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石階在腳下發出細碎崩裂聲,李長風將玄鐵劍橫在胸前,劍柄處鑲嵌的照夜石勉強映出五步內的景象。


    金前輩的煙杆在黑暗中亮起星火,老者唿出的白霧剛離唇三寸就凝成冰晶墜落。


    "西南角有裂風。"金前輩突然扯住李長風後領,三支玄鐵弩箭擦著少年發髻釘入石壁,箭尾殘留的暗紅紋路竟與門縫處的血跡如出一轍。


    李長風後頸滲出冷汗,方才若是被劃破半點油皮,怕是連護體罡氣都擋不住箭鏃上的怨毒咒文。


    老者煙杆輕點地麵,青煙凝成半透明的鶴影向前探路。


    當鶴喙觸到第七塊地磚時,整片地麵突然翻轉成倒豎的尖刺陣。


    李長風眼看著煙鶴被絞成碎片,喉頭發緊:"這機關竟能識破靈氣化形?"


    "非也。"金前輩用煙灰在石壁上畫出卦象,"你看這些青苔生長的方向。"原本該朝陰濕處蔓延的苔蘚竟如活物般朝著東南方傾斜,"地脈逆衝,此處機關怕是借了地煞之力。"他說著突然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暗紅,先前替李長風擋下的血咒終究是傷了元氣。


    轉過三岔洞口時,李長風忽然按住腰間震顫的儲物袋。


    那顆與門環嵌合的晶核正在袋中發燙,青熒微光穿透鹿皮袋映出石壁上模糊的壁畫。


    畫麵中十二尊猙獸圍成環狀,每隻獸首都朝著中央的青銅鼎噴吐火焰。


    "等等!"李長風扯住老者衣袖,"您看這猙獸的眼睛。"壁畫上本該是獸瞳的位置空著兩個窟窿,形狀竟與晶核完全吻合。


    金前輩用煙杆敲擊石壁,空洞中突然湧出腥臭黑水,水麵倒映出的卻不是兩人身影,而是數十具掛著腐肉的骷髏。


    李長風本能地揮劍斬向水麵,劍氣卻在觸及黑水的瞬間被吞噬。


    金前輩的護體罡氣驟然暴漲,將少年拽離三丈:"蝕骨弱水!"他撚碎三張符紙拋入水中,燃燒的符灰竟在水麵凝成血色腳印,"有人用生魂鋪過路。"


    兩人循著血色腳印挪移,每步都要踏在符灰凝成的蓮花虛影上。


    李長風數到第九步時,晶核突然掙脫儲物袋懸浮半空,青熒光芒照出前方石橋——橋身竟是整塊脊椎骨拚接而成,骨節縫隙裏滲出藍瑩瑩的磷火。


    金前輩突然按住少年肩膀:"把罡氣收至泥丸宮。"李長風依言照做,耳畔立刻響起萬千冤魂的尖嘯。


    老者咬破指尖在少年眉心畫出血符:"陰陽橋需用活人陽氣為引,你走前麵。"


    脊椎橋在靴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李長風能清晰感知到晶核與某處共鳴的震顫。


    當最後一塊骨板踏過時,橋頭兩尊石猙獸突然睜眼,口中噴出的卻不是火焰,而是裹挾著冰渣的狂風。


    "低頭!"金前輩的煙杆橫掃出赤紅弧光,將襲向李長風後心的冰錐擊碎。


    少年順勢滾進拱形門洞,手中晶核"叮"地嵌入石門凹槽。


    老者追進來時右肩已結滿霜花,煙杆上的火星都黯淡了幾分。


    門內是倒懸的鍾乳石林,每根石筍尖都垂著水晶般的冰棱。


    李長風剛要邁步,金前輩突然扯住他腰帶:"看地麵。"看似平整的青石板竟布滿發絲細的裂紋,裂縫中隱約可見流動的銀沙。


    "天星砂。"老者聲音發澀,"三粒便能壓垮築基修士的靈台。"他解下酒葫蘆仰頭灌了兩口,渾濁的眼睛忽然精光暴射:"踩著我的影子走。"


    李長風這才發現老者在用煙杆操控自己的影子,那團黑影如同活物般在地麵蜿蜒前行。


    每當影子觸到天星砂流動的節點,金前輩就咳著血在虛空中畫出符咒。


    少年數著老者鬢角新增的白發,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


    穿過石林時,晶核突然發出蜂鳴。


    李長風轉頭看見最後方的鍾乳石柱正在緩慢傾斜,柱身浮現出與青銅門相似的暗金紋路。


    金前輩的煙杆"啪"地斷成兩截,老人啞聲道:"快走!這陣法在倒轉陰陽!"


    前方豁然出現八角石台,台上懸浮著七盞青銅燈。


    當李長風的靴底踏上第一級台階時,七盞燈同時亮起幽綠火焰,地麵突然傳來鎖鏈拖動的轟鳴。


    八角石台的震動愈發劇烈,李長風靴底與青石摩擦出火星。


    七盞青銅燈突然熄滅,幽綠火焰凝成光球懸浮半空,照亮了石台中央三丈見方的凹陷區域——堆積如山的紫紋靈芝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中央那枚暗金色魔獸晶核卻愈發璀璨。


    金前輩突然按住李長風手腕:"先別動!"煙杆殘骸劃過靈芝堆,枯萎的藥材瞬間化作齏粉。


    老者瞳孔收縮:"這些靈植在給晶核供能。"話音未落,晶核突然爆發刺目強光,李長風腰間的儲物袋應聲破裂,先前獲得的青熒晶核自動飛出。


    兩枚晶核在空中相撞的刹那,石台邊緣的浮雕猙獸齊齊轉頭。


    李長風聽見腳下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響,原本平整的地麵突然裂開蛛網狀縫隙。


    金前輩甩出半截煙杆釘入岩壁,另一隻手拽住少年腰帶:"抓住鎖鏈!"


    李長風在失重中翻身扣住石台邊緣,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青銅紋路,整座石台突然翻轉九十度。


    裝著藥材的玉匣從眼前墜落,掉進下方翻湧的黑色漩渦時發出瓷器碎裂的脆響。


    暗金晶核牢牢吸附在倒轉的石台底麵,散發的靈力形成肉眼可見的環形波紋。


    "是吞靈陣!"金前輩的胡須被狂風吹得亂舞,他單手結印拍向自己胸口,噴出的血霧竟在空中凝成八卦圖形,"用你的凡根體質!"老者嘶吼著扯開衣襟,露出布滿咒文的胸膛,"陣眼隻對靈根者起效!"


    李長風立刻封閉周身竅穴,經脈中流轉的靈力瞬間沉寂。


    當他鬆開抓握鎖鏈的右手,身體果然不再受吸力牽引。


    少年借著岩壁凸起連續三次蹬踏,指尖終於觸到倒懸石台的邊緣。


    暗金晶核近在咫尺,表麵流轉的紋路與壁畫上的猙獸圖騰完全吻合。


    金前輩突然悶哼一聲,老者後背撞上岩壁的瞬間,吞靈陣的吸力暴漲三倍。


    李長風看見懸空的八卦血圖開始崩解,立刻咬破舌尖噴出精血。


    凡人之血濺在暗金晶核上的刹那,整個洞穴響起金屬扭曲的尖嘯。


    兩枚晶核突然開始互相吞噬,青熒色光芒逐漸被暗金侵蝕。


    李長風趁機抓住晶核,掌心傳來的灼痛感讓他險些鬆手。


    金前輩的傳音在耳畔炸響:"用天星砂!你左後方三寸!"


    少年反手拍碎石板,裂縫中流動的銀沙如活物般湧向晶核。


    當第一粒天星砂接觸暗金表麵,晶核內部突然傳出獸類哀嚎。


    李長風感覺吸力驟減,立刻將晶核按向石台中央的凹槽。


    齒輪聲再次響起時,翻轉的石台開始緩緩複位。


    金前輩踉蹌著落在李長風身側,老者右手的皮膚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幹枯老化。


    七盞青銅燈重新燃起,火焰卻變成了詭異的暗紫色。


    "這不是吞靈陣。"金前輩用牙齒撕開衣袖,露出小臂上蠕動的黑色紋路,"陣中有陣,你仔細看燈焰裏的影子。"


    李長風凝目望去,每簇火焰中心都浮著米粒大小的血色符文。


    當他移動視線,那些符文竟跟著轉動方向。


    少年突然想起過陰陽橋時看到的骷髏倒影,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有人在用陣法窺視我們?"


    老者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溢出的血珠落在地麵,竟自行排列成殘缺的卦象。


    暗金晶核表麵忽然裂開細紋,一縷黑煙從中竄出,在半空凝成半張模糊的人臉。


    石台底部傳來鎖鏈繃斷的巨響,整個洞穴開始傾斜。


    李長風扶住搖搖欲墜的金前輩,發現老者的體溫正在急速下降。


    七盞青銅燈同時炸裂,飛濺的燈油在空中燃燒成血色箭頭,齊齊指向晶核裂痕中露出的玄鐵薄片。


    "這是......"金前輩渾濁的眼中泛起驚濤駭浪,枯槁的手指撫過鐵片邊緣的雲雷紋,"九轉封魔陣的陣樞殘片怎麽會......"


    洞穴穹頂突然塌陷,李長風在碎石雨中瞥見晶核內部閃爍的星圖。


    當他抓住玄鐵殘片的瞬間,四周空間產生詭異的扭曲,仿佛有無數雙手在撕扯他的魂魄。


    金前輩的怒吼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別用靈力!抱元守......"


    黑暗吞沒意識的最後一刻,李長風看到玄鐵片上的紋路與老者手臂的黑紋產生了共鳴。


    兩枚晶核徹底融合成的赤金色圓球懸浮在廢墟之上,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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