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桂花糖的甜香漫過朱雀街時,雲瑤正倚在翡翠軒二樓的雕花欄杆上,指尖繞著本命靈簪垂落的流蘇。


    那枚嵌著血色紋路的明珠在朝陽下泛著詭豔的光,倒映著樓下推搡人群裏幾道鬼祟身影——三個腰別彎刀的打手正往她馬車底下塞火藥筒。


    \"小姐,黑三的人...\"侍女青霜攥緊了食盒。


    \"噓。\"雲瑤將糖漬梅子拋進嘴裏,舌尖抵著酸甜滋味漫開。


    她昨日故意讓車夫在茶樓多繞兩圈,果然釣出這些老鼠。


    靈簪突然顫動起來,明珠裏那道血痕竟滲出微光,將馬車底下的火藥筒瞬間吞入虛空中。


    樓下傳來錯愕的吸氣聲。


    雲瑤垂眸輕笑,繡著金絲蝴蝶的裙擺擦過木階,每一步都漾起細碎鈴音。


    當她彎腰拾起打手慌亂中掉落的銅牌時,那三人已被青霜用捆仙索纏成了粽子。


    \"告訴黑三爺。\"她將銅牌扔在為首的刀疤臉胸口,玉指輕點對方眉心,一縷仙氣化作銀蝶鑽入耳蝸,\"就說他藏在西郊義莊地窖的十八箱官銀,今夜子時會變成石頭。\"


    刀疤臉瞳孔驟縮。


    那些箱子昨日才從漕運碼頭劫來,連封條上的朱砂印都沒幹透。


    暮色染紅黑市朱漆牌樓時,二十六個攤主捧著賬本跪在雲瑤麵前。


    賣糖畫的王阿婆顫巍巍舉起油紙包:\"姑娘上次給的仙符,讓惡霸再不敢掀我爐子。\"包著斷牙的布巾裏滲出點點金光——那是雲瑤施在糖畫棍上的護身咒反噬的痕跡。


    \"黑三克扣我們三成利錢整整十年!\"當鋪掌櫃的獨眼燃著怒火,殘缺的左手比劃著,\"上月老李頭不肯交保護費,第二天他閨女就...\"話未說完,雲瑤的靈簪突然發出清越鳴響,明珠血痕幻化成半透明結界,將破空而來的三枚淬毒袖箭盡數碾碎。


    君墨淵的玄色披風掠過屋脊,劍穗上的玉蟬在暮色中泛起星芒。


    他足尖點在雲瑤身側的燈籠架上,冷峻眉目映著結界流光:\"東南角茶樓三層。\"


    話音未落,雲瑤袖中已飛出一串糖紙折的仙鶴。


    這些白日裏沾著西市冰晶糖的小家夥們,此刻翅尖凝結寒霜,將躲在暗處的弓弩手凍成冰雕。


    有個機靈的想捏碎傳訊煙花,卻被仙鶴叼著後領甩到雲瑤腳邊。


    \"黑三爺倒是舍得。\"雲瑤用鞋尖挑起那人腰間的鎏金令牌,上麵還沾著胭脂巷特有的薔薇香粉。


    她忽然想起前世墮仙臨淵隕落時,那些裹著血霧的薔薇花瓣也是這樣簌簌而落。


    結界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君墨淵劍眉微蹙,佩劍未出鞘便震飛了潑向百姓的化骨水。


    墨色衣袂翻飛間,他袖中暗藏的星圖殘卷突然浮空展開,將黑三高價雇來的苗疆毒師定在原地——那人腕間的銀鈴鐺正與雲瑤靈簪的血痕產生共鳴。


    \"看來黑市的水,比我們想的還深。\"雲瑤指尖撫過毒師頸後浮現的墮仙印記,那是用鮫人血混合忘川水刺的咒文。


    靈簪明珠突然燙得驚人,前世臨淵魂飛魄散前在她掌心寫下的\"小心星圖\"四字,此刻竟與君墨淵劍穗的裂紋重合。


    子時的梆子敲響時,黑三在義莊地窖裏發了瘋。


    十八箱雪花官銀全變成了青灰色頑石,每塊石頭上都嵌著片金絲蝴蝶的碎羽——那是雲瑤白日裏裙擺掉落的繡線所化。


    更可怕的是,他藏在密室裏的賬本變成了一疊糖紙,每張都畫著他與各門派勾結的罪證。


    \"妖女!


    這是妖術!\"他踹翻案幾,卻碰到了雲瑤讓仙鶴送來的桂花釀。


    酒液漫過青磚的瞬間,浮現出他私吞賑災銀兩時寫的密信。


    窗縫裏漏進的月光突然聚成銀針,在地麵排列出卦象:明日午時三刻,漕運碼頭。


    而此刻的雲瑤正蹲在護城河邊,往河裏放蓮花燈。


    每盞燈芯都裹著從黑市收繳的罪證,順著暗流漂向禦史台。


    君墨淵默立在她身後,劍穗上的玉蟬不知何時少了一翼,裂紋處滲出的暗金液體在河麵映出半幅星圖。


    \"將軍可知...\"雲瑤忽然轉頭,卻見君墨淵將染血的帕子藏入袖中。


    那抹猩紅裏躍動著詭異的金芒,像極了靈簪血痕吞噬墮仙印記時的流光。


    遠處傳來瓦片輕響。


    宋大俠握劍的手僵在屋簷陰影裏,他奉命監視雲瑤三月有餘,此刻卻見那姑娘哼著童謠,將最後一塊桂花糖掰碎喂給紙鶴。


    那些本該是死物的小家夥們,正用翅膀拍打君墨淵肩甲上凝固的血漬,仿佛在擦拭最珍貴的琉璃盞。


    宋大俠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劍柄纏繩,簷角凝露浸透了他半邊青衫。


    月光下雲瑤喂給紙鶴的桂花糖碎屑泛著琥珀色微光,那些本該輕飄飄的紙片此刻正用尖喙啄著君墨淵戰甲縫隙裏的血痂,發出類似玉磬的叮咚聲。


    \"宋大俠看戲可看得盡興?\"雲瑤忽然對著他藏身的陰影輕笑,指尖彈出一粒裹著糖霜的鬆子。


    那鬆子穿過三重結界竟分毫未損,正落在他因震驚微張的唇間,甜澀滋味霎時漫過舌尖。


    青瓦發出細微響動,宋大俠躍下屋簷時險些踩到君墨淵用劍氣畫在地上的星圖。


    那些暗金色紋路像活物般纏繞他腳踝,卻在觸碰到他懷中半塊碎玉時驟然退散——那是雲瑤月前救他重傷師弟時,隨手用來包紮傷口的帕子係扣。


    \"姑娘恕罪。\"他抱拳的姿勢還帶著江湖人特有的戒備,目光卻忍不住追著那些圍著雲瑤裙擺打轉的紙鶴,\"三日前漕幫貨船沉沒,有人瞧見姑娘的仙鶴...\"


    \"可是這個?\"雲瑤從乾坤袋裏掏出枚濕漉漉的青銅鈴鐺,鈴舌上沾著的藻類正泛著詭異藍光。


    宋大俠瞳孔驟縮,這正是他追查半年的苗疆蠱器,昨日分明見他師叔貼身收藏。


    護城河突然卷起漩渦,君墨淵劍穗上的玉蟬發出尖銳嗡鳴。


    雲瑤旋身將蓮花燈拋向空中,十八盞明燈瞬間結成星鬥陣,映出河底密密麻麻的玄鐵箱——每個箱蓋都烙著黑三獨有的蛇形紋,縫隙裏滲出縷縷裹挾怨氣的黑霧。


    \"勞煩大俠。\"雲瑤將鈴鐺塞進宋大俠掌心時,指尖金光一閃而過。


    那些纏繞他多時的夢魘幻象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黑三與漕幫密謀時的畫麵:戴著青銅麵具的男人正往貨船底艙傾倒冒著泡的紫色液體。


    宋大俠喉結滾動,突然單膝跪地抱拳道:\"宋某愚鈍,竟將恩人當...\"話未說完,雲瑤袖中飛出的糖紙仙鶴已托住他手肘。


    那些小家夥們叼著他的劍穗晃了晃,又用翅膀尖拂去他肩頭積了三日的夜露。


    寅時的更鼓驚飛棲在牌樓上的烏鴉時,黑三正往密道暗格裏塞最後兩錠金元寶。


    鑲著孔雀石的牆麵突然沁出桂花香,他驚恐地發現元寶表麵浮現出糖霜凝成的蝴蝶紋——和義莊那些頑石上的金絲一模一樣。


    \"三爺這是要去哪賞月?\"雲瑤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黑三發狠踹向機關按鈕,整個人墜入密道滑向城外亂葬崗。


    腐臭空氣中突然亮起星子般的微光,君墨淵的劍鞘正抵在他後頸,玄色披風上凝結的晨露凍住了他腰間軟劍。


    雲瑤從乾坤袋裏摸出個糖人,對著月光吹了口氣。


    那糖人落地化作三丈高的金甲神將,掌心托著的琉璃盞裏盛滿黑市二十年來的交易賬冊。\"刑部侍郎應該喜歡這份生辰禮。\"她彈指將琉璃盞封入虛空,轉頭時發間靈簪的血痕正映著黑三慘白的臉。


    \"別殺我!\"黑三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嵌著的半塊玉玨。


    那玉玨上的墮仙紋路與苗疆毒師頸後的印記相互唿應,在月光下滲出黑紅色霧氣,\"姑娘可知臨淵仙君隕落前,在星圖裏藏了什麽?\"


    君墨淵的劍鋒驟然偏轉三寸,削斷了黑三鬢邊白發。


    雲瑤按住震顫不休的靈簪,乾坤袋裏突然飛出個青瓷糖罐——正是那日她從宋大俠師弟手中救下的孩童的謝禮。


    罐口封印鬆動了一瞬,溢出縷縷裹著薔薇香氣的仙力。


    \"此物從何得來?\"雲瑤指尖凝出冰晶,將試圖鑽入地底的玉玨凍在半空。


    那玉玨背麵赫然刻著半闕詞,正是她前世魂飛魄散前,在誅仙台上用血寫就的《鷓鴣天》。


    黑三咧開滲血的牙:\"姑娘放我走,我就告訴你另半塊玉...\"話未說完,宋大俠的劍尖已挑飛他藏在舌底的毒囊。


    曾經名震江湖的追風劍此刻穩穩架在他喉頭,劍身映著雲瑤驟然收縮的瞳孔。


    \"小心!\"君墨淵突然攬住雲瑤的腰騰空而起。


    黑三爆開的衣襟裏飛出數百隻血蝙蝠,每隻翅膀都烙著星圖殘紋。


    宋大俠揮劍斬落的瞬間,瞥見蝙蝠猩紅的眼珠裏映出皇宮琉璃瓦的倒影。


    雲瑤靈簪上的血痕突然暴漲,將漫天血霧盡數吞噬。


    待光華散盡,地上隻餘黑三空蕩蕩的外袍,心口位置靜靜躺著朵冰雕薔薇——與君墨淵帕子上凝固的血漬形狀完全相同。


    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宋大俠正在幫青霜捆紮要送往禦史台的證物。


    他腰間新佩的鬆香木牌上,雲瑤用糖霜畫了隻展翅仙鶴。\"姑娘昨夜為何...\"他遲疑著望向正在喂魚的雲瑤,卻見她將魚食捏成星圖模樣拋入水中。


    君墨淵擦拭劍穗的動作微頓,玉蟬缺失的翅膀處突然閃過血色流光。


    雲瑤袖中的乾坤袋發出輕微嗡鳴,那半塊玉玨正在琉璃瓶中衝撞,每一道裂痕都滲出她熟悉的仙力——屬於三百年前,親手為她係上靈簪的那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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