罵,“好啊,你這是存心汙蔑,你知道殺人是什麽罪嗎?殺人償命!你這是想要我夫君死啊!”


    村裏人也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情況,裴家其它地方他們也都挖了,所以人不是裴長風殺的。


    “不可能,不可能,”裴耀祖險些抓狂,難道裴長風沒有殺他娘?“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他這幅模樣實在是嚇人,村長也體諒他的心情,勸道:“事實已經擺在這裏了,說不定你娘隻是出門了,現在你爹成了這樣,說的話能有幾分真?也幸好長風不和你計較,不然你真是唉!”


    “一定是他!”裴耀祖不甘,如果裴長風沒殺他娘,那他還怎麽想辦法弄死裴長風?


    絕對不能留裴長風!


    “呸!”蘇婉婉一瓢水潑在他的臉上,“你說是就是?你哪來那麽大臉?我夫君哪裏得罪你了你要這麽冤枉他?還是你心裏有鬼,我夫君活著礙你的眼了!”


    “賤人你胡說!”裴耀祖臉色一白。


    蘇婉婉對著村長哭訴起來,“村長,這日子沒法過了,一個兩個都成天來找我們家的麻煩,我不活了!”


    她要撞牆,村裏人新趕來看熱鬧的婦女婆子們連忙拉她,“使不得啊使不得!都知道你家長風沒殺人了,你千萬不能想不開啊!”


    蘇婉婉哭得可憐,村裏的人也跟著心軟,是啊,他們怎麽就聽了裴耀祖的一麵之詞呢,長風多好的一個孩子啊。


    “村長,”裴長風此時開口,“事已至此,若堂弟還是懷疑我,不如報官,我願意接受官府調查。”


    “不行!”


    “不行!”


    裴耀祖和村長異口同聲。


    “絕對不能報官,”村長皺眉看了一眼麵如菜色的裴耀祖,對裴長風道,“我們知道你沒做就行了,要是報了官,不僅對你的前途有影響,而且我們村子也都會因為這件事抬不起頭來了。”


    “是啊是啊,絕對不能報官。”村裏人也附和。


    裴耀祖咬牙道:“今日的事是我誤會了,和堂兄沒有關係,還是不要驚動官府了。”


    說完,他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然後想要走。


    “你給我站住!”蘇婉婉惡狠狠開口,“你說走就走?我們家翻成了這樣都沒法住了,你給我賠錢!”


    配件愛現在的確是一片狼藉,被挖的這裏一個坑那裏一個坑。


    “你這個女人……”裴耀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


    裴長風冷聲道:“不知堂弟想說什麽?”


    裴耀祖是真的怕裴長風,畢竟他們推裴長風下去的時候裴長風那模樣……就像是惡鬼一樣。


    “給你!”裴耀祖從懷裏掏出幾錢銀子丟在地上,然後落荒而逃。


    蘇婉婉把錢撿起來吹了吹灰收好。


    等人都走了,蘇婉婉看著亂糟糟的院子歎了口氣,問裴長風,“夫君,你的手疼不疼?”


    裴長風一愣,他的手腕上有幾圈青紫的勒痕,是被村裏人綁起來的時候弄的。


    蘇婉婉心疼地捉著他的手腕在嘴邊吹了吹,“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她濃密的長睫是微微卷翹的,裏麵藏著沒有任何遮掩的關懷。


    “夫君?”


    蘇婉婉又喊了他一聲,裴長風迴過神來。


    “不疼,”他抽迴手,轉而將蘇婉婉的手翻過來,露出上麵的一大塊燙紅的地方,“家中可有燙傷藥?”


    “沒有,”蘇婉婉語氣可憐巴巴,“夫君你也給我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她在裴長風麵前和在別人麵前完全是判若兩人。


    裴長風遲疑了一下,學著蘇婉婉的樣子,輕輕往她的手背上吹了一下,“真的不疼了嗎?”


    其實哪能不疼呢,這都是蘇婉婉看裴長風總那麽客氣,故意的。


    她經過此事已經完全看出來了,裴長風這人的腦袋那不是一般的聰明,裴大伯娘反正一定是已經上西天了的,至於藏在哪裏……蘇婉婉並不打算問。


    人與人之間不是什麽事情都要交代得那麽清楚的。


    “不疼,”她嬌聲嬌氣,“好夫君,你怎麽這麽會疼人呢。”


    裴長風病過死過,卻沒被人這麽哄著過,饒是他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了,也為蘇婉婉的話紅了臉。


    他放下蘇婉婉的手,“好了,你去歇著吧,我來把院子裏的土處理一下。”


    蘇婉婉看了眼他還是不太強壯的身體,拍了拍胸脯道:“夫君你去歇著,讓我來!”


    她一拍,胸前就像是波浪一般地晃動。


    裴長風不自在地別開眼,“蘇姑娘,你是女子,怎麽能在男子的麵前這樣拍自己呢。”


    蘇婉婉完全沒聽他說什麽,已經扛著鐵鍬去填土了,無論裴長風說什麽,她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裴長風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默默拿起一邊的鏟子,杵著木棍走到了菜地裏。


    他蹲下身,將土一點點推進坑裏,然後將菜苗扶正。


    後山的水流聲嘩啦,這時候,裴大伯娘的屍體應該已經被山壁撞得麵目全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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