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宗掌門來的時候快去的也快,元安放言五年後天榜洗榜不到半日便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至於天榜五子剩下的兩子至今仍下落不明,有不少人猜測他們也已經隕落。


    如此一來,重新排榜刻不容緩。


    在此前也已經有人提議重新排榜,但礙於雲巔之上的那三位天榜才一直沒有成功。


    不過如今元安的出現倒是讓排榜順理成章了起來。


    於是在江南柳家,一個少年持劍站在門口的石獅子上,高舉手中劍,眉間眼梢間是明朗張揚,肩頭灑落點點流光,同少年人眸子裏的星光一起燦爛明亮。


    “南秀宗……”


    柳道陵輕笑著敲了敲石獅子的頭,把劍舉起直指前方:“我決定了!我要入南秀——嗚哇!誰打本少爺!!!”


    一塊木杖精準擊中莊題燁的頭,將他從那石獅子上揍了下來。


    “爹?!!”


    柳道陵聲音滿是疑惑,少年瞪大眼睛不解地撓著頭,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偏頭不著好氣的責怪那個一步步走向他的老頭。


    “你就打吧,一打一個不吱聲,得虧我是你兒子。”柳道陵撿起劍,吹吹手上的灰,學著往來的劍客把劍橫握在身前,笑得肆意張揚,“看好了老頭,遲早有一天我柳道陵的名字會在這四海八荒變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說完,柳家老爺從小廝手裏拿出另一根木杖,徑直甩過去。


    “還無人不知!我是你老子!嘴巴放幹淨點!給我迴來!修仙修仙,修仙能當飯吃!咱家就你一個孩子,你走了難道指望著我一把年紀還撐著這個家?”


    柳道陵偏偏不聽柳家老爺的話,把劍別在腰間翻個白眼不顧身後氣的直跺腳的柳家老爺。


    “爺爺說了,日後天大地大都由著我自己去,我柳道陵不被拘束於一方天地,我要成為那翱翔於高空的鷹!把這個世界通通踩在腳底下!”


    少年心高氣傲,眼中有淩雲誌,胸有丘壑萬千,執一劍有著獨屬於少年人驕縱。


    但這份嬌縱沒維持太久,再厲害的少年也要吃飯。


    日暮時分,柳道陵在城裏轉了一圈後,頂著癟下去的肚子往家的方向走。


    尚未走到便遠遠的看到老爺子守在大門口拄著拐杖鼓著腮幫子沉眸思考著什麽。


    時不時歎一口氣攜著眼中的憂思望著滿天的霞光,好似是想要留住什麽人,又知天高地闊這一方天地是攔不住的。


    老爺子眸光流轉,晶瑩的淚光消逝在攀爬在草間,欲要同那漫天星辰一較高下的流螢中。


    夜幕星河,血液鼓動,老爺子在府中枯坐了一天終於決定鬆開手心的繩子。


    此時柳道陵不懂老爺子為何做出這般表情,他摸著劍柄唇角勾起沒心沒肺的笑。


    “爹!”


    老爺子淡淡一瞥,眼睛快速地眨了兩下,轉身拄著拐杖悄悄往府裏走。


    走幾步還不忘扭頭看柳道陵跟上來沒有。


    “吃食你娘已經熱好了,自己去吃,我和你娘已經吃完,不要給我們留。”


    今日的爹奇怪的很,怎麽不罵罵我?以往這時候迴來都要扯著耳朵把我往死裏打一頓。


    柳道陵摸著下顎左右打量著老爺子,忽的老爺子扭頭飽經風霜的鷹眼同他那雙清澈單純的眸子撞了個滿懷。


    “日後獨自一人便沒人會給你留飯了,男兒有誌在四方……”


    老爺子抬手,柳道陵嚇的用力閉上了眼睛,等著那一巴掌落下。


    可沒有,柳道陵一怔,呆呆的有些不可思議的凝視著老爺子,


    老爺子第一次抬手不是打柳道陵,而是作為父親摸他的頭。


    爹……?


    “阿陵,你若是想去便去吧,為父支持你。”


    柳道陵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那個自己心目中大山一樣的父親,竟然比自己還要矮,以往挺直的背也佝僂下來,來往行走漸漸離不開拐杖。


    要離家的想法柳道陵不止一次和老爺子提過,每一次都被無情的打迴,不僅如此還會給他關上好幾日的禁閉。


    柳道陵本以為這次也同之前一樣,已經會被老爺子勒令不許離開、不許去南秀宗修習。


    許是老爺子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護的了柳道陵一輩子,與其他這樣吊兒郎當、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願望繼續下去……老爺子更想要放手,他想看看自己養的雛鷹起飛,能飛多遠多高。


    “……別看我了,我是你爹,自然事事要為你著想。”老爺子受不了這煽情的場景,最後還是給了柳道陵一巴掌。


    這才讓柳道陵清醒些,不至於難過流淚。


    嗯,還是熟悉的爹。


    “爹,你真同意了啊?”柳道陵還是不信這是老爺子能說出的話,“那柳家在江南的產業呢?”


    老爺子冷哼一聲,埋怨地瞪了他一眼:“現在知道關心自家的事了?”


    柳道陵再調皮吊兒郎當,心中的那一片安寧之地也永遠都是江南,都是他爹和娘在的柳家。


    “不用你管,楊家老爺不久前已經給我飛書,若是你不願留下,楊家那邊會派人過來接管江南的茶葉產業,我和你娘兩把老骨頭安心養老。”老爺子向外吐了一口氣捋著胡子,自豪地昂了昂首,“哼,你不想要的東西可有不少人為它擠破頭。”


    “是是是,爹最棒了爹最棒了。”


    “……話說迴來,你說的那個宗門……”


    “南秀宗!”


    “它何時招新?”


    “不久了爹,一月後便是宗門招新,到那時四海八荒所有有誌之士都會去各宗參加選拔。不過我覺得的啊,今年南秀宗定會又是熱門!”


    老爺子不懂這些,眯著眼在前走著,任由柳道陵在背後歡天喜地的說著有關南秀宗的事。


    “今年的南秀宗出了天榜的那件事,可有不少人卯著勁要去看看那位元安是何許人也。據說啊,她今年剛十歲便已經有金丹修為,嘖嘖,太厲害了,不過我肯定也差不到哪裏去!對吧爹?”


    “厲害厲害,快去吃飯,你娘還等著你。別在我耳邊吵,鬧的我耳朵疼,一把年紀還被你折騰……”


    柳道陵應了聲,把劍給了一旁侍奉的小廝,大快朵頤了起來。


    “……”


    係統在一方天地間翻看著現在的進度,無聊地拍來拍去,叼來塊貓條坐在屏幕前靜靜看著。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原世界男主才剛剛露了個頭,宿主的路道阻且長啊。”係統把進度條往迴撥了些,同身後那位大人道,“從這裏開始這個慕卿辭的心態就開始變了吧?既然之前那麽喜歡又為什麽要因為那個天道爭個頭破血流?”


    “……是啊,為什麽呢?”


    那位世界管理局的大人眸色暗了暗,蹲下來,白皙的手指微彎,抽走了係統嘴邊的貓條。


    一下子係統要炸毛,但鑒於那人是世界管理局裏唯一的大人,也隻能吃了個悶虧。


    反正它櫃子裏這樣的貓條還有很多,不在意這一個兩個。


    “因為她想要啊,在那個世界裏她就是那樣的人,她的眼裏始終如一的都隻有天道。”


    “喵嗚大人所言極是大人所言極是。”


    那人把係統拎起來,一雙無波無瀾的眸子像是一潭死水般注視著係統,吸了一口氣,又把它放了下去。


    “……滾。”


    係統不知哪裏惹了這位大人,從櫃子裏拿了塊貓條重新窩在屏幕前,觀察著元安的一舉一動。


    “……”


    “元安,你可知用五年通過天榜意味著什麽嗎?”


    迴去的路上,慕卿辭緊緊抓住元安的手,五年之期實在是恐怖,幾乎是在當世所有人都無法完成的事。


    元安再厲害,要在殘酷的天榜中活下來難上加難。


    天榜屠殺不僅是個人,更是團隊,他們知曉你強大便會組隊來殺你,不論你再厲害再強大,你也終究是人,在那樣的情況下體力也遲早會被消耗殆盡。


    “很難……對嗎師姐?”


    在她說出那句話時,元安很清楚的感覺到周圍的人的臉色都變化很大,小童師兄那時也上前想要阻止我,但被掌門攔下了。


    “何止難,那會喪命的你知道嗎?”


    “我不怕死。”元安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天道不會讓她輕易死掉,天道要看她在這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況且此事因我而起,我得做些什麽。師姐你看,現在不就很好嗎?他們都走了,現在這件事隻要我一人來解決就好了。”


    元安鬆了一口氣,她害怕給周圍的人帶來麻煩,卻從不害怕會麻煩自己、會把自己推到懸崖火坑上。


    “你——!”慕卿辭見說不通氣不打一處來,她是想利用元安,但她沒有信心以五年的時間看元安成長起來。


    要順利在天榜的圍毆下活下來元安要的不僅是傲人的天賦,還有足夠的成長的速度。


    冤案需要在五年內——晉升化神期。


    關通走在最前麵,細細聽著慕卿辭和元安的對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道耀眼到將這天地間所有的光都收入囊中的少年。


    十五歲的化神期啊,這在過往曆史中我認識的也隻有一人。


    不過,我會讓這不再是唯一,甚至不是最高點。


    我要元安成為古往今來所有人都無法超越的人,我要她穩坐天榜第一的王座,我要她以任何人都無法移開目光的姿態登上天道,成為真正的天道之子。


    關通止住步子,隻留下了元安一人。


    慕卿辭猜到了,在萬千宗門前關通親口說過,要親自教授元安,助她在這五年裏生長。


    既然是為了五年的天榜之約,關通會不假思索的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元安身上,將慕卿辭冷落。


    一月後的測試也不會去特別關注。


    有了元安,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走,一切的好與壞都在元安身上。


    強大是她,弱小是她,哪怕她犯下天大的錯師尊也會毫不猶豫的原諒那個她。


    太耀眼了,元安……


    慕卿辭攥緊手掌,隱沒在大殿的陰影裏。


    耀眼的事物會讓一直潛藏在黑暗裏的人妒忌、羨慕又難受的糾結。


    在大殿裏,關通示意元安坐下,把目前的情況一一告知她。


    “日後,我會負責你的修習教化。”


    末了關通留了這句話,便派人去收拾元安的東西,晚上便可以入住關通所在的華殿。


    “卜師依舊是你的師父,隻不過是名義上的。從今日到五年後,有關你元安的一切都由我負責,一切事情都該過問於我。”


    元安知曉自己犯下彌天大禍,記下了關通說的事。


    關通所說的這些,從某種程度上已經是給元安下了禁足令,未經關通允許不得私自離開華殿。


    “南秀宗所有事物你都可以同許柳講,同他支取。”


    關通繼續說著,元安不由問:“師尊,所有弟子都是如此嗎?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弟子,其實您不必如此對我格外關照。慕師姐才更需要您,她的願望是登天……”


    “道”字尚未發出,關通眼底便短暫的掠過一抹對慕卿辭失望,光撒在他的背脊上,同師姐相比,眼前的這位才更像謫仙人。


    “你更有可能,與其讓一個不可能登天道的人去得到這些資源,不如給你。”關通過去用那雙大手按在元安的肩上,“你也知道的吧?你的天賦還有……起死迴生之術。”


    關通那雙眼睛像是要把元安看透,她的過去她的未來還有所珍惜的當下。


    元安咬咬牙,她不願同師姐爭東西,不願惹得師姐不開心:“但我無意,師尊您還是給師……”


    “那五年後,你該如何?在天榜上成一具屍體?你真的以為人是殺不死的嗎?盲信會讓人自大,會讓人輸得一敗塗地。這樣的事,我見過不少。”


    關通在元安入宗門第一天便讓人去調查了元安,同其他各宗不一樣,關通入手調查的第一個口子便是慕卿辭。


    元安是慕卿辭帶迴來的,那麽慕卿辭知曉元安從見麵到現在的大部分事情。


    愛啊……女子之間竟然會產生如此的情愫嗎?


    關通知曉時冷笑一聲,正好她們之間的愛可以利用一下,也可以讓他驗證一下,這份愛意是否不堪一擊,還是……隻是單方麵的癡情。


    嗬嗬,現如今看來自己的徒兒慕卿辭還是在某些方麵像自己,都是自私自利虛偽之人啊,是那種為了自己可以拋棄愛與歡愉的人。


    反而是元安還單純的為慕卿辭開脫找借口。


    對未來抱有的希望越多,當苦難降臨時也會更加難受,尤其是那份苦難還是曾經救你於水火中的那個人給予的。


    你隻能咬牙受著、接著、忍著……一遍遍在心裏舔舐著自己的痛苦,蜷縮在一角安撫著翻飛的思緒。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在的元安依舊活在虛偽的泡沫裏,用著她那被封閉的情感,單方麵維係著這一段若即若離的感情。


    “……我不會死,現在我也不想死。我要變得強大……”元安反手揪住了關通的衣袖,偏執地眨眨眼,“師尊我想護師姐,請您讓我變得強大吧,什麽樣的練習我都可以接受,再苦再痛再累再難都願意。”


    “我自然會如此,以後便待在我身邊,我不僅會讓你變得強大,還會讓你在五年後的天榜之約立於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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